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章節
花板。
現在春雨以一種奇怪的姿勢站着,兩條腿好像要邁開來走路,卻突然一下子定格住了。
緩緩擡起自己的雙手,除了汗水之外,并沒有任何血的痕跡。
大本鐘消失了,倫敦的天空消失了,四周的人群和建築都消失了,就連——親愛的高玄也消失了。
大腦又一次變得空白,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似乎并沒有什麽異樣。
感到身後不斷吹來旋風,回頭看了一眼,才發現身後竟然是——旋轉門。
旋轉門正在飛速轉動着,四扇玻璃不斷發出耀眼的閃光,一如她多舛的命運。
難道剛才只是個夢?
春雨又向前走了幾步,困惑地環視了周圍一圈。這裏看起來是間客廳,有一些破舊的沙發和家具,正面的牆上鑲嵌着一個挂鐘,指針正走到12點01分的位置。
看到這個時間,她一下子都回憶了起來,剛才自己拿着“迷宮路線圖”,穿過了小徑分岔的花園。在花園中心有一間老房子,終于讓她見到了傳說中的旋轉門。
當春雨走進這扇旋轉門的瞬間,竟突然回到了大本鐘腳下,時間也倒退到5月27日晚上10點鐘,她又一次目睹了大本鐘的停擺。接着,她與自己日思夜念的人——高玄重逢了。就在他們要過馬路時,突然開來一輛發了酒瘋的汽車,高玄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春雨,然後死在了她的懷裏。
她還清楚地記得最後她吻了高玄,接着便天旋地轉地失去了知覺。
然而,當春雨重新睜開眼睛時,卻又回到了6月2日淩晨0點01分。
剛剛經歷了那麽多事情,但在這裏只過了十幾秒——或者一剎那而已。
究竟怎麽了?是世界一下子變得荒謬了,還是命運給她開了個大玩笑,抑或自己得了嚴重的妄想症,應該被送進維多利亞精神病院呢?
春雨覺得自己簡直要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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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她聽見什麽奇怪的聲音,從客廳的黑暗角落裏,突然出現了一個白色的影子。
她不但沒有後退,反而向前走了幾步。白色影子立刻跳出來,露出了一張蒼老的臉。這張充滿皺紋的臉讓春雨幾乎摔倒,但她還是認出了老婦人。
原來是吉斯夫人。
老婦人的臉上也寫滿了驚恐,她長大了嘴巴卻沒有喊出聲來。幾秒鐘後她伸出了幹枯的手指,那長長的指甲幾乎刺向了春雨的眼睛,而春雨卻絲毫都沒有反抗的樣子。
然而,吉斯夫人的手指突然停了下來,慢慢落到春雨的眼角上,抹去了她的一滴淚珠。
到這種時候,任何堅強的女孩,都無法禁止自己哭泣了。淚水繼續在臉上流淌,她輕輕地靠在老婦人肩頭,而吉斯夫人也攬住了她,兩個人就像母女般擁抱在了一起。
本以為自己的眼淚剛才在大本鐘下流盡了,這時卻打濕了老婦人的衣衫。春雨嘴裏含糊不清地喊着什麽,似乎世界又一次倒塌了下來,接着黑暗便接管了一切,讓她漸漸失去知覺,沉入大西洋的最深處……
北京時間2005年6月2日中午12點整今天,上海陽光明媚。
“什麽?春雨在大本鐘下見到了高玄?”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葉蕭如此失态,他像個大猩猩一樣在房間裏走來走去,竟脫下了身上的襯衫,打開電風扇吹着自己的腦袋。
“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她發給我的郵件裏就是這麽寫的。”
“本來大本鐘停擺,就是一件讓全世界都驚呆了的事情。春雨居然在同一時間,又見到了高玄——這不是天方夜譚嗎?”
葉蕭又随手關掉了電風扇,坐倒在沙發上再也不說話了。
十分鐘前,我來到表兄葉蕭警官家裏,告訴他這幾天來我的發現。然而,當我才說到5月27日的晚上,春雨在大本鐘下遇到高玄時,葉蕭就已按捺不住火氣了。
我暫時不說話了,直到他漸漸冷靜下來。
“會不會是春雨的臆想呢?”他忽然擡起頭來,又恢複了警察的敏銳的眼睛,“其實,像這種臆想的案例還是不少的,有些人因為深深思念自己的親人,而在強烈的自我暗示心理下,就會産生見到那個人的錯覺——該不會一切都是她的想象吧?”
“她的想象?”
葉蕭自信地站起來:“也許她根本就沒有見到過高玄,僅僅只是在大本鐘下目睹了停擺的奇觀,在這一離奇事件的強烈刺激下,使她産生了與高玄重逢的想象,或者說幻覺。”
“半年前,你見到過高玄的屍體嗎?”
不知道為什麽,我忽然問出了這樣一個弱智的問題。
“沒有——”葉蕭沉默了半晌,“當時高玄從樓上摔下來,掉進了蘇州河裏,打撈了很多次都沒有撈上來。後來請專家分析,認為他多半被河水帶進了黃浦江,在蘇州河與黃浦江交彙處,江底有個極深的漩渦,高玄極有可能被吸了進去,最後沉在江底的淤泥中,這種情況是極難打撈的。”
“既然沒有看到屍體,那麽就不能确定他已經死了。”
“那是冬天的晚上,天上下着大雪,河水極其寒冷,接近零度冰點,我是看着他沉下去的,就算不淹死也會凍死,不可能再回到人間了——除非真是他的幽靈重現!這不是小說,我也不相信什麽幽靈。”
“如果高玄還活着呢?”
“不!絕不可能!我想是春雨瘋了吧,你應該叫她立即回國,接受全面的心理治療。”
我還是搖了搖頭:“至少弗格森教授不是她的想象!還記得S大的歷史老師孫子楚嗎?我向他證實過了,弗格森教授确實到過中國的S大,而且還來找過孫子楚。”
葉蕭擰起了眉毛,停頓了片刻:“你還沒吃午飯吧?”
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已走進廚房開始煮方便面了,這就是單身漢的可憐生活。
二十分鐘後,我們消滅了兩大包康師傅“大食袋”,兩人都已油光滿面了。
在腸胃消化面條的時候,我又将在蘇州西山的發現告訴給葉蕭。
聽完這一切之後,他差不多目瞪口呆了:“你在騙我吧?我猜這是你新書的構思。”
無論我如何解釋,葉蕭都不敢相信。最後我拿出U盤,裏面存儲着昨天中午,我和孫子楚在蘇州西山拍的照片。
葉蕭把U盤插進電腦,顯示出了那些數碼照片——幽深的餘家老宅,中國版“小徑分岔的花園”遺址,刻在地板上的宇宙和《道德經》,從山丘上俯拍的迷宮道路全貌……
這些照片準确清晰,讓我不得不佩服孫子楚的攝影技術。
意想不到的是,葉蕭看到我這些照片愣住了,眼睛幾乎貼着顯示器,連續搖着頭。
我拍拍他肩膀:“怎麽了?”
“好奇怪,我好像曾經看到過類似的照片。”
“什麽?你在哪裏看到的?”
葉蕭低下頭想了想:“在高玄的房間裏。”
“高玄的房間?”我心裏一陣興奮,有門了!“什麽時候?”
“還是在半年前,高玄死去以後,我代表警方整理他的遺物。其中就有一些照片,壓在寫字臺的玻璃下,與現在的這些照片內容非常像。”
全都連起來了,我拍了一下手掌:“現在能去高玄的房間看一下嗎?”
“好吧。”
十分鐘後,我們趕到蘇州河邊一排老舊大樓。底樓有個狹窄的門面,高玄出事後就一直空關着,暫由附近物業代管。葉蕭出示警官證,順利拿到了鑰匙。
二樓本來是高玄的畫廊,現在早已人去樓空,所有的畫都被搬走了,只有一片積滿灰塵的空地,還有空空如也的畫架。我們又上到了三樓,高玄生前就住在這裏。
這裏是高玄祖傳的房子,裏面的陳設還和半年前一樣,只是發散着一股濃烈的陳腐味。我趕緊打開窗戶透透氣,可以見到下面靜靜流淌的蘇州河,高玄就是從樓頂掉到了河裏。
原本還有些值錢的畫,後來都被拍賣公司拿走了,剩下的都是些破爛。葉蕭帶着我走進了高玄生前的卧室,那張寫字臺至今還在,透過玻璃臺板可以看到底下的照片。
玻璃上蒙了一層厚厚的灰,我用布擦了擦才看清楚照片。總共是七張照片,兩張是古老的宅子,我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正是蘇州西山的餘家老宅。還有一張照片是荒蕪的空地,鏡頭遠方伫立着一棟房子——迷宮花園的遺址,我絕對不會認錯的。另外兩張照片用了閃光燈,似乎有片飛揚的塵土,鏡頭對着下面的地板,照出了深深刻着的奇異圖案。毫無疑問,這就是老屋裏的宇宙圖。和孫子楚拍的角度幾乎一摸一樣。旁邊另一張照片,則是地板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