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涼風拂過發絲,擡頭望見天邊染上橘紅色,倦鳥路過夕陽返歸巢窩,伴随家人度過今晚的一夜。

薛善雅孤身只影在醫院頂樓翻查筆記本,上面記錄着她過去的身體狀況,從記錄時間才發現原來回到英國已有大半年。

時光繁華似水,溜走得令人嘆息,一絲濃濃愁意敲擊心房。

自從離開涵城,性情變得多愁善感,不時想起他,想他是否過得安好,想他做着什麽,想起好多好多的他……

手機響起一聲打斷她的思緒,看過普瑞斯頓發來的簡訊,收起筆記本離開。

另一廂,

普瑞斯頓發完簡訊,走進心外科辦公室,遇到安格斯和亞爾琳圍繞桌子忙裏偷閑吃零食。他進來,跟着有個女醫生愛普莉抱着雜志也進來,安格斯搶了那本雜志。

“你怎麽這樣?這是我新買的,我還沒看!”愛普莉抱怨他不問自取。

“我對封面人物感興趣。”安格斯翻看名人專訪,對象是這期的封面人物。

亞爾琳吃着薯片,原本沒興趣加入他們争吵中,不過雜志封面人物也引起他注意,“這不是Dr. Grace喜歡的?過了那麽久都沒消息,想不到再出現就是拿獎。”

當年他們三人剛到醫院就在薛善雅底下實習,實習生在實習期間總會打探上司的喜好以博取好印象,所以對她的喜好具有一定的了解,後來他們在選擇專科方面也深受她影響。

“Lawrence Han的新作品榮獲國際室內設計師年度大獎,我很喜歡他這次設計作品,簡直是為我們這些單身女貴族而設,我打算将我的套房按照這個設計裝潢。”通過薛善雅,愛普莉認識到這位出色的設計師。

“那麽你永遠注定單身。”安格斯調侃道。

普瑞斯頓聽到Lawrence Han,立即搶走雜志,“趕快把它收起來,不要出現在Grace面前。”

“為什麽?”愛普莉不明白,眼睛敏銳發現話題人物走進來,立刻搶回雜志沖到她面前展示,“Dr. Grace,你喜歡的Lawrence Han上封面雜志……”

愛普莉已沖口而出,普瑞斯頓來不及阻止,薛善雅看出他神情緊張,臉露微笑示意沒事,她欣然拿走雜志,翻看封面人物的專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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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根本沒事,為什麽你剛才說不要讓她看見?”愛普莉不論在公在私都秉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理念,問得普瑞斯頓答不出話來,這就是欲蓋彌彰的惡果。

“聽說我可以天黑前收到報告,可是天快黑了……”薛善雅細數腕表上的時間,此舉吓得其餘三人魂飛魄散,先後拔腿逃出去,當下替普瑞斯頓解圍。

他們的報告關乎是否考得專科資格,評估他們的考官是醫學院出了名嚴苛的艾佛利教授。為了不想被落榜,于是請求普瑞斯頓和薛善雅幫忙他們在式呈交報告前預先批閱。偏偏遇上普瑞斯頓出差,也礙于薛善雅貴人是忙,他們最後好不容易才請動她幫忙。

“只有你能搞定這群小孩。”他們走了,普瑞斯頓松口氣。

“正常來說,他們是我哥哥姐姐。”薛善雅不認老。

她和普瑞斯頓從天才培訓班相識至今,兩人是艾佛利教授的門徒,一般來說像他們這種提早接受職業訓練的都比同年齡、或者年長一些的學生更早成為醫生,而且是實習生的上司。

“可惜我們不正常。”他看她毫無抗拒翻閱關于韓承軒的名人專訪,“Lawrence Han得獎了。”

“嗯……”

“只有嗯……”

“還想聽我說什麽?”她反問道。

“一點不後悔當初那麽做?”普瑞斯頓指的是她在涵城最後期間刻意制造出來的誤會。當他去找她,她故意介紹說他是她的未婚夫,後來驚覺自己成為她與韓承軒好姻緣的破壞者。

“我很抱歉利用你了。”

“這對我不重要,你真要他繼續誤會你有未婚夫?以你現在的情況是非常時期,最好有人陪你、照顧你。”

“你曾在大家面前承諾,不論生老病死都對我不離不棄,別想抛棄我。”

“那是幾年前開的玩笑,是艾佛利教授逼我說的,況且當時不只對你承諾而已。”普瑞斯頓抱怨說。

所謂的大家,其實是指他們的親友。大家來自五湖四海,由于自小一起接受培訓,所以大家親似家人,他們紛紛把艾佛利教授當作爸爸。

別人覺得艾佛利教授是極其嚴肅古板,然而他們眼裏的艾佛利恰恰相反,實際上他的性格比他們更像小孩。

“沒辦法,在我們幾個當中,你最老!”薛善雅一針見血刺中他的要害。

普瑞斯頓舉白旗投降,在這方面實在說不過她,“我要去愛爾蘭幾天參加學術研究,你小心照顧自己。”

“知道了。”她漫不經心回答,以為他說完就走,結果見他還站在原地,“你該去機場。”

“他得獎了,也許會來領獎,你們能見一面也不錯。”

“到時把你推出去給他痛打一頓發洩。”她完美無瑕地反擊,擊得他無言以對,舉手投降離開。

終于落得清靜,她可以安靜地閱讀名人專訪。

雜志上不僅有專訪文章,也刊登出得獎作品,那是一間套房的設計。

她認出卧房的部分是他為她回國定居而做的卧房設計,其餘空間則是從那個設計衍生出來。專訪文章中提及,這份作品是送給他兒時玩伴的女兒,希望兒時玩伴生下女兒,讓她女兒繼續享有他的專寵。

閱讀到這裏,薛善雅不禁黯然落淚,連自己還可以多少日子都無法掌握住,又豈能生個女兒繼續享有他的專寵?

當初找來普瑞斯頓假扮未婚夫,刻意制造那種誤會,無非是為了從此不相見才會做得那麽徹底,他們之間沒有回頭路。

“Dr. Grace……”

聽到有人叫她,立刻擦淚轉頭看見愛普莉,“什麽事?”

“報告發送到你的電子郵箱。”

“好,有問題會回複電郵給你們。”她點頭回應說,合上雜志歸還給愛普莉,回到座位下載他們的報告檢閱。

艾佛利教授和普瑞斯頓不在身邊,少了他們督促,她想多遲回家都行,整顆心就這樣沉溺在千萬個字的報告裏,直到檢閱完三份報告才甘心下班。

習慣了從急救科的收症大門離開,因為那是最快回到家的捷徑,所以今晚也不例外走去急救科。

不料一股難聞的酒氣撲鼻而來,整個急救室因那些喝醉打架的傷者而一片喧嘩。傷者太多,急救科科長忙得分身乏術,看見薛善雅在,不管三七二十把她拉去幫忙。

她還沒進急症室,在外面聽到裏面的傷者發酒瘋喊說,“我不需要你們,讓我走!”

在裏面的醫生和護士都拿他沒轍,因此急救科科長找她協助。

反正急救科科長授權她發布施令管制這間急症室,她戴上手套馬上命令說,“把他按下,打鎮定劑。”

“你是誰?你們沒有這種權力!”那傷者說。

薛善雅安靜觀察傷者,覺得他與韓承軒有幾分相似,見他不肯靜下來配合,她裝了一杯冷水遞給他喝。

那傷者見她沒什麽攻擊性,接受那杯水,沒想到她忽然神來一力推了他的手,杯裏的冷水全潑在他臉上。

這招果然有效,他錯愕得不再大吵大鬧,其他人倒吸一口氣,完全看傻了眼。

“喊了這麽久應該口渴了,還要再給你一杯水嗎?”她不介意再給他清醒一些。

“你們醫院是這樣對待病人嗎?”

“我們只會有禮對待肯配合的病人,礙于救護的使命不能見死不救才一再容忍你失禮。”

“我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幫忙!”傷者依舊我行我素。

“坐上我們醫院的救護車來到這裏是受了我們恩惠,不懂留下感激我們實在可恥。自己的存在一味帶給別人麻煩,那麽幹脆早早了結自己不是壞事,至少不必在連累家人為你擔心。”

其他人捏着一把冷汗,不曾見過薛善雅對病人這樣說話,這番話可能會給她招惹禍害。

不過激将法真的有效,傷者終于心甘情願坐好接受她檢查手臂的傷口,其他人自然松口氣,開始自己工作的崗位。

“你叫什麽名?”見他悶不吭聲閉嘴不提,她唯有再來下策,“通知警察這裏有非法入境者。”

其他人又是一陣驚訝,她的做法真令人大跌眼鏡,平常對病人甚有耐性的薛善雅仿佛不見了。

“我不是非法入境者。”傷者氣結,雖然一身樸素,但他看起來不至于像個落魄的偷渡者。

“不說就沒人幫你,醫院唯一能幫你的就是替你聯絡家人朋友,接下來只能靠他們幫你,你有什麽人想聯絡的?”薛善雅說。

“沒有!”他堅決不說。

“等警察抓你法辦。”

“我真的不是非法入境者!”他一再強調。

“名字呢?”

“韓諾軒。”

她愣了一會兒,“涵城人?”

“是。”他很驚訝她一猜就中。

而她也果然沒猜錯,“真的不用聯絡你家人?”

“不必!”

好固執的家夥,她也無奈,放下剪刀鉗子,吩咐護士替他包紮,他回過神來發現傷後縫了,“縫好針?怎麽沒感覺痛?”

他不敢相信已經縫好針,正要用手觸摸傷口卻被她及時拉住。

“別碰,你的手還沒消毒的。”

“Dr.Grace剛才和你說話就是在分散你的注意力,所以你不會覺得痛。”準備給他包紮的護士說。

薛善雅從口袋掏出一些硬幣放進他手裏,“記住,你不是孤單的,還是有人擔心你。接下來能幫你的只有他,真正把你放在心上的人會在你最需要時,無怨無悔幫你。”

他緊握着手裏的硬幣,目送她離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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