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節
“ChunYu”
“What?”
老外聽不慣中國人單音節的姓和名,更談不上拼寫了。
于是,春雨自己動手填上了“ChunYu”這幾個字母,随即把護照拿了出來。
服務生看看護照,随後為她辦理了入住手續。春雨不知道要住幾天,便先交了兩天押金。雖然倫敦的物價貴得吓人,但這間飯店的房費卻異常便宜。
“歡迎你光臨旋轉門飯店!”
服務生走出櫃臺,從龍舟手裏搶過行李,引着春雨踏上了樓梯。
龍舟有些郁悶,向春雨喊道:“喂,你就這麽上去啦?”
“謝謝你。”
她繼續向樓上走去。龍舟又叫了一聲:“記住我的手機號碼——”
他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大聲地報了一遍。
春雨已默默記在心裏了。
“都是中國來的留學生,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就給我打電話!”
龍舟說完這句話時,樓梯上已看不到春雨了。諾大的飯店裏,傳來幽幽的腳步聲。
他忽然有了種莫名的失落感,悵然地嘆了一聲。最後再環視一圈,總覺得四周的空氣在死寂中蠢蠢欲動,仿佛有什麽會在寧靜中厲聲尖叫。
究竟是什麽黑店啊?春雨這惹人憐愛的女孩會遇到麻煩嗎?她是第一次出國……心煩意亂中走出飯店大門,後半夜的天空下,烏雲蓋着月光,只有幾只螢火蟲在草叢中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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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仰望黑暗中的飯店,除了底樓全是一片漆黑,不知春雨被帶到了哪個房間?
小POLO依然停在那裏,他看了一眼路邊的指示牌——Revolvingdoorhotel下地獄去吧!
龍舟詛咒着這家飯店,坐進車裏飛快地駛上了公路。
但願這次不要再被警察攔下……
格林尼治時間2005年5月28日清晨(1)
格林尼治時間2005年5月28日清晨7點那個人在空氣裏漂浮,從壁畫裏走出來,從地底下鑽出來,從雲朵裏生出來,從指縫間長出來。
他時而宛如一團火焰,時而又好似一泓清泉,每當她要擁抱那個人時,就會在烈火中燒成灰燼,或是在洪水裏沉入泥沼。
這是她最近幾天做的相同的一個夢。
或許這才是真實的——随着嘴邊呢喃的這句話,春雨漸漸從夢中蘇醒了過來。
她已回到人間。假設這裏不是地獄的話。
睜開眼睛,她看到了黃色的天花板,貼着紅白格子牆紙的牆壁,還有一扇緊閉的窗戶,外面是青色的天空,還有幾根樹枝突兀在這幅畫面裏。
我在哪裏?
心裏默念着這個問題,從上海到北京到荒村到公寓到地獄再到天堂都問了個遍,最後得到的答案都是NO.忽然,她看到牆上挂着幅大本鐘的風景照,才想起自己正在一座大西洋中的孤島上,孤島的名字叫不列颠。
這裏是倫敦的郊區,某個偏僻的不知名的角落,旋轉門飯店——充滿暧昧的名字,将她引到了這個房間。
回憶漸漸解凍,想起昨晚所有細節——她沒來得及向學校報到,去了倫敦最著名的景點大本鐘,未曾想大本鐘竟停擺了。随後她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高玄。她确信那就是高玄本人,不管是幽靈還是活人,她絕不能讓他再離去。在他說出“旋轉門”三個字後,便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無故闖入的龍舟幫助了她,帶她來到了“旋轉門”——Revolvingdoorhotel,這家位于倫敦郊區的古老飯店。
昨晚子夜和龍舟道別後,春雨只記得那服務生高瘦的背影,她小心翼翼地走上三樓,未看到一個人影。她的房間在三樓走廊的最裏間,廊燈正好照亮了門牌——319服務生幫她打開房門,把房卡交給她,說了聲“Goodnight”就下樓去了。
他在房間裏等着她嗎?
冰涼纖手在牆上觸摸,當電燈如炬般照耀房間,她臆想中的幽靈,卻悄悄鑽入了空氣。
環視二十多平米的房間,忽然感到肩膀如此的冷,她将孤獨地度過這第一個異國的夜晚。
房裏一切都很幹淨,和普通的賓館并無二致,窗外黑糊糊的一片。兩小時前,她剛在大本鐘底下淋過雨。雖然已換過了衣服,頭發差不多也幹了,但還是得洗個澡。
有人對國外的衛生間有恐懼感,生怕有什麽不幹淨的細菌。不過現在春雨什麽都顧不上了,在蓮蓬下沖了個熱水澡,蒸汽霧蒙蒙地環繞她的身體,一如雨霧永遠籠罩着倫敦。直到皮膚被熱水沖得紅紅的,整個身體溶化在浴缸中。
洗完澡一頭倒在床上,任憑旋轉門不停地轉啊轉啊,帶着她轉向那個致命的圓點……。
然後,她從惡夢中醒來。
深深吸了口清晨房間裏的空氣,就當和他交換着鼻息。春雨理了理亂亂的頭發,心想現在一定很醜吧。
雙眼朦胧來到窗前,才發現是個“看得見風景的房間”——窗外是春意盎然的花園,長滿了郁郁蔥蔥的橡樹和栎樹,不知名的鳥兒在樹葉間鳴叫。花園和林子非常幽深,高大的樹冠遮擋了三樓的視線,看不清後面還藏着什麽。
看來并沒有你們想象中那麽恐怖吧。
春雨走進衛生間,面對着鏡子裏的自己,這個楚楚可憐的美麗女孩,眼角竟有了一絲憔悴損。她撫摸着自己的臉,指尖劃過薄薄的白皙皮膚,幾乎可以看出底下青色的毛細血管,這是誰撫摸過的臉?她給了自己一個無奈的苦笑,輕聲吟出了一句話:紅顏自古如名将,不許人間見白頭。
既然高玄說他在“旋轉門”,那就當随時都能看到他吧。“女為悅己者容”,無論地獄是否已在腳下,即便是想象中的希望,她也要讓自己美麗起來。
沒有再把頭發挽在腦後,而讓它如瀑布般飄在肩頭。臉色也比昨天剛到時好了一些,兩只眸子恢複了誘人的明亮,誰都不舍得讓她們藏在深閨裏。
走出319房間,走廊裏亮着微暗的光。春雨仔細看了看飯店的內部裝飾,無論牆紙還是天花板都是十九世紀的,就連壁燈都那麽精致,充滿維多利亞時代的風格。
下到底樓,昨晚的服務生正端坐在前臺,對她笑了笑說:“Goodmorning!”
他請春雨到餐廳去用早餐,還做了自我介紹,他的名字叫Jack(傑克)。
春雨知道Jack也是臭名昭著的“開膛手”的名字。
“Thankyou,Jack!”她突然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對不起,請問這裏有沒有住着一個叫Gaoxuan的客人?”
“Gao——xuan?”
“高玄”這兩個漢字的發音在傑克耳中聽起來實在太怪異了。
格林尼治時間2005年5月28日清晨(2)
“或者是Mr.Gao或Mr.Ko?”
她把這兩組詞寫在紙上,因為老外的習慣一般是單說姓氏。
傑克看了看這兩組詞,然後把它們輸入電腦:“Sorry,我們沒有登記這位客人。”
春雨心裏一涼:“那會不會已經退房了呢?能不能查查過去的記錄呢?”
“最近三個月的記錄都已經查過了。”傑克還是搖了搖頭,“沒有住進過這位客人。”
“他會不會是用了其他姓名呢?”
對啊,或許高玄不敢用自己的本名,而使用了某個化名。
傑克還是聳聳肩膀無能為力。
春雨依舊不放過他:“那最近有沒有中國人或者說亞洲人到過這兒?”
“很少有亞洲客人會來旋轉門飯店,總之在最近的幾個月裏,我不記得接待過東方人面孔的客人。這裏前臺都由我一個人接待。”
老天,怎麽會呢?她還想再問什麽,但突然什麽都不想說了。
她不相信高玄會與這家飯店無關,一定還有什麽其他原因,或許他正隐藏在飯店中的某處,只是連飯店服務生都不知曉罷了。
餐廳就在底樓大堂的後面,沒想到這家老飯店的餐廳,竟如此富麗堂皇,足有一百多個平米,中間豎着十幾根柱子,天花板上吊着銀色的大燈,窗戶正對着飯店後面的花園。牆上懸挂着十幾幅巨大的油畫,全是十八、十九世紀的人物肖像,每個人都穿着那個時代貴族的服裝,表情威嚴肅穆地俯視着清晨進餐的人們——沒錯,春雨看到了一群老頭子。
這一幕真讓人意外,昨晚來到這裏還空無一人,但眼前的餐廳卻坐了十幾桌,粗算下起碼有五十個。這些人裏看來年紀最年輕的,也足夠做她的爸爸輩了,大多不是頭發花白就是頭頂寸草不生。至于其中最老的幾個,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