26
此刻, 被困在胖團身體裏的周鷺簡直心急如焚, 宋月笙臨走前的那通電話好像緊箍咒一般拷在了她的腦袋上。
她焦心地邁着爪子在客廳裏來回晃蕩,心裏反複疑問, 究竟是不是病床上的“周鷺”醒了?
如果醒了, 那現在“周鷺”的身體,很大可能是被真的“胖團”占據了。
一條狗在她身體裏會做什麽?萬一咬人、萬一尿床怎麽辦……還有宋月笙,他會不會察出端倪來,要是被媒體捉到風聲, 又該怎麽辦?
周鷺頭疼地枕在瓷磚地上,她吐着舌頭,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她覺得這能算是她從業以來碰到的最為嚴峻的危機了,而且這個危機還不是單靠人力就能解決的事情。
她怎麽就醒了呢。周鷺苦惱地想,不是顱腦損傷出血,傷勢很嚴重嗎?都怪那些新聞記者誇大其詞, 害她沒有把怎麽盡快回身體的辦法提上日程,結果現在搞得這麽被動。
周鷺垂着腦袋, 吸了吸鼻子, 在客廳裏漫無目的地來回走動。她走到樓梯口, 一級級地爬上階梯,借着消耗體力的當口也運動一下自己的腦子。
周鷺自己的記憶基本終止在了從屋頂上摔下的時候,那之後, 她确實是大部分時間都處在昏迷裏。等再醒來時,她就從影後變成了胖團。
所以,最為關鍵的地方, 其實還是那一摔。
可她也不止受過一次傷,怎麽偏偏這次和一條狗靈魂互換了,難道是因為這次傷勢最重?
周鷺喘着氣爬上二樓,她低頭看了看粉嫩嫩的肉爪子,心裏那點不靠譜的猜想再次冒了出來——要去跳樓嗎?
她将腦袋伸出二樓走廊的欄杆,感覺自己大概是快瘋了,不然為何每天都要徘徊在找死的邊緣中。
周鷺縮回小狗頭,決心在找死前利用胖團的身體再做最後一件事——她要揭開二樓陽臺那間房的秘密。
這回宋月笙出門出得急,并沒有給房間上鎖,門悄悄地開了一點細微的小縫,被眼尖的狗崽子一下捕捉到了。
她上前用爪子推了一把門,門很快應推而開。
周鷺揚着腦袋,走進去四處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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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裝修擺設和別的房間區別也不大,只是這間房的色調被宋月笙設計地格外溫暖一點,地上還擺着他用的順手作畫工具。
這算,他平常用來打消時光的藝術間?
周鷺看着畫筆,覺得自己在這事兒上再次多疑了。
她聞着房裏充斥的松花油味,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也沒發現什麽秘密。除了一個被紅布遮住的畫架以外,房裏的一切都顯得簡潔明了,一眼就可望穿。
來都來了,周鷺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她用乳牙咬住布,直接将整個幕布都揭了下來。
畫架上擺着宋月笙不久前剛剛完成的新畫作——女孩的側臉。
周鷺睜大小狗眼,慢慢走上前端詳着這細心描繪的一筆一畫。女孩有一雙燦若星辰的眼瞳,立體分明的五官和帶點小麥色的皮膚使她在娛樂圈辨識度很高。如果周鷺沒有眼拙認錯,畫上的人,是……她嗎?
周鷺的爪子好像僵在了原地,她大張着嘴,凝望着畫時是一副标準的傻狗樣。她歪了歪頭,又從不同角度看起畫來。
宋月笙不讓她進房門,是怕她發現畫?但她在宋月笙眼裏只是一只柯基啊,被柯基看到又會怎樣。
周鷺用爪子撓撓耳朵,心裏有股難以言喻的情緒。
宋月笙年少成名,俊秀又多金,是多少女孩趨之若鹜的對象。周鷺雖然是影後,也稱得上漂亮,但是一向有自知之明,她從未覺得自己會是風流的小宋爺念念不忘的心上人。
她表面随和寬容,心中卻有棱有角,桀骜不馴。就像最開始跟宋月笙的那幾個月,旁邊的小姐妹問起他們倆的發展經過時,周鷺提到他的代名詞永遠都是“宋總”或者“大佬”。
她待人有分寸,待己也一樣。
即便她曾生出過隐忍的好感,在還沒發展成割舍不掉的感情前,周鷺也極有眼見地把它扼殺在了搖籃裏,沒有任由它們肆意增長。
然而,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卻不斷在沖擊周鷺的世界觀,讓她忽然覺得,也許可以試着信任一下宋月笙?
周鷺望了望畫板上的油畫,用嘴叼起畫布,決定還是先把這個罪證掩蓋起來。
“胖團。”樓下傳來了宋月笙的聲音。周鷺一慌,先松了嘴,她手忙腳亂地跑出去,扭頭見宋月笙已經上了樓梯,忙不疊地一溜小跑到別的房裏躲着。
宋月笙上到二樓去就看到他明令禁止小狗崽進入的房間門被打開,透過光線,裏面的畫布一角掩映地清清楚楚。
宋月笙迅速加大步伐,見畫板上的油畫還完整地待在上面,而不是被咬碎時,他才呼了口長氣。
宋月笙左右張望一圈,又叫了聲:“胖團。”
房間裏前前後後都見不到狗影,宋月笙把地上的畫布撿起,重新蓋到畫上,擡腳進到另一間房。
宋月笙猜到了小狗崽八成是怕受懲罰才不敢見他,他邊找邊拖長語調道:“現在出來不會挨打,再和我玩躲迷藏可就不一定了。”
可惜,胖團依舊沒有忽然蹿出來。
他在二樓的房裏一間間找。找到了自己的卧房時,宋月笙發現今早才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散落在床腳,而被子盡頭,有一雙粉紅色的尖耳朵,還露在外頭?
宋月笙覺得自己的心髒已經受不起任何驚吓了,他快速掀開被子,果然看到一個肥胖的身軀藏在裏面。不知是被子太暖還是床太軟,小狗崽歪着頭,居然美滋滋地窩在裏頭睡得香甜。
宋月笙真是又氣又好笑。先是覺得這家夥簡直無法無天了,可見到它隆起的粉肚皮時,又生出了幾分不忍心來。
這麽短的腿,本事倒是不小,床都能爬上了。宋月笙想起自己在雷聲時大言不慚說的話,心道幸好沒讓鄧黎和趙傳譯看到這幕,不然他們嘴裏不知道會傳出什麽稀奇古怪的事。
宋月笙把被子給它重新蓋上,自己則坐到了書桌旁給小張打電話。電話很快被接通,宋月笙喝了口茶,用鋼筆記下一個“汪”字。
“幫我查查,娛樂圈裏有沒有正火的姓汪的人,演員、編劇、導演都查一下。” 宋月笙轉着筆,末了補充一句,“最好是和周鷺有過交集的。”
小張道“明白了”,宋月笙才挂掉電話。
剛貼好的創口貼因為寫字翹起一個角,宋月笙幹脆把它整個都撕開,手上的那兩個牙印再次暴露在他的視線中。他摸了摸坑坑窪窪的印子,終于想起這給他熟悉感的攻擊方式來自于誰了。
不就是床上那位嗎?
他轉頭去看,只見胖團已經蘇醒過來,正四爪伸直,打着哈欠伸懶腰。
宋月笙從座位上起來,踱步到床邊去:“挺會享受啊。”
周鷺擡擡眼皮,她用爪爪扒拉着被子,從被子縫隙裏偷偷看他。
周鷺是一時情急躲上的床,多虧床邊有個可以蹬腳的地。或許是最近睡久了瓷磚,她一躺上床就忘乎所以。還不等宋月笙找到她,自己先行睡着了。
醒過來時,周鷺剛好聽到宋月笙和人打電話,說什麽“調查姓汪的”,最後還提了她一嘴。
周鷺先在腦海裏回憶了一遍自己的社交圈,确定沒有熟識的汪姓人士時,才思考起來宋月笙調查這個是做什麽用。
他看上去一身疲憊,是已經從醫院回來的狀态。他見過了醒來的“周鷺”,難道發現什麽異常了嗎?
周鷺僵着身子,眼珠子上下打量宋月笙的全身。
這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他察覺出異常,還是不希望。
宋月笙的臉色帶着點憔悴,他見胖團完全沒有要下床的意識,不由拍了拍床邊,他挑眉道:“把這兒當你的窩了?誰教你上床睡覺的啊。”
周鷺蹿出被子,昂着前爪往宋月笙懷裏撲去。
宋月笙揉揉它毛茸茸的小狗頭,順勢把它從床上帶了下來。
“以後不許往床上爬,知不知道?”宋月笙拎着它的一對狗耳朵,想起鄧黎的話,他不由調笑道,“小胖團,要是有天你能變成人,我說不定會考慮一下。人獸還是算了吧,我怕無福消受。”
呸!正經不過三句的家夥,你以為我是要獻身啊?
周鷺斜着小狗眼,動動自己軟乎乎的耳朵,她瞧了瞧宋月笙。
宋月笙蹲下身,打了它彈來彈去的屁股一巴掌:“你今天又不聽話是不是?明明告訴過你,不許進帶陽臺的房,怎麽那麽不乖。”
周鷺扭頭舔着自己後背上的毛,微微“嗷嗚”一聲。
進都進了,要打就打吧,反正我也死而無憾了。
周鷺舔完毛,又扭頭來看他,宋月笙正在有一下沒一下地摸着它的頭,她也是這才發現宋月笙的手背上竟多了兩個牙印。那印口很深,被咬的地方也極其尴尬。
這是怎麽回事,宋月笙外面有狗了?還是說……這印子,是被“周鷺”咬的。
周鷺滿臉是血地吃起爪爪。要真是病床上的“周鷺”咬了宋月笙一口,憑他那精明的商業頭腦,真的會一點疑心都不起嗎?
想到這裏,她眼角小幅地輕微抽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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