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06〗

俞青葵終于跑到了終點，跨過白線的那一剎那，她一下子跪在地上，喘息不止，整張巴掌大的小臉漲得通紅。若是換作別人，這般滿頭大汗、臉色漲紅，定是狼狽不堪。可俞青葵偏偏演繹出一種柔弱中帶着絲嬌豔欲滴的好看來。

“青葵，喝口礦泉水！”

“青葵，我給你扇扇風！”

“青葵，別跪着了，起來走走！”

“青葵，還能走的動嗎？我背你吧！”

“青葵……”

俞青葵喝了兩口礦泉水，彎着眼睛看向圍在她身邊的同學，笑着說：“謝、謝大家，我沒事啦！”

她的聲音還帶着一陣陣略重的喘息。

裁判和體育老師站在一旁笑呵呵地點頭：

“不錯，不錯！名次不重要，體育精神值得表揚！”

“不愧是我帶出來的學生！”

俞青葵扶着揚馨的手站起來，走到裁判面前，認真地說：“老師，七班的那個女生在剛起跑沒多久的時候故意撞了我，把我撞倒了。我請求您按照比賽規則取消她的成績。”

俞青葵發白的指尖兒指向一旁倚在雙欄杆上的葉麗學。

葉麗學一愣，笑了一下，說：“這位同學，你這樣可就不對了。怎麽？自己跑了倒第一，還想拉個墊背的？我什麽時候撞你了？就算碰到了也是打一下手，不小心而已。”

參加女子800米比賽的學生不少，發令槍響的時候，學生們一窩蜂沖出來。裁判和體育老師離得遠，也沒怎麽注意看，隐約看見葉麗學和俞青葵撞了一下，卻并沒看清。

畢竟這種校園裏的運動會很少有故意撞人的事情發生。

裁判愣了一下，才問：“這是真的？誰看見了？”

“我看見了！我看見葉麗學故意撞我們班俞青葵！”揚馨把手舉的老高。

站在揚馨身後的幾個學生也都說看見了。

“你們班的學生肯定幫着她說話啊！沒有可信度嘛！”立在葉麗學身邊的一個女生沒好氣地說。

“就是啊！”葉麗學抱着胳膊輕蔑地看着俞青葵，“我和她一個剛轉校的學生又不能有過節。她跑起來那個蝸牛速度也不能造成比賽威脅，我幹嘛撞她啊！”

裁判皺起眉毛來，好像葉麗學說的這話也有道理。看着眼前一臉執拗的俞青葵，他打圓場：“應該是不小心碰到的，體育嘛，碰着、磕着很正常！都回去罷！”

俞青葵班裏的一個學生也說：“要不然算了吧。青葵，咱們回去休息一會兒，你看你現在還喘着呢。”

“不行！”俞青葵眼神執拗，“老師，故、故意撞人是、是……故意撞人，不、不……小心碰到是不小心碰到。不能将二者混、混為一談！法律上，故意殺、殺……人罪和……過失殺人罪是不一樣的！一是一，二是二！将事情查清楚才不愧真、真正的體育精神！”

俞青葵氣息不穩，她故意放慢了速度來說這段話，仍舊說得磕磕巴巴。

“這……”裁判沒想到俞青葵這麽固執。

圍在俞青葵身邊的同學原本想就這麽算了的，可聽了俞青葵的話，重新站在她這邊，勢必要給她讨一個公道。

“你沒完沒了了啊！”葉麗學咒罵了一句，朝着俞青葵氣勢洶洶地走過去。

三班晉乙銘為首的男生沖上去，擋在俞青葵身前，将她護在後面。晉乙銘瞪着葉麗學，“嗤”了一聲，說：“怎麽，想幹架啊！”

“晉乙銘！”葉麗學沒想到以前時常一起出去玩的晉乙銘會站在俞青葵那一邊，頓時氣得不輕。

“好了！”裁判大喊一聲，“都給我回到各自班級位置坐好！老師會把事情查清楚！”

裁判詢問了俞青葵摔倒的地方周圍的班級學生，結果詢問到的确是葉麗學故意撞倒了俞青葵。這才水落石出，而葉麗學的比賽成績自然也被取消了。

俞青葵往嘴裏塞了一把薯片，美滋滋地說：“哈，這下我不是倒第一，變倒第二啦！”

揚馨像看個大傻妞一樣看了她一眼，又跟着“哈哈哈”大笑起來。

“班長不許笑話人！”俞青葵把手裏的薯片塞進揚馨的嘴裏。

女生800米比賽結束以後，就沒有俞青葵什麽事兒了，她坐在後排一邊觀看着比賽，一邊吃着零食。

“诶！”揚馨又從俞青葵手裏搶了把薯片，“累不累？晚上的藝術節晚會還能堅持下來嗎？”

俞青葵拍了拍小胸脯，成足在胸地說：“放心，沒問題！”

揚馨又掃了一眼俞青葵，俞青葵好像無論什麽時候都挺胸擡頭的，特別有氣質！揚馨咂了下嘴，問：“青葵，我聽說從小學習跳舞的女孩兒就會特別有氣質。你是不是特別小的時候就學芭蕾了？”

俞青葵搖搖頭，把嘴裏的薯片吃了，才說：“沒有的，我小時候學民族舞，上了小學四年級才開始學芭蕾的。”

俞青葵吐了下小小的舌尖：“我不喜歡民族舞，裙子、袖子都太長啦，小時候絆倒好幾次……”

·

六中高二年紀一共12個班，傍晚的時候運動會結束，宣布名次，三班毫不意外地成了倒數第一名。

沒辦法，很多項目根本沒人報名。

“不好，這樣不好。”俞青葵搖搖頭，“班長，咱們班級的同學好像不太團結……”

揚馨拍了拍俞青葵的肩膀，無奈地說：“青葵，時間久了你就知道了咱班各方面都不太團結。包括接下來的藝術節表演和月考……”

“其實你不知道，每個班級要出一到三個節目，你是咱們班唯一的節目……”揚馨眨巴着眼睛望着俞青葵，“所以！晚上要好好表現知道嗎！”

“嗯！”俞青葵重重點頭。

運動會結束，各個班級依次搬椅子回教室，然後去食堂吃晚飯，等到七點的時候準時在大禮堂舉辦藝術節表演。

搬椅子回教室的時候，俞青葵回頭望了一眼，忽然想到一整天都沒有看見時曜出現。那天今天早上時曜為什麽要把椅子搬下來？真奇怪。

真奇怪！

·

學生會主持人在前方宣布藝術節晚會開始。按照高一到高三的班級序號順序依次表演。

俞青葵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拍手。

“青葵，高一組快結束了，去後臺準備一下，換上服裝吧。”揚馨湊到俞青葵身邊小聲說。

“好！”俞青葵站起來，穿過一整排狹窄逼仄的座位空隙走到外面去。

“青葵加油！”不知道是班裏的哪個同學小聲喊了一聲。俞青葵回過頭去，就看見班裏的很多同學都對她擺出加油的手勢。

“不會辜負大家的！”俞青葵報以最璀璨的笑容。

俞青葵走進後臺準備室，迎面碰見一身黑色芭蕾舞裙的葉麗學。

俞青葵愣了一下，原來葉麗學也要表演芭蕾舞，而且還是黑天鵝。

葉麗學嘴裏嚼着泡泡糖，她沖着俞青葵吹了個大大的泡泡。

“啪”的一聲，泡泡碎了，葉麗學趾高氣昂地走出準備室。

俞青葵不太開心地皺了一下眉，覺得葉麗學簡直就是莫名其妙。俞青葵根本不知道葉麗學為什麽這麽針對她。

俞青葵不多想，急忙走進換衣室。她一進到換衣室就看見她的櫃子被撬開了，俞青葵驚了一下，心裏頓時湧出一種不好的預感。她急忙小跑着過去，将櫃子裏雪白的芭蕾舞裙翻出來檢查。

還好，好好的呢！

看來是她自己多想了，應該是忘記鎖了而已。俞青葵松了口氣。

等等……

俞青葵終于意識到不對勁的地方！她的芭蕾舞鞋不見了！

她仔細在櫃子裏翻了又翻，還是一無所獲。她下意識地去垃圾桶裏翻，果然找到了自己那雙被剪碎的芭蕾舞鞋……

·

揚馨正饒有趣味地看着表演，忽然看見俞青葵仍舊穿着那身粉白運動服回來，忙問：“咦？你怎麽沒換衣服？”

班裏其他的同學也關切地詢問。

“我的鞋子被別人剪壞了……”

晉乙銘立刻站起來，問：“怎麽回事？”

俞青葵看了一眼七班的方向，也沒說什麽，反而問揚馨：“班長，咱們學校的舞蹈室有沒有芭蕾舞鞋？”

“應該是有，可是現在這麽晚了，舞蹈室應該是鎖了吧？走，咱們去看看！”揚馨立刻把手裏的零食放下，拉着俞青葵沿着邊沿小道往外跑。

“又是那個葉麗學幹的？”賈逸飛皺着眉。

周笑皺着眉，說：“她幹嘛處處針對咱班俞青葵啊？”

晉乙銘眯着眼睛望向遠處七班方向的葉麗學，冷哼了一聲。

·

六中的禮堂在地下一層，而舞蹈室則在頂層。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教學樓裏的燈雖然亮着，可老師和學生們幾乎都在大禮堂裏，教學樓上面幾層根本看不見人影。等到俞青葵和揚馨爬上頂層的時候，頂層裏除了走廊的感應燈還亮着，各個教室裏的燈已經滅了大半。

俞青葵縮了縮肩，緊緊攥住揚馨的手。

揚馨偏過頭，睜大了眼睛，震驚地望着俞青葵的身後，聲音發顫地說：“青、青葵，你、你身後有鬼……”

“啊——”俞青葵驚恐地尖叫一聲，把臉埋在揚馨的肩上。

“哈哈哈哈……”揚馨拍了拍俞青葵的肩膀，“要不要膽子這麽小，我逗你的啦！”

俞青葵發顫的指尖僵了一下，然後才擡起頭往身後看，身後明明什麽都沒有。她擰着個小眉頭，氣呼呼地瞪着揚馨，說：“班長，你這樣做是不對的！”

揚馨止了笑，說：“好啦，好啦，我不知道你膽子這麽小嘛，以後再不這樣逗你了。走，咱們去舞蹈室。”

兩個人走到舞蹈室，舞蹈室果然已經熄了燈、鎖了門。

俞青葵拉長了音，失望地“嗷——”了一聲。

揚馨想了會兒，歪着頭望向舞蹈室隔壁——隔壁的畫室還亮着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