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就在這電光火石間, 顧念蒼不退反進，上前一步伸出右手，就在箭羽将要射到他的時候, 微微側身用右手抓住了襲來的箭羽，随後順着它的力道原地轉了一圈, 卸去箭身帶來的沖擊力。

在轉身的過程中，他的左手順勢從身旁的黑衣人手中取過一柄長弓, 堪堪轉正了身體後, 便将右手接住的箭支搭在左手的長弓上，彎弓搭箭，箭支應聲而去！

遠處的偷襲之人沒有想到顧念蒼的反應竟會如此之快，根本未做提防，被迎面而來的箭支正中胸前，應聲跌落！

顧念蒼身前已經成型的人牆中竄出幾人, 向剛才跌落的黑影處掠去。

模糊的夜色中刀箭的寒光閃動, 周圍人影綽綽, 卻無一絲聲響。

顏羲和靠着身後的牆壁慢慢滑坐下來，眼前無聲的一切仿佛都離她那麽遙遠, 只覺得一切荒唐的不可思議。

她想大叫, 想沖上去抱住始終擋在自己身前, 半步不退的高大男人，可是她卻發不出聲來，無法動彈。

冷汗在身後已經浸透了衣服，寒風吹過, 顏羲和只覺得寒徹心肺，這個自己已經放在了心底的男人，在自己看不見的過去曾經經歷過多少生死瞬間，還将在自己看不見的将來經歷多少生死考驗！

也許有一天自己迎接的就是他戰死沙場的消息！一向自認為堅強的顏羲和，突然之間發覺，自己接受不了這樣的考驗！

顧念蒼警惕的四處掃視，确認了再無刺客後，才回頭向身後的顏羲和看去。只見她狼狽的靠坐在地上，眼神空洞，臉色慘白，嘴角一絲血跡蜿蜒而下。

顧念蒼心中一驚，難道還是沒有護她周全，讓她受了傷嗎！他快步走到顏羲和的身前，蹲下身來，用手指将她嘴角的血跡擦掉，盡量放柔了聲音。

“夫人，你哪裏受傷了？”

顏羲和木然的看着他，沒有回答。

顧念蒼只當她是被吓壞了，手放入口中打了一個呼哨，剛才不知躲到哪裏去的駿馬便從黑影中奔出，快速地跑到了他的身邊。

顧念蒼一把将顏羲和抱了起來，放在了馬背上，然後翻身上馬，快速的向将軍府奔去。

回到了将軍府後，丫鬟們看到顏羲和的模樣也都吓壞了，給她燒水洗澡換過衣物後确定她身上沒有外傷，這才放心了些。大夫也很快趕到，給顏羲和把了脈後也表示，她只是有些受到了驚吓，并無大礙。

Advertisement

顧念蒼此刻多麽希望可以陪在受驚的妻子身邊，可是受襲的事情關系重大，必須馬上處理，這樣大的事情，明天該知道的人就會全部知曉，這一夜，就是自己的先機，不容錯過！

他愧疚的看着床上用被子将自己緊緊裹住的妻子，握緊雙拳，緊咬銀牙，深深的吸了口氣，将心中多餘的情緒摒除，他不僅僅是顏羲和的将軍，他還是大梁的将軍！

顧念蒼轉身走出了裏屋，腳步雖然沉重卻依然堅定。

外書房中，衛軒已經等在那裏。

當他看見顧念蒼這麽快就趕來了，顯得十分吃驚。

“夫人怎麽樣了？可否受傷？”衛軒問。

“沒有受傷，只是受了些驚吓。”顧念蒼用手揉了揉眉間，顯然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

衛軒識趣的沒有再問，而是回報到：“我們追到第一個刺客的時候，他就服毒自盡了，顯然是事先有所準備。第二個刺客因為被将軍射中從高處跌落，摔暈了過去，我們已經将他口中的毒-藥取出，現在大夫正在給他包紮，雖然受傷頗重，但是應該是沒有性命之憂。”

“衛戎那裏有消息嗎？”

“衛戎那裏還沒消息傳過來，但是我覺得就我們前期收集到的線索來看，應該沒錯！”

“走，我們過去看看！”顧念蒼轉身向外走去。他一點時間也不想耽誤，平時處理起公事心無旁骛的他，今天眼前總是浮現出顏羲和眼神空洞，嘴角流血的面容。他想趕緊處理完這一切，回去陪着受驚不小的妻子。

“那個刺客傷勢頗重，現在恐怕還未醒。”衛軒驚訝的回到。不是應該等衛戎那邊傳來消息，确定了再去審刺客才保靠嗎！

顧念蒼回頭掃了衛軒一眼，又繼續向門外走去。

“讓大夫給他上猛藥，難道你還想留着他過年？”

衛軒無語望天，知道你現在心情不好，可是也不用拿我出氣啊！我就是沒有媳婦，也不用留個刺客一起過年啊！不過…刺客要是個大美女，我倒也不介意！

衛軒跟在顧念蒼的身後，也快步走去。

兩人來到将軍府外院一座偏僻角落裏的院落中。一進屋便聞到撲鼻而來的血腥味，床上躺着的男人，顯然流了很多血，還在昏迷中。

顧念蒼站在床邊，臉色陰鸷。

“衛軒！剛才為什麽不說他是個蒙古人！”

“什麽！”衛軒顯然也十分驚訝，趕緊也上前來看床上躺着的刺客。

床上躺着的人臉闊顴高，眼窩深陷，他們與蒙古人多年戰鬥，自然認得這個刺客果然是個蒙古人！

“這個…剛才抓到他的時候他是蒙着面的，後來大夫就來給他治傷了。他一個大男人，我盯着他的臉看什麽呀…”衛軒小聲的辯解着。可是當他擡頭看向臉色陰沉的顧念蒼時，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如果事情真的如他們所料的那樣，那麽這個蒙古人的出現就太讓人心驚了！難道，這次的推斷是錯誤的？衛軒的心中也不禁動搖起來。

顧念蒼沒有再理會床上昏迷的刺客，而是走到廳堂，坐在了椅子上。

衛軒因為剛才的失職，有些不好意思，趕緊吩咐人端上熱茶，殷勤的倒了一杯遞給顧念蒼。

顧念蒼默默的接過茶杯，可是他接過茶杯的右手卻仿佛使不上力般，将茶杯中的茶水撒出了大半。

“将軍，這…”衛軒看到他抖動的右手，當然知道這是受傷了的表現，驚訝的就要叫大夫。

顧念蒼擡頭暼了他一眼，然後像沒事人般将右手的茶杯換到了左手上。

看到顧念蒼投過來冰冷仇恨的眼神，衛軒馬上把剩下的話都咽回了肚裏。現在的顧念蒼還能保持冷靜的坐在這裏等消息，已經是在忍耐的邊緣了，哪裏會有心思處理什麽傷勢。

況且對于他們這些征戰沙場的将士來說，哪個沒有帶傷做過戰？這對于他們來說都是家常便飯。

屋中的兩人都不再說話，只是将茶杯拿在手中把玩着，焦躁的等待着衛戎的消息。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外邊跑進來一個親衛。

“報将軍，衛戎将軍傳來消息，康王府果然有異動！經過布控發現，刺殺失敗，我們的人都撤走後，一注香的時間，潛伏在暗處的人便回了康王府，随後康王便在府中大發脾氣，摔了不少東西，還杖殺了幾個奴仆。”親衛彙報着衛戎傳來的消息。

咔嚓一聲，顧念蒼手中的茶杯被他硬生生捏碎！紅色的液體和着茶水滴落。

“将軍！”衛軒的眼睛裏也已經泛起了紅色的血絲。

顧念蒼微微的閉上了眼睛。他怎麽會！他怎麽敢！我顧氏一族為了大梁的江山，天下的黎民蒼生世代鎮守邊關，流血犧牲，從未有過一句怨言，更從來安分守己，絕不參與朝政，可是卻…

父親，你有想過自己其實是死在自己全心全意守護的人的手上麽！

為了私欲，半城的百姓慘遭屠殺，這個江山是你們蕭家的，可是天下的百姓卻不是你們蕭家的！

“将軍，我們要為老将軍報仇啊！不能就這樣放過他！”衛軒聲音悲痛的喊。在他的心目中，什麽皇家，什麽百姓，都抵不上老将軍對他的情義！那些狼心狗肺的人，讓他們消失有無數種方法！

顧念蒼睜開眼睛，看着激動的衛軒，他多想也像衛軒這樣不管不顧，只要随着自己的心意就好。

可是，他不能！

讓康王消失有無數種方法，但是卻不能保證消息不透露出去，一旦皇上知道，必然會對自己猜忌防備，到時候君臣離心，勢必會被小人趁機而入，得利的不過是蒙古人。一旦戰火燃起，受苦的終究還是天下蒼生！

事情如果真的發展到那個地步，別說自己無顏見顧家列祖列宗，就是父親在天之靈也絕不會原諒自己！

顧念蒼緊握的雙拳青筋暴起，只有手中傷口的疼痛，才能讓他勉強保持着冷靜，在這種時候還要權衡利弊，艱難抉擇。

半響後，顧念蒼站起身來，臉上已經恢複了平靜的神情，他一邊向裏屋走，一邊說：“康王最想要的東西，這一生他都別想得到！”

對于一個為了得到那個位置而勾結外族，出賣國家的人，還有什麽比讓他永遠也得不到那個位置更好的報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