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章節
落到英國的地面,就已經歷了如此的磨難,接下來等待她的還不知道有什麽厄運呢。
“我也想知道原因。”她猛喝了一大口水,“他對我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教授是個非常冷靜謹慎的人,在公衆場合很少說話,通常喜怒不形于色,更是從來不會和陌生人說話的。你說的這些狀況真是反常,我想他一定是有某種原因才對你說那些話的。”
格林尼治時間2005年5月28日下午(6)
春雨越來越迷惑了:“你是說教授是有意要和我說話?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我和他又從來不認識,幹嘛偏偏對我說呢?”
“你的‘為什麽’好多啊!”
但她還是又問了個‘為什麽’:“對了,教授為什麽去中國呢?”
“抱歉,這個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盡管我是教授生前唯一的學生。”龍舟使勁撓了撓頭說,“弗格森教授是歐洲最著名的科學家之一,在國際物理學界非常知名。他是在一個多月前啓程去中國的,之前他并沒有告訴我去中國的原因。對此我也感到很奇怪,因為他過去從沒去過中國,這次也沒有得到中國方面的邀請,也不是學校讓他去的,完全是他自費出行,又沒有跟旅行團旅游,不知道去做什麽?”
“哦,一定有些事情不想讓你知道吧。”
“我猜也是。本來我想跟他一起走的,順便可以回到上海的家裏住幾天,因為——我媽想我了。”龍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尴尬地說,“不過,教授卻沒有同意,他要求我繼續留在英國,完成手頭那超級無聊的論文。”
春雨忽然覺得這男生有些可愛了:“好不盡人情啊。”
“英國老頭大多如此固執,你要是在這待久了就明白了。我發覺教授在去中國之前幾個月很反常,但也說不清為什麽,總覺得他藏着什麽心事,一直掩飾着不讓別人看出來。”
“那教授到了中國以後,還有沒有和你聯絡過呢?”
“他上了飛機後就渺無音訊了,到了中國也沒有和我聯系,還是過了幾天我給他打電話,他告訴我:他正在上海的S大學。”
“S大?”她忽然覺得世界真小啊,“那是我的學校啊。”
“哦,怪不得,聽說S大出來的人都有些神經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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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舟又插科打诨了一下,其實是為了緩解一下春雨緊張的情緒。
“哼!”
果然春雨一臉不屑。
他做了個無奈的表情繼續說下去:“教授沒說他在S大做什麽,很快就把電話給挂了。後來我幾次打他手機,不是無法接通就是關機。直到前天晚上,教授從上海給我打了電話,把他回國的航班號告訴了我。第二天嘛——我就遇到了你。”
“遇到了你,算我倒黴。”春雨心裏嘟囔了一句,嘴上卻說,“你好了嗎?我想回賓館了。”
龍舟看了看表:“九點鐘,倫敦的夜晚才剛剛開始——好吧,我送你回去,就是那個叫旋轉門的鬼地方?”
“不用送了,我可以自己打車回飯店。”
“你知道倫敦的物價嗎?打車到那個地方巨貴啊,反正我的車也是借來的,不用白不用嘛。再說都是中國學生,應該彼此幫助的。”
說完他迅速結完帳,帶着春雨下樓了。走到馬路邊,終于看到外國的月亮了,龍舟說在倫敦的陰雨季節,月亮和星星都難得一見。春雨仰望着天上半圓的月亮,心底忽然潮濕起來。
坐進POLO車,龍舟動作麻利地開出一堆跑車的包圍,駛上了前往郊外的道路。
月光下的倫敦別有風味,車子飛一般穿過夜色,春雨只感覺渾身疲憊,半阖着雙眼靠在座位上,任憑龍舟放肆地“甩尾”發飙。
不知不覺接近十點了,車子已開入了郊外的公路,兩邊的房子越來越稀少,黑黝黝的樹叢在風中搖曳。就在昨天的同一時間,春雨來到大本鐘腳下,不久就看到了停擺的百年奇觀,然後便是那個人的出現。
今天,她還會看到他嗎?
這時POLO拐過一道彎,又一次停在了“Revolvingdoorhotel”的路牌前。
他們跳下車,才發現月亮已被雲擋住了,五月末的涼風從遙遠的海邊吹來,眼前那古老的樓房裏閃着點點幽光,似乎還傳出一些奇怪的喧鬧聲。
又是一個月黑風高夜。
走到旋轉門飯店大門口,昏暗的大堂裏照樣空無一人。龍舟站在門口側耳傾聽,突然拉住了春雨的胳膊:“等一等,裏面是什麽聲音?”
“不知道。請不用再送我了,今天——”胳膊慢慢從他手裏脫了出來,春雨的聲音也柔和了許多,輕聲道,“借用了你半天的時間,真是麻煩你了,非常感謝。”
此刻她的嗓音能溶化一切,龍舟自然也不能抵擋,他抓了抓後腦勺說:“不用謝,你不是說過嘛,這是我欠你的。”
“對不起,是我太沒禮貌了。”
“別客氣嘛,你說的沒錯,我确實欠你的。好了,我不送你了,晚上要小心些。”
“嗯,再見。”
春雨點了點頭就往裏走,身後又傳來了他的聲音:“這房子裏有股妖氣啊。”
她回頭看了他一眼,但什麽也沒有說,便走進了飯店大堂。
格林尼治時間2005年5月28日下午(7)
龍舟搖着頭後退了好幾步,依舊仰望着整棟飯店,夜空下的叢林一片死寂,只有飯店深處傳出的那些奇怪聲音,好像在呼喊着某個人的名字。
突然,飯店三樓的一個窗戶亮了起來,某個人影映在了窗玻璃前。
絕對不可能是春雨,她剛剛走進大堂,沒有那麽快就到三樓的。
那個人又是誰?
他靠近幾步但依舊看不清楚,那個人的臉似乎正貼在玻璃上,注視着飯店外的龍舟。
但彼此都看不清楚,仿佛在黑夜裏摸着一場京戲“三岔口”。
轉眼間窗口裏的燈又滅了,整個三樓回到了黑暗裏。
“我會把你找出來的!”
龍舟向那裏點了點頭,然後回到了POLO車裏,飛速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鏡頭切回到春雨身上。
和昨晚一樣大堂裏沒有人,奇怪的聲音越來越明顯,似乎是某種音樂聲,好像是華爾茲?
她在大堂裏轉了一圈,尋找聲音的來源。循着聲音進入了底樓的走廊,原來音樂聲是從這裏發出的,她輕輕推開一扇隔音門,眼睛便被天花板上打下的旋轉燈光刺痛了。
就是華爾茲——耳邊清晰地響着華爾茲舞曲的旋律,明亮的燈光照得這裏宛如白晝,腳下竟是上等的東南亞木地板,只有在專業的舞池裏才能看到。
舞會進行時。
是的,呈現在眼前的就是一場華爾茲舞會,幾十個人站在舞池中翩翩起舞——對不起,用“翩翩”這樣的詞實在不貼切,因為跳舞的全是頭發花白或沒有頭發的老頭子們。
這一幕令春雨驚呆了,甚至懷疑自己的視力是不是出了問題,那些跳着華爾茲的老人們,分明就是早上在餐廳用餐的那些人,其中幾張臉還給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這是個足有幾百平方米的巨大舞廳,還保留着維多利亞時代的遺風,牆壁和柱子都裝飾得富麗堂皇,天花板正中有盞精美絕倫的吊燈,只是太過久遠而搖搖晃晃,似乎随時都有可能掉下來。這是高級貴族才有的氣派,再加上華爾茲本就是宮廷舞蹈,更有一股皇家風範,難不成當年還和王室有關系?唯一的缺憾是沒有樂隊伴奏,音樂是從音響裏出來的。
本來華爾茲應該男女成對跳的,但舞池裏清一色全是老男人。他們一律身着晚禮服,按照身高不同搭配起來,由其中較矮的人扮演女士角色。雖然年紀都很大了,但他們的舞步倒還是不錯,或許年輕時都是“舞林高手”,随着音樂不停地旋轉着——每一對都像是一扇旋轉門,在春雨面前開了又閉,閉了又開,誘惑着她闖入門內。
雖然華爾茲還是保持着适中的節奏,但春雨卻感到他們在越轉越快,最後似乎連天花板也随之而轉了起來。盛大的舞會開始了,誰是舞會皇後?
眩暈令她後退到了牆角裏,這一切究竟是幻覺還是夢境?
忽然,一只骨節細長的大手伸到了她面前,她依舊低着頭問自己:“是他嗎?”
緩緩仰起脖子,卻沒有看到期望中的那雙眼睛那張臉,而是一張克拉克。蓋博式的臉。
他正是飯店的老板喬治·艾伯特。
那雙灰色的眼珠盯着春雨,瞳孔裏閃爍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她又把眼簾垂了下來,卻看到那只大手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