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女王權杖騎士在側

“咔——”

手輕輕按下壁燈,客廳上方的吊燈立刻亮起。

伴随而來的是略帶刺目的燈光,以及門被打開後撲面而來的粉塵氣,一瞧便知那是因為太久無人居住。

蔓生走進去,她先将母親的骨灰盒小心放到房間裏面,之後又折出立刻将窗戶全部打開透氣。

“這裏就是你本來想要包養我的地方?”忽然身後傳來男聲,是尉容低聲開口。

蔓生一轉身,只見他倚着門而立,就在玄關處不進來也不退出。身高颀長的他,好像要将整個門框撐住,看起來這樣英武。只是他的太過輕悠散漫的調子,人覺得他像是偶然經過。

提起“包養”這兩個字,蔓生現在想來都覺得荒唐,“我知道,很小,也很舊。”

“的确是。”尉容微笑說,視線輕掃周遭,已經環顧一遍,“近五十年的産權房,敗退的程度也在現在造房的合理建設範圍內。”

“你怎麽會知道?”蔓生驚訝,這幢房子正是四十七年前建造的公寓,當時外公會買下這裏,也是為了方便母親念大學的時候居住。

“不好意思,我湊巧是土木工程的學士。”他道出之所以會知曉的原因,這讓蔓生幡然醒悟。

她怎麽就會忘記,面前這個人擁有絕佳的頭腦和智商,是第一等學府畢業的高人才,“學你們這行的,難道看一眼房子構造結構,就能知道這幢房子到底有多少歲了?”

對于她的用詞,尉容感到頗為有趣,“房子可不是人,只是一個暫時可以避風的場所。”

他實在是冷靜理智,蔓生道,“這幢房子,對我來說,意義不一樣。”

“怎麽說?”

“這裏是我母親念大學的時候住過的房子,我外公特意買下來的。後來,我念書以後,也住過這裏。”蔓生道,“我外公去世後,把這個房子留給了我。”

“也算是代代相傳。”尉容笑應,“所以對于你而言,有非凡的意義,哪怕別人出高價來買,你也不會賣?”

“不會。”蔓生肯定道。

“就像是你那三百畝的地皮,這兩年找你商談的人應該不少,可是你就是不松口。”他很是自然轉移了話題。

提起地皮,蔓生就會想到他們之間的牽扯,“有些東西,不是用錢就能買得到。你這樣逐利的商人,會懂什麽是珍惜麽?”

她直視他,應對之間敏捷的反駁,讓尉容揚眉。“既然這麽珍惜,為什麽又舍得拿出來作交換。你的珍惜,難道就是嘴上說說,只值這麽一些份量?”

像是一場不可退讓的戰争,默了下,蔓生迎上他道,“因為有更珍惜的東西,所以才會選擇放手。”

只見她目光灼灼,這樣的認真赤城,尉容輕聲笑問,“有沒有人告訴你,太固執,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不會懂她的堅持是為了什麽,蔓生道,“你不是第一個這樣告訴我的人,不過,我不會聽,你也不會懂。”

她在頑固以對。在尉容眼中這份倔強對抗,如同夏娃的誘惑,讓人想要采摘,“我是不需要懂,總之你整個人都屬于我。”

蔓生心中一悸,他已經慢慢走過來。

來到她面前立定,尉容俯身瞧向她,“今後每一天,每一個晚上,身體每一寸,都屬于我。”

他的手擡起,碰觸她的秀發,手指也一并輕撫她的臉頰,“你說,今天晚上要怎麽過,從哪裏先開始?”

混亂的記憶跳起,是他纏綿熾熱的親吻,不依不饒的瘋狂沖刺……這讓蔓生一顫。她一下退後,她的頭發也從他的手中滑落。

他并不繼續,只是垂下手看她,蔓生飄忽了視線道,“我去關門!”

哪怕知道自己已經将身體交附于他,可是到了這種時候,蔓生還是會感到不安,關門前她扭頭問,“你今天住哪裏?”

“你又住哪裏?”尉容反問。

“我當然住這裏。”

“那我也是。”他回答的太爽快,讓蔓生蹙眉,“可是我這邊條件不是很好……”

“你一個女人都能住,我一個男人又怕什麽?”尉容拿起沙發上的靠枕放到一旁,他直接安坐下,那姿勢太自在,十分的習慣。

他居然就這樣鸠占鵲巢?蔓生愕然,他又道,“放心,我沒有這麽潔癖。”

“還不關門?”他又是一句。蔓生這才認命的把門關上。

原本是安逸的小公寓,此刻因為他的到來,突然變得狹窄,蔓生并不想和他這樣對視,“我把這裏打掃一下。”

“你随意就好。”他大方的回聲。

蔓生覺得這一切都很詭異,她系上圍裙開始做家務,期間再看看他,本來是坐着在休息,後來又起身走到書架前方。

客廳裏放了一個大書櫥,上面擺滿了許多書。

“你是念中文系的?”他站在書櫥前,單手捧着一本書在看,忽然開口問。

蔓生停下來,再是一瞧,他所拿的書籍,正是她當年入讀宜城大學的時候,學校分發的教科書。

他的手指輕撥過那一整排陳列的舊書,一一歷數,“這些都是,《語言論》,《詩經》,《楚辭》,《西廂記》,《牡丹亭》,還有四大名著,我倒是現在才知道,原來你是個對文學這樣有研究的才女。”

“就算我看遍了所有的文學著作,但是也沒有一眼就看出這幢房子建了有近五十年的能力。”

“所以?”

“所以,你不用這樣假意稱贊我。”

“我可是真心實意,以你這樣的口才和思辯能力,被埋沒了那麽久實在可惜。”尉容笑了,忽覺與她閑來鬥嘴是一件歡愉的事,“念了中文系,怎麽沒有從事相關的工作?比如老師,或者編輯。”

蔓生擦着家具,“我沒有你那麽自由,自己怎麽想就可以怎麽做。”

“就算從前不能,現在不是已經開始重新選擇?”尉容道,“方向錯了不要緊,不管在哪裏停下來,都是前進。”

蔓生低頭不應,可他的話語還是清楚入了耳。

“你今天去公司,提出要召開董事會議,定了确實的日子?”不時翻閱着書籍,尉容問。

關于這一點,蔓生也有自己的看法,“還沒有,不過我總要先放話出去,讓別人知道我的決定。”

尉容嘆道,“那麽大小姐,你又怎麽能确信,你口中的公司董事們會聽命于你,出席董事會?”

這倒是讓蔓生難住,一切都是倉促中形成的構想,等到要付諸行動的時候,才發現畫筆已經落下一個起點,卻不知道是否能夠順利勾畫自己的恢弘圖景。

蔓生思量道,“我會邀請他們!”

“看來,這第一仗還有的打。”尉容颌首,視線落在書籍上,又坐回到沙發裏,“我的才女,你也該煮點東西給我吃。不管怎麽樣,民以食為天,空着肚子是什麽也做不了的。”

“……”

久無居住的公寓早就沒有食材,唯有一卷還沒有拆封的素面。天色已漸黑,蔓生想着要不要去趟便利店買點東西,不然要怎麽解決晚餐,成了一個問題。

她剛要開口,誰知外邊有人敲門。

“開門吧。”尉容喚了一聲,蔓生有一剎那郁悶,為什麽她像是他的傭人?

将門打開一瞧,回廊裏站着兩個大男人,還有另外一個女人。

女人開口微笑,“林小姐,您好,我是方以真,容少的秘書。”

“你好。”蔓生打了聲招呼,另外兩人她是認得的,是助理宗泉以及司機任翔。

三人進了公寓,任翔手裏還提着一個大購物袋,蔓生一看都是食材。

任翔道,“容少,東西我買來了。”

“那你去煮吧。”尉容吩咐一句,任翔提着購物袋就去了廚房。

尉容又道,“過來坐吧,趁着這個時間,聊聊接下來的事情。”

宗泉和方以真走過去入座,而尉容的身邊還留了一個空位,顯然是留給林蔓生的。

蔓生自然的走到他身邊坐下,方以真稱贊道。“林小姐,您這裏很幹淨。”

剛剛清潔過的公寓,連空氣裏都充斥了一股淡淡的清香,蔓生道,“剛剛打掃了。”

“您打掃?”方以真有些意外。

蔓生大概猜到,像是她這樣的一位秘書跟随在尉容身邊,見多了梁瑾央那樣的千金大小姐,前後都簇擁了無數的下屬随從,更不要提會親自打掃公寓這種事情。

蔓生點點頭,“我平時自己一個人住。”

“容少,需要配備一位管家給林小姐嗎?”方以真立刻詢問,十分專業。

尉容卻道,“不用。”

方以真有些詫異,尉容淡淡笑道,“看着一個女人在房子裏忙上忙下,身體曲線柔韌有力,不覺得很有美感?”

“……”蔓生頓時有些發窘,這哪裏有美感?

方以真卻很認真應聲,“是。”

“嗯,你可以說說了。”尉容又是緩緩開口,“公司的董事是哪幾位,只選擺得上臺面,在高層有一席之地的人。”

蔓生終于明白,他将人喚來的原因,是為了探讨邀請董事的事情。正色中,蔓生逐一道出,“錦悅以我父親為首,董事會內部他是董事長,這之後有三位外姓董事,分別是陳董事,夏董事,高董事。”

“我父親的子女,連同我在內,一共四人,每個人都有股份。我的弟弟林逸凡,他手中持有的股份最多。”蔓生說到此處,尉容道,“他是你同父異母的弟弟?”

“是。”蔓生應道,“現在他是錦悅的負責人,公司總經理。只是因為年紀還小,父親和董事會的幾位董事為了考察他,所以對外都只稱是經理。”

“還有誰。”尉容幽幽問,“除了這三位董事之外。”

“還有一位。”蔓生秀眉一蹙道,“是馮啓振。”

“很棘手?”尉容問,尋常而言,能放在最後一位的一定是不好相處的。

“他是我母親的弟弟,是我的舅舅。”蔓生回道,提起小舅馮啓振,讓她眉頭更是緊皺,“因為很多原因,我們和他之間沒有往來了。只是因為外公家當年也有籌資進錦悅,所以股份還一直保留着。”

對于過往,蔓生也不過是零星知曉,況且她也不願意在外人面前多談。

尉容聽過後道,“既然還留着股份,那麽他也是董事之一,你去找他商談公事,這是理所當然。”

“另外三位董事,你知道他們住在哪裏?”尉容又問。

蔓生搖頭,“我不知道。”

随即,尉容下了指示,“小泉,去查一查。還有,小真,準備好邀請函,記住,是正式的書函。”

“是。”兩人雙雙應聲記下。

此時在廚房裏忙碌的任翔走出喊,“方秘書,來幫一把手。容少,可以用餐了。”

蔓生驚奇,他們不過是坐下來聊了一會兒,他竟然已經做好了晚飯?

當一桌子的菜肴擺在面前的時候,蔓生才不得不驚嘆,是這樣的精致可口,就連餐具都是全新帶來的,那種白玉似的瓷盤,擺放美食之後,就連一盤普通的時令鮮蔬都瞧起來鮮活起來。

“林小姐,您請坐。”方以真微笑呼喊,蔓生朝她笑笑,“方秘書,你也坐吧。”

“林小姐,您用餐的時候,我們是不随坐的。”方以真委婉告知。

只見另外兩個男人早已經很識趣的站在一旁,宗泉拉開一把椅子,尉容徐徐入座,方以真也為她拉開面前的椅子,“林小姐,請坐。”

蔓生只能就座,可在自家的公寓裏。卻突然感覺像是在陌生的地方,像是在哪家酒店的高級餐廳,又或者是出席誰家的晚宴,這樣拘謹。

對面的他,卻是開口道,“從現在開始,外人面前,請你記住自己的身份,你是林氏錦悅的大小姐,時時刻刻。”

蔓生眼中一凝,一場考驗已經開始拉開序幕,她正襟端坐開始用餐。

……

等用過晚餐,這三人收拾了全部,又像是來時一樣忽然的道別離去。

公寓裏又安靜下來,這一餐則讓蔓生覺得這樣不舒适,被人盯着吃飯,還是被三個人近距離盯着,這種感覺并不好。

再加上離開前,那位方秘書竟然還道了一聲,“容少,林小姐,兩位晚安。”

所以,他們是要一起在一個房間裏睡覺。

雖然這并不是第一次。

“不早了,我們也該洗澡睡覺,明天你還有的忙。”尉容說着,他笑着看她問道,“要我抱你去洗?”

“你先洗吧。”蔓生道,“我還要去換床單,還有被套。”

“太久時間不住,也是該換一換。”讓她意外的,他竟然沒有再勉強她一起。

他洗浴的毛巾和浴袍以及用品,剛才全都由那位方秘書送了過來,蔓生瞧見了,幫他拿到浴室裏,“我幫你把東西都拿進去了。”

尉容卻道,“幫我把衣服脫了。”

他就這樣坐在沙發裏,命令她做這樣的事,蔓生僵了下,他還在喊,“過來。”

遲疑中蔓生還是走了過去,他修長的腿擺出空位,示意她走到他面前。蔓生低頭,終是來到他身前。

“解開吧。”他低聲說,視線和她平視。

蔓生的手默默伸起,探到他的領子處,為他解開紐扣。忽然想起不過是間隔了一天,昨日是他強行解開她的領子,可今日又是他強行讓她為自己解。

男人的襯衣扣子,很細的一顆,蔓生的手動作着,發現自己有一絲顫抖。

那過程緩慢,又明顯想要快速一些,蔓生愈着急,愈是難以完成。

只見他的脖子,随着紐扣分解後,露出一道漂亮的曲線。是他結實的肌膚,和臉上一樣光潔有致。蔓生無法對視他的眼睛,只能盯着他的衣襟處瞧,等到将那一排襯衣扣全部解開,她的手急忙收回。

然而他卻一把抓住她,握住她就要抽離的手,蔓生一驚,猛一擡眸對上他深邃微笑的眼睛。

“蔓生,”尉容喊,他喃喃說,“你總要習慣的。”

蔓生這才驚覺,她是确實屬于他,她的身體早已經不由自己做主。認識到這一點,蔓生應聲,“我知道。”

他的手輕撫她的臉龐,将她勾向自己落下一吻,“這樣才乖。”

蔓生定定站在原地。他已經起身去浴室沐浴。

……

卧室裏蔓生整理床單被套,全都換了一床。她擡頭看向那張櫃子,櫃上是母親的骨灰盒,被小心放着。公寓外的夜空,早已經深不見底,身後是他的聲音傳來,“不早了,換完快點洗澡。”

“好。”蔓生又是應聲。

尉容經過卧室門口,他看見她背對着自己,也看見了她剛才在瞧的位置,那是她母親的骨灰盒。視線掠過,他又往客廳而去。

當蔓生洗過澡後,一瞧時間已經近十一點。她擦幹頭發,出來客廳瞧。

其實剛才一直在想一個問題,今天晚上到底是要怎麽度過?

她睡哪裏,他又要睡哪裏?

這真是個蠢問題,正如他所說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能怎樣?蔓生想着,她鎮定來到客廳裏,可是走近一瞧,卻發現他平躺在沙發上,整個人慵懶的陷在其中,他一動不動,呼吸卻是均勻。

浴袍裹着身體,他的雙腿修長疊着,白玉一般的手還握着一本書,是她念書時候的書,剛才他就在看,現在還在他的手裏。只是此刻,書籍被放在他的胸膛上,他清雅至極的容顏變得這樣寧靜。

他睡着了?

蔓生有些想不到,不知道他是真睡,還是只是閉目養神。走近一些,她想要探一探他的氣息。

突然,當她探頭去瞧的時候,那道幽幽的男聲響起,“那一床被子給我。”

蔓生吓了一跳!

“沒聽見?”他又是說。

“……好。”蔓生來不及問,應了一聲就去抱來一床被子給他。

尉容還躺在沙發上,他又是命令,“現在進去,關門睡覺。”

蔓生這下真是沒有料到,他是要睡沙發?

“我今天沒有心情對你做那種事,所以你現在乖乖的回房間睡覺。當然,如果你有這方面的欲望,那我可以滿足你。”他長密的睫毛在燈光下落下陰影,映在他的眼睑,他動着薄唇說。

“我現在就回房。”

“關燈。”

蔓生哪裏會再停留,她一言不發關燈,立刻轉身回房間然而關門。

外邊沒有動靜,他沒有跟進來,蔓生更覺得茫然,只是擡頭,又望向櫃子上方。

一片漆黑,沒有一點燈火。

媽。天這麽黑,你找得到回家的路麽?

……

深夜裏公寓的燈全都熄滅了,在那黑暗中,尉容睜開眼睛。他的手上,那本書被輕輕拿起。借着後方落地窗外的月光,依稀之間瞧見那書籍裏夾了一張紙條。

是女人所寫的字跡,兩行聊天記錄。

第一行是一人:蔓生,兒童節快到了,說吧,你的兒童節心願是什麽?若水竟然說,她要去埃及當豔後,那不是我的心願嗎?

那大概是課堂上的小紙條,怕被老師發現所以寫的扭扭歪歪。

只是這之後,還有一行字。

清秀的,簡潔的,如風一般的淡。

她寫——希望一生年少,面對愛情渴望直至終老。

……

“容少,您的衣服。襯衣,外套。”次日一早,那三人又是到來,宗泉送來筆挺的衣服。

就在客廳裏,尉容立身一一穿戴。

蔓生已經穿好衣服,她在後方不遠的距離看着他。這樣的畫面,倒是有些熟悉,以前住在南湘居的時候,偶爾溫尚霖歸來,隔天早晨就會有人為他送上更換的衣服。只不過,此刻是在她的公寓裏,就變得格外古怪。

待尉容穿戴好,他出聲問,“小真,讓你去取的東西都帶來了?”

“是,容少。”方以真立刻從取出一個木盒子,而後捧到蔓生面前,“林小姐。我想您大概會想要這些。”

蔓生低頭一看,木盒子裏是家中祭拜亡靈時候所需要用的蠟燭燭臺。

“方秘書,你現在和任助理一起,出發去把書函送到三位董事府上。”尉容發號施令。

兩人應肯,“是。”

“這裏的蠟燭可以維持三個小時,當我回到這裏的時候,不想看見燭火滅了,聽懂了?”

“是。”兩人一致同聲。

蔓生又是一怔,驟然,心中對他感激。此刻将燭臺全都擺好燃起燭光,像是暫時得到慰藉似的,她不再擔心。

媽,不怕,現在你可以找到回家的路了。

……

一行人在公寓外分開行事,方以真和任翔一行,蔓生這邊,宗泉開車,載着她和尉容出發。

車子往馮家處而去。尉容道,“你确信今天他會在家?”

“嗯,今天是周末休息,但也是我外公的忌日。”蔓生輕聲說。

尉容沉默颌首。

車子行駛着,蔓生又道,“謝謝。”她頓了頓,接着說,“謝謝你讓方秘書送來那些,還特意吩咐讓蠟燭不滅。”

宜城這邊有個規矩,去世的人還沒有下葬之前,蠟燭要一直燃着,這樣去世的人就知道回家的路,就不會迷路了。

尉容沉靜望着前方,卻什麽也不說。

過了很久,眼看着馮家的宅子就要抵達,蔓生道,“一會兒我一個人進去就行了。”

尉容沒有意見,只是道,“有時候不需要說太多,撿最利害的關系。”

蔓生謹記,“我知道了。”

車子在馮宅門口停下,蔓生沒有立刻下車,她朝前方道,“宗助理,麻煩你請幫我去應門。”

“林小姐,您客氣了,只要吩咐一聲就好。”宗泉回應,已經下車去。

蔓生朝尉容點了個頭,她也下了車。

車子還停靠着,尉容坐在車內透過車窗瞧,他看見宗泉去應門,也看見宅子裏的人來詢問,不過多久,林蔓生一個人走了進去,宗泉也折返回車內。

宗泉回頭道,“容少。這位林小姐學的很快。”

尉容微笑,“可不是。”

……

馮宅內馮啓振果然在,除了他之外,還有他的太太,也就是蔓生的舅母。

馮啓振膝下有兩個女兒一個兒子,女兒們都遠在國外念書,小兒子更小一些,是老來得子,所以十分寶貝,留在身邊。

今日是馮老爺子馮祖培的忌日,馮啓振家中在的人都沒有出門,為了祭拜父親。

只是這邊聽聞林蔓生到來,馮啓振也是感到意外。要知道自從數年前,馮家和林家因為公事私事許多緣由而鬧了不和,之後就少有往來。連帶着,馮啓振連他的家姐馮若儀,也一并撇清了關系。

“小舅,舅媽。”蔓生來到偏廳,她上前喊。

兩人都是遲疑的,馮啓振瞧見她問道,“你今天怎麽來了。”

蔓生擡頭說,“我先給外公上柱香。”

亡人為大,馮啓振沒有阻攔,蔓生從傭人手裏接過香,她虔誠叩拜上香。

祭拜過外祖父,馮啓振坐在椅子裏,默然看着這個多年不曾太多聯系的外甥女,也在盤算她到底為何而來。

“媽媽,她是誰呀?”小男孩兒在馮夫人身邊,好奇看着前來的林蔓生詢問。

馮夫人也不好多說,只帶着他離開了偏廳。

卻不等他再次詢問,蔓生開口,“小舅,我今天來除了拜祭外公,還有一件事,想請您出面。”

“如果是你母親的事情。我不會插手。”馮啓振一句話撇的幹淨,當真是不想管。

蔓生道,“是為了我母親。”

馮啓振眼眸一凝,蔓生接着道,“也為了我自己,為了小弟書翰,更為了我的兩個表妹,還有我的小表弟。”

……

二十分鐘後——

車內尉容抽了支煙靜待,宗泉在前方一直望着宅子大門。突然,瞧見門被打開了,宗泉喚,“容少,林小姐出來了。”

宗泉急忙下車,為她開車門,蔓生彎腰入內。

車內是散開的煙味,漂浮朦胧的白煙,尉容側目看向她等待結果,蔓生道。“他答應了。”

尉容倒也有一絲驚奇,“你是說了什麽,讓你這位幾乎沒有往來的小舅,同意為你出面。”

蔓生回道,“我小舅有兩個女兒,七年前才生了我的小表弟。我告訴我小舅,外人都是不可靠的,表妹們以後不知道有沒有好着落,表弟年紀還輕,等到他掌事更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如果他不扶持幫襯我,那麽我們馮家以後,真出了事,也沒有人能出頭。雖然我姓林,可我身上留着馮家的血,我母親就是最好的例子,證明外人不可靠。”

聽到這裏,尉容笑了起來,“再厲害再叱詫風雲的人。遲早都有垂垂老矣的一刻。年過半百的人,總會有許多顧忌。”

此時,前方鈴聲響起,宗泉接起聆聽。随後,他挂斷後道,“容少,林小姐,方秘書和任助理那邊已經将書函全部送達。”

“現在我們就等消息了。”雖然解決一樁重要的事,蔓生卻不敢松懈。

“我們?”敏銳的捕捉,尉容笑道,“我喜歡這兩個字的定義。”

……

次日——

林逸凡這邊接到了董事會的致電,随即他又匆匆聯系溫尚霖,“姐夫,董事那邊發電函過來了!大姐真聯系了他們,而且已經同意明天召開董事會!事情快要壓不住了!”

“慌什麽!”電話那頭是溫尚霖冷凝斥責,“明天的董事會上,你完全可以把他們打壓掉!”

……

這個周一對于蔓生而言,是至關重要的一天。

馮啓振這邊聯系告知她。董事會其餘幾人已經互相首肯,會出席今天的周會。

所以,就在今天就會有一個定奪。

蔓生出門前對着母親的骨灰盒上香:媽,我不會輸。

因為,她絕對不能輸!

車子徐徐開出,出發前往林氏錦悅。等到了公司大樓前,蔓生就要下車,卻發現前方另外一輛車也停靠而下。

那是宗泉急忙下來,反倒是奔到他們所坐的車前開門。

“少爺,您定的東西取來了。”宗泉說着,手裏捧着一個紙盒。

尉容先行而下,蔓生也要下車,他卻喚住她,“別動。”

蔓生坐在車裏定住,卻見他将宗泉手裏的紙盒打開,而後取出一雙高跟鞋。

那是一雙黑色蕾絲高跟鞋,和她身上的顏色一樣素黑,優雅肅靜。這樣的富有氣勢威懾。

他取出放在車門口,也放到她的腳邊。

“穿上它。”他這麽說着,仿佛為她開啓另一條路。

蔓生換下腳下的平底鞋,踩上了這雙高跟鞋。

一瞬間,就像是擁有女王的權杖,她的騎士在身側對她說,“從今以後,你的名字代表着林氏錦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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