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他喚蔓生她說再見
林文和電話過來的時候,蔓生正在超市采購生活用品。
“今天怎麽這麽早?”
“我正要去學校。”林文和回道。
“最近學業還好嗎?學校裏都開心嗎?”蔓生高興詢問着,“姐姐最近太忙了,所以都沒有給你電話。還有書翰,他有和你聯系嗎,前些日子說忙着答卷考試,要閉關忙功課,我都不敢去吵他……”
“前天還和書翰聯系了,他一切都挺好,有問起馮姨和大姐,我都說你們挺好的……”林文和沒有忘記蔓生對他一貫的囑咐,不管發生事,都只對遠在國外求學的林書翰道一切安好。
林文和問道,“大姐,我聽說你請到投資商解決了公司的危機。”
“都已經解決了。”
林文和這才放緩緊張的語氣,“那就好,不然我真的不放心。還有,大姐,姐夫那裏……”
“是溫先生,該改口了。”蔓生糾正他,“文和,姐姐和他已經沒有關系。”
“可你們還沒有真的離婚不是嗎?”林文和道,“大姐,不管怎麽樣,你還是找他好好談一談,只是離婚,又不是仇家,可以好聚好散的。”
蔓生猜到,大概又是家中議論紛紛,所以他才會打來詢問,“姐姐知道的,你好好念書,別擔心我。”
其實和溫尚霖離婚的事情上,從一開始他堅決要離,到後來她同意他又變卦,她不是沒有試圖溝通,然而情況每況愈下。現如今,她卻已經不想再多談,只想快些辦完手續。
收起,看着筆記本上記錄的購物清單,蔓生游走在超市貨架上拿下一盒牙膏,扭頭又看見了漱口杯。
那種陶瓷白的方口杯,嵌了一絲墨藍的水墨,很适合男人用。
尉容。
腦海裏冷不防冒出他來,蔓生覺得很适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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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梁小姐離開宜城以後。他就應該會過來和她一起生活。這麽想着,這只杯子被放進了購物籃裏。
只是好聚好散?
她和溫尚霖,還能做到這四個字嗎?
……
午後蔓生前往錦悅,因為還要和梁瑾央一行會面。基于公司這邊直接聯系人是她的關系,所以只要梁瑾央出席,她就會被秘書辦通知。
來到錦悅,接待的助理道,“大小姐,您先去會議室吧。”
蔓生直接前往會議室等候,這之後林逸凡也到了。昨日的争執過後,再見面林逸凡冷着臉。
還是蔓生先開口,她柔聲說,“等這裏的事情都忙完了,爸爸那裏,我會去解釋的。所以。你別煩惱。”
林逸凡本來一見到她就惱火,關于地皮的事情,一來是昨日沒有趕得及回家,二來也是不知道要如何告訴父親。聽到她溫聲相勸,倒像是講和一般,他的怒氣減了幾分,只是依舊語氣不佳,“你的事情,我才不管,你自己去跟爸說。今天溫氏那邊要公司派人過去作結束的總結,我這裏沒人手,我派個助理給你,你也自己去!”
實際錦悅又怎麽會沒人手,不過是不想再處理,蔓生還是應了。“好。”
或許,她也是該再去和溫尚霖當面談一次。
“梁副總,您請進。”此時,有人迎來了梁瑾央一行,蔓生同時起身恭候。
一切照舊,和之前并沒有異樣,項目的詳情蔓生雖然沒有參與,但是現在也已經大致了解。後期收尾工程,并沒有想象中困難,幾乎是收網狀态。只是今日不知是怎麽回事,蔓生總覺得梁瑾央看向她的目光,不是很友善。
分明,帶了幾分可以察覺到的敵意。
這種敵意,以前也感受過。
“感謝梁副總這樣不厭其擾的親臨,我們錦悅感到榮幸。”林逸凡說着恭維話。相送梁瑾央。
梁瑾央微笑,蔓生道,“我正好也要出去,送梁小姐下樓。”
等到了大樓底樓大廳,兩方人都去取車,就在大廳裏蔓生道,“梁小姐是有什麽話想對我說嗎?”
梁瑾央驚奇于她的觀察細微,她使了個眼色,一旁的秘書退走,這才開口,“前兩天你和他在一起。”
被她當面提及,蔓生着實有些沒準備,不過倒也不感到慌亂。這本來就是遲早會面對的問題,不過比她預想要早一些,蔓生道,“是。”
她的坦白反而讓梁瑾央措手不及,麗眸凝視中,她的聲音也凝住,“我不知道你是用了什麽手段,才能讓他這樣護着你。不過,林小姐,我奉勸你一句——”
“你這樣的女人,是不配接近喜歡他的!”梁瑾央的這句警告,比那日在華貿大廈的會晤廳內更為冷漠銳利。
蔓生不是初次聽到,可心裏邊還是一驚。忽而,她只是淡淡道,“不配就不配吧,反正也不是真的。”
什麽不是真的?
梁瑾央倒聽不明白,沉?中車子已經駛來,蔓生道,“梁小姐請上車。”
将疑問壓下,梁瑾央出了大廈上車離開。
蔓生微笑目送,這才朝助理吩咐,“去溫氏吧。”
……
溫氏嘉瑞所在的大樓是氣派闊綽的,相比起自家的公司錦悅來,級別是要高上好幾級。只是這樣的繁華,蔓生先前就已經領略過。
蔓生記起第一次來這裏時候的情景。
那是去年的秋天,他們的婚姻也終于迎來第五年。
五年相敬如賓的婚姻,不過是演戲給雙方家庭看的僞裝,實際上他們的關系比陌生人還要更糟糕。
那一天溫母來到溫尚霖和她所住的私人公寓看望,她開口提及關于孩子的事情。
諸如此類的問題,其實面臨過許多次,蔓生都是聽着應着搪塞過去。
其實,她和溫尚霖之間只是虛有其名的夫妻,又怎麽可能會有孩子?
但是溫母卻對她說了許多話,有關于家庭,婚姻以及夫妻相處之道,最後直接替她做了主,“我看這樣吧,我讓珍姐炖個湯,再讓小孟明天來接你,送你去公司。”
溫母早就做好打算,所以她立刻為她決定。
那一天陽光大好,就像是今日那般,蔓生出現在溫氏公司。
她前來給她的先生送湯。
只是,後來呢?
後來——
“你是……”前方響起女聲,是有人迎出,那是溫氏的助理前來接待蔓生。可是對方一瞧見她,就愣住了。
蔓生瞧着她微笑,顯然自己也沒有忘記她。
這位助理姓姚,那天溫尚霖命令着喊:姚助理,請她出去吧。
“你不是溫總家裏的傭人嗎?”此刻,姚助理困惑中發問。
一剎那,那有些模糊的記憶被挑起,蔓生沒有忘記,她初次前來後的結果。
結果是那天的溫尚霖正在工作,召開會議中的他從秘書口中聽說她到來,就直接請她進去。蔓生就這麽忙然然的進去了,然後看見辦公室裏坐着人。她有些無措,因為這樣的場合,她似乎不該出現。
她歉然說着不該打擾他的話語,可他喊住她,詢問她到來的原因。
發懵的蔓生如實說:我來給你送雞湯。
彼時,還不曾明白那樣的場合,其實是不适合說這樣的話。話一出口。蔓生就覺得萬分尴尬。
辦公室裏有公司高層,大概是笑着起哄,詢問溫總這位小姐是哪位,是溫總的什麽人之類芸芸。
蔓生想,她這輩子大概永遠也忘不了,溫尚霖當時對着所有人所說的話。
他說:她啊,只是我家裏的一個傭人。
像是宣告,狠狠的奚落宣告,告訴在場衆人,在他眼中她到底是什麽身份。瞬間一下将她打醒,手裏的保溫壺,那雞湯的暖熱都捂不暖她寒涼的心。
從回憶裏回過神,蔓生微笑說,“我是林氏錦悅的大小姐,林蔓生,來為貴公司與錦悅終止的項目作結束總結。”
那位姚助理臉上的困惑轉為驚訝,雖然還在遲疑,卻沒有再多言,急忙将她迎上樓。
負責接待蔓生的嘉瑞方是一位項目經理,李經理迎着蔓生入座,而後在會議室裏開始會面洽談。
其實雙方的後續事宜都已經明确,今天不過是人到場做個總結,聽過就算。對于溫氏嘉瑞,錦悅這邊該結賬就結賬。而嘉瑞中途棄場,也為此擔負起必要的責任。
蔓生一一聆聽着,确實無誤後道,“好,李經理,那就按剛才說的辦吧。”
“既然沒問題的話,那我們就簽字落實。”李經理道。
蔓生颌首,眼看着就要結束會面,然而李經理又道,“林小姐,您請稍後。”
蔓生不知是什麽原因,也只能靜待。
卻在等待中,會議室的門被人由外推開,蔓生回頭一瞧,一道高大身影走了進來,西服筆挺濃眉英目,正是溫尚霖!
“溫總!”李經理趕忙起身迎接。
蔓生這才明白,原來這所謂的稍後,就是在等待溫尚霖到來。
李經理一見溫總到來,立刻識趣退場,只留蔓生和溫尚霖獨處。
蔓生靜靜坐在原位,看着溫尚霖在她對面的椅子裏入席,“看到我,你好像有些不樂意。”
“怎麽會。”蔓生回道,“這裏是溫氏公司,我當然有可能會見到溫總。”
她冷靜的應着聲,客氣有禮,卻是疏遠萬分,溫尚霖看着她冷了眉眼,“說到底,你現在還挂着溫太太的頭銜,你的角色扮演能不能認真一些?”
他沒由來的話讓蔓生凝眸,她開始思量他的用意,溫尚霖又道,“如果不是因為整個宜城沒幾個人知道你是我溫尚霖的太太,現在怕是媒體頭條都是你私生活不檢點的新聞!”
原來,他是為了那件事,蔓生明白過來,“那我還要感謝,感謝我們沒有婚禮更沒有公開。”
她迅速而鋒銳的反駁倒是讓溫尚霖揚眉,“所以,你現在是全都招認?”
“莊宜不是都跟你說了?”蔓生直接反問,她已經确信,那天餐廳裏莊宜回去後一定有全部告知。
“真是那個男人!”溫尚霖已經斷定,“林蔓生,你真睡到那個男人的床上去了!”
蔓生凝眉,“我已經說過,他有名字,叫尉容。”
“還有,請你回去以後告訴你的表妹莊小姐。”蔓生想起那天莊宜的行為,依舊感到惱怒,“她想怎麽說我。就怎麽說都無所謂。但是,如果她再對我的朋友出言不遜,我一定會告她惡意诋毀!”
“溫總,他是你的親表妹,管教自己的妹妹,也是你的責任之一。我想溫總不會這樣任由自己的表妹在外面蠻不講理,所以也請回去後好好教導。”蔓生直視着溫尚霖道。
這一番話語卻是說的驚心,若說先前的改變只是她原有的伶牙俐齒,那麽此刻卻像是觸了神經末梢的燃點,她眼中有了沸騰的怒焰。
可這是為了誰!
“朋友?”溫尚霖心底聚集更為洶湧的怒氣,“林蔓生,你知不知道他是什麽身份!”
蔓生迎上他,“就算他只是梁小姐身邊的一個陪客,那又怎麽樣?難道因為一個人的身份不入眼,所以就随意輕賤羞辱嗎!”
溫尚霖捕捉到她話裏的關鍵字,有些遲疑過後卻是驚奇,于是帶了試探道,“他只是梁瑾央身邊的男寵,一個見不得人的男寵!”
男寵?
蔓生初次聽聞這樣的稱呼,可即便是這樣,卻也不認同,“他有自己的職業!”
“什麽職業?”溫尚霖看着她那張臉,找尋着那可能有的真假,她究竟是知情還是不知情?
“男公關,正當職業!”
“哪裏的男公關?”他繼續問。
“北城江南館。”蔓生全然不忌諱直接道出,就算她不說,溫尚霖要是真想知道,他一定會去查證。到時候更加糟糕,所以還不如她先說。
北城江南館,那座會館可是出了名牛郎盛集的高級會所,溫尚霖當然知曉,“他是個牛郎?那還不一樣是個出賣肉體的男人,這麽髒!”
男公關不過是這一行的雅稱,實質這也給現今企業公司內的公關職業造成誤區,可就算是出賣身體……蔓生從來不曾這樣的堅定,她毫不動搖的說,“那又怎麽樣?沒有偷沒有搶沒有犯罪,他的心比任何一個人都幹淨!”
溫尚霖的笑容止在嘴角,她像是在捍衛主權一樣,捍衛着另外一個男人,這樣堅決的決心,讓他愈發想要擊碎!
與此同時,溫尚霖也是萬分确認,她的确是不知情。
他忽而笑的更為愉快,帶着森霾的質問,“在你眼中這樣幹淨的一顆心,他有沒有在你做夢的時候憐憫你告訴你實話?”
蔓生不明白他太過歡樂的笑,更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下一秒,溫尚霖語出驚人,“你所認識的這位男公關尉容先生,他根本不是什麽牛郎!”
心裏的弦好似被繃緊,蔓生道,“我不會信你。”
溫尚霖笑着又道,“他騙了你!什麽北城江南館,什麽牛郎男公關,包括在梁瑾央身邊當男寵,都只是他的障眼法!”
“我不會信你。”她的聲音這樣輕。
“他這樣刻意接近你,其實另有目的。他可是梁瑾央這邊的人,是她那一派的,你說他是為了什麽?”他揚起的唇角仿佛在昭示勝利。
那根弦蹦的愈發緊。蔓生還是那一句,“随你怎麽說,我不會信你。”
“昨天我才和梁副總見過面,她告訴我,你把自己名下的三百畝地皮轉讓出去,而且還是無償。梁小姐的心情真是好,在射箭館裏那麽高興。白白得來的便宜,不費吹灰之力,而且還半買半收了另外一個項目,她簡直要驚嘆。”溫尚霖徑自說着昨日一切。
漫不經心的擡眸,正對向她,“怎麽會有一個女人,可以蠢到這種地步?才會相信一個這樣容易揭穿的謊言?都不需要經營,對方就相信了。”
蔓生的思緒恍惚中遙遠,猛地想起昨日,他送她回公寓後,就說要走。因為他還要回去,回梁瑾央那裏。
“對了,昨天我也見到那位尉容先生。他和梁小姐一起射箭,我還和他聊了幾句。”見她靜幽看着自己,眸光透着些茫然,卻還強裝鎮定的模樣,溫尚霖幽幽笑問,“不知道我走以後,他們會不會一起探讨,有關于蠢人到底是怎麽養成的,這條定律?”
他太過自信的笑容,看起來如此諷刺,蔓生的聲音驟然一揚,“你有什麽證據這麽說!”
溫尚霖直接取過一旁的文件丢給她,那是方才助理放下的那一份,“自己睜大眼睛看看清楚!”
瞧向那摔在面前的文件,蔓生靜?中伸出手拿過來看。
打開那份文件,像是打開沉重的一道門,那仿佛是一個她不了解的世界。
第一眼,蔓生看到他的照片。
照片裏的尉容,依舊是微微笑着。
有着極其好看的容顏,好看到會讓人失神。
“尉容,出生港城,港城長大,小學至中學時期分居國內和英國,高中時期返回港城,之後直接保送至港城政大法學……”
溫尚霖的聲音随即伴随而起,模模糊糊的散開,他說了很多。說着那遙不可及的學歷,說着那非凡驚人的經歷,那些就像是傳說在耳邊散開又聚攏,蔓生好似聽不完全,只有握着文件的手輕顫了下。
“……數年來,他一共在二十餘家公司任職被聘高級管理層,其中不乏執行長官。現在他身為獨立董事,任職五家上市公司。他是一個自由人,但是身價高不可及。”
“至于華豐鐵企,他是梁瑾央親自委任的獨立董事,也可以說是她仰仗的親信!”
溫尚霖不急不緩娓娓道來,将那人的底細全都抖出,他眼裏都是笑意,幾乎是可以确認她即将會出現的破碎表情。
“林蔓生,從頭到尾。你被人算計耍着玩,被人騙的一無所有!而主導這一切的人,就是你口中擁有一顆最幹淨心的男人!”溫尚霖說着,輕蔑笑道,“現在是不是聽着都覺得諷刺?”
果然,那文件後方,是她清麗的臉龐,有着分崩離析的倉皇。溫尚霖只覺得這樣的摧毀她,是那樣痛快。
可她卻說,“我不信。”
蔓生将文件放下,又是合起不再去看,像是要逃避一樣。
“那就去找他證實!”溫尚霖像是算準了每一步,“他就在海天大廈頂樓,那一層已經被他買下。”
“林蔓生,現在就去。”他慫恿蠱惑。“證實我所說,全部屬實!你只是一個笑話!”
椅子因為起身而發出頹沓的拖地聲,蔓生一言不發沉?而起。
……
海天大廈的電梯壁是全透明鋼化玻璃,站在其中可以放眼眺望整座城市。蔓生直上頂層,卻在九十九層被阻攔,只因為再往上的樓層需要鑰匙卡才可以刷電梯磁卡抵達。
蔓生哪裏來的鑰匙卡?
“小姐,很抱歉,您沒有鑰匙卡不能夠上去。您可以聯系您的朋友,請他為您刷卡。”電梯小姐微笑說。
蔓生站在電梯口,她沉靜拿出,按下那個號碼——
電話被接通了,卻是另一道男聲,“林小姐,容少現在沒有不方便接聽電話,我會将您的來電轉告他。一會兒再回複您。”
若是之前聽到這樣的回話,蔓生大概是愣住,以為是梁瑾央的下屬又或者是他的同伴朋友。
可現在,那一切不想被證實的所有,都好似在最初的時候就已經刻下痕跡。
蔓生的聲音發澀,“這位先生,請你立刻轉告容少,我在海天大廈第九十九層的樓梯口,我現在要上來見他。”
短暫的沉?裏,對方回道,“您稍等。”
就在漫長的等待中,突然瞧見那部直達頂樓的電梯降下。
門豁然一開,裏邊站着一個身形高壯的陌生男人,蔓生從沒有見過他。
對方走出電梯,比了個邀請的手勢道,“林小姐,容少請您上去。”
海天大廈的頂層,蔓生從來沒有來過,最高的樓層也不過是那家旋轉餐廳。可是現在電梯一路直上,又升高兩層。
海天一百零一層,當年幾乎是仿造了臺北的一零一大廈造就。
卻不想,今天竟然登上至高點。
前方的男人給她帶路,帶着她去見她想要見到的人。
高層冰冷的空氣像是打了冷氣,那扇象牙白的門都像是冰雪王國裏不可碰觸的圍牆。
男人上前輕輕将門敲向,而後為她打開這堵圍牆。
在圍牆的後面,是一大片空置的大廳,?色和白色鈎織着空曠和寂靜。
蔓生終于看到他。
他靜靜坐在只有一架沙發的大廳裏,純白落地窗紗将陽光滲透,白色橫編紋的沙發毯垂在地上,他身上的白色襯衣都仿佛要和那毯巾融合為一體。
有一種時光在他身上靜止從容的華貴感。倜傥的琉璃都不及他眉眼末梢的風情。
只是這麽微笑着,像是俯視前來會見朝拜的信奉之人。
她幾乎要成為他的信徒。
這一刻,她才認清現實,“是真的啊。”
尉容沉?看着她,他的雙眼背光裏深邃無比,聽到她這麽幽幽一句,他輕聲說,“你怎麽會來這裏。”
至高無上的王者,在自己的王座上詢問信徒來此處的原由。
可蔓生突然間說不出話來。
其實在來的一路上,蔓生還盲目的告訴着自己,那些都是假的,那都是別人故意說給她的。可這個世上,哪來那麽多的故意欺騙,不過是真相被揭穿後感到這樣殘忍不願面對而已。
方才在溫氏會議室內,溫尚霖對着自己所說的一切,本是模糊的聲音,卻猛地變得清晰無比,又聚集而起。
——尉容,出生港城,港城長大,小學至中學時期分居國內和英國,高中時期返回港城,之後直接保送至港城政大法學。大學第二年作為交換生赴美學習,一年後回國繼續就讀。大學第四年,作為法學院的代表出賽港大辯論賽,三人精英組的隊長,後與港大法律系唐氏家族公子唐仁修同時被加封為最佳辯手。
——政大畢業後繼續赴美深造,他就讀的學校是小利蘭斯坦福大學,知道那是所什麽學校?
溫尚霖這麽問着,蔓生當時只是發怔看着面前的文件。那一所世界知名大學,她不過是耳聞,連想也不敢想的至高學府。
“原來你不止精通西餐禮儀,善于弓箭射擊,還這麽會念書。”蔓生輕聲說着,怎麽就會成了仰望的姿勢,“斯坦福大學,那所學校很難考吧。”
依稀還記得那是邵璇年幼時的夢想:那學校可有名了,是一所出了六十位諾貝爾獎,七位菲爾茲獎,二十位圖靈獎,四位普利策獎的名校。
曾若水則是在旁給了她一記白眼:就你這種屬于藝術生加分才考上大學的,就不要妄想那種不切實際的知名大學夢。
那是她們三個人,任是誰也不會去奢望完成的可能。
“世界名校,一流學府。獲土木工程學士學位以及結構工程碩士學位。但是聽說,你只用了兩年半就提前學成了。”蔓生的腦海裏浮現起溫尚霖告知她有關他學成的記錄時,就連溫尚霖自己都會震驚于這樣的學識背景。
尉容不出聲,他的笑容在逆光裏漸漸隐去。或許是因為,蔓生漸漸發現自己瞧不清他。
只是驚奇發現自己的記憶,有時候好的出奇,所以才能一字一句原樣道出溫尚霖所說,“學成後你直接被聘于美國一家知名企業mz為總監,不過當時這家公司還只是小公司。在你任職後業績直線上升,成為上市公司。這之後公司委任你為執行總裁,不過你拒絕了,被挖角成為法國另外一家集團首席執行官……”
還有太多,太多平凡人不可能完成的記錄,他任職五家公司身兼數職,而和她相關的。卻唯有那一條,“現在,你,尉容,任職華豐鐵企獨立董事,由副總梁瑾央欽任。”
那或許不過是他生命裏其中一條記錄,卻牽動起蔓生所有的神經,“這些都是真的?”
她還是問了一聲,發現自己的聲音平靜,眼底專注于他的容顏,尉容緩緩開口,“你已經都知道了。”
卻又發現,原來他比她更平靜。
蔓生有些輕顫的握緊拳,“那麽男公關呢,你不是男公關嗎?”
“這只是你單方面的認定。從一開始就是。”尉容說。
她和他在宜城再次相見的時候,就是在這座海天大廈,确實如他所說,當時她就将他看成是男公關,“可是江南館不是我認定的吧?”
那分明是他自己說的,北城江南館。
“我是去過待過很多地方,江南館我偶爾也會去。”他溫溫說明。
所以,這一切都是她主觀臆斷,是她全部會錯意?蔓生睜着眼睛,“你為什麽不說?當我誤以為你是牛郎,是在江南館工作的男公關,你為什麽不否認?你又為什麽要說自己是頭牌?”
“我确實是。”尉容應道,“公司上下都說我是華豐梁副總指定的頭號王牌。”
竟然是這樣的頭牌……
“你這位頭牌,這次的目标,其實就是我手上所擁有的三百畝地皮。因為那是華豐在宜城所需要開發的板塊需求之一。”一切都明朗無比,蔓生記起這些日子以來種種,卻都是他步步為營,算好的棋局。
他将計就計,引領她陷入棋局。
蔓生不得不佩服,已經俯首臣稱,“尉董事,你才是機關算盡。在你面前,我這張能被你一眼就看穿的臉,實在是太蠢太好騙。”
她用輕輕柔柔的女聲說着,但是每一個字都那麽冷冽生澀,尉容臉上的笑容愈淡,“其實你很聰明。”
“如果林董事長好好培養你,未來某一天,聽到你繼承為總經理,我一定不會奇怪。”他說着稱贊的話語,卻無一不覺得是諷刺。
“謝謝尉董事這樣的認可,不過我承受不起。”蔓生微笑着,只将他的容顏緊鎖眼底,“我只問你最後一件,你的全盤布局裏,連和我上床都是計劃好的?一開始就是?”
只見他動了動唇,沒由來的喚了一聲,“蔓生。”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喊她的名字,他的音色實在太動聽。
蔓生朝他回應,“再見。”
如雕塑一般的他終于有了別樣情緒,尉容眼中浮過一抹愕然,英氣的眉宇也是為之一皺。
“我收回我說過的話。”蔓生笑着說,“你這位頭牌,我養不起。從今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林蔓生,你這個笑話也終于可以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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