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嗯,我早就瘋了

“啊……”李珉剛準備說些什麽, 葉青微就歪頭一笑,食指豎在唇前, 偷偷摸摸離開此地。

衆人對視幾眼,立刻也随之繞開米筠所在。

待一切準備好之後, 衆人立刻向管家告辭離開。

“哎, 這……老奴可做不了主啊, 葉郎君稍待片刻,老奴這就命人喚郎君前來。”

葉明鑒擺手道:“葉某還有要事在身, 請恕在下不能久留。”

管家還要再說, 葉明鑒便已經帶着弟子遠去, 他們将車馬寄存在一家車行, 乘船沿江而上。

然而,船沒有行多久,葉明鑒便接到了飛鴿傳書。

崔令輕聲道:“發生了什麽, 你的臉色如此難看?”

葉明鑒放下信, 臉色沉沉:“王子夏逃了。”

“逃了?”

“逃了!”崔澹因為暈船而扒着船舷嘔吐,此時白着臉道:“讓他回王家認祖歸宗他還不願意?還逃?”

衆人也都想不明白。

李珪道:“當真是在外面混久了,腦子也不清楚了,不知道太原王氏的身份會給他帶來多麽大的助力。”

李珉笑道:“可能是當和尚久了,淡薄名利?”

衆人都知這只是一句笑話,若是王子夏真的淡薄名利,也不會故意在車轅上放毒針, 使出毒計要害王子尚了。

崔灏嘆息一聲,惋惜道:“明明是正經的嫡出郎君, 怎麽會鬧到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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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青微掃過衆人的神情,坐到正盯着河水發呆的盧況身旁。

盧況擡頭看了她一眼,不動聲色地往旁邊移了移。

葉青微又靠近。

盧況捂臉道:“阿軟可饒了我吧。”

聽他求饒,葉青微才笑着直起了身子,她壓低聲音問:“你以為這件事如何?”

盧況側着頭道:“白先生辦事如此體貼周到,怎麽可能會讓王子夏輕易脫逃?大概王子夏此人還是有些城府,說動了白先生。”

“他是如何說動的?”

“阿軟是在考我?”

葉青微點頭。

盧況一時臉熱,偏過頭道:“還能如何說動,雙子的流言又不是沒人記得,王子夏即便回到王家,怕是也無法坦蕩出現在人前。”

是啊,誰願意一輩子生活在暗地裏,永遠見不得光?王子夏回到王家,倒還不如自己在外來的快活。

盧況露出謙遜的笑容:“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

葉青微歪頭笑道:“我覺得你們盧家人都聰明的厲害,為何非要有中庸這樣一條祖訓。”

“月滿則虧,水滿則溢,過猶不及,不如中庸,不過——”盧況笑容淺淡,“阿軟是如何見到除了我之外的盧家人的?”

葉青微笑盈盈道:“在書中見識過。”

“如何?”

葉青微捧着臉,柔聲道:“當然是一見驚鴻,猶記多情。”

盧況背脊一僵,臉色也有幾分複雜,他吞吞吐吐道:“你該不會是……”

“嗯?”

喜歡家父吧?

盧況抿住嘴,淡如鴿子尾羽的眼眸中蕩開一些難明的情感,他張開嘴,卻發現葉青微正在捂着嘴偷笑,他這才明白過來她是在故意逗他。

“阿軟!”他板着臉。

這種事情也是能用來開玩笑的嗎?

“抱歉,只是覺得你最近好像有些走神。”

盧況忍了又忍,忍不住暗暗嘀咕道:“你以為這都是誰害的?”

“那阿尚沒有關系吧?”李行儀向葉明鑒追問。

葉明鑒笑道:“他當然是一路上都在鬧,不願意回家,不過白術說他都弄丢一位郎君了,可不能再弄丢另外一個了。”

崔澹即便現在暈船暈的厲害,也忍不住揚起幸災樂禍的笑容。

正在這時,又一渾身雪白的鴿子朝船頭飛來。

葉明鑒和崔令的神色都有些複雜。

“莫非又有了什麽變故?”崔令問。

葉明鑒搖了搖頭,舉起手,想讓鴿子降落在上面,那只靈氣十足的鴿子卻理都沒理會,一扭屁股蹲在了崔令的頭頂上。

崔令失笑:“這只鴿子莫非是來找我的?”

鴿子發出“咕咕”的聲音。

衆人一驚,竟然真有這麽聰明的鴿子。

崔令将手搭在額頭處,白鴿子纡尊降貴地落在了他的掌心,崔令小心翼翼地将鴿子放在眼前,那只鴿子“咕咕”一聲,張開翅膀拍了拍,一陣風襲上崔令的綠鬓花顏,也将鴿子自己腿上的紙卷顯露了出來。

“看來這次的書信是給阿令你的。”

崔令也微微詫異,他擡手取下信,看罷後,嘴角卻勾起無奈的笑意。

“何事?”葉明鑒詢問。

崔令抖了抖書信,笑道:“這封信是目先生送來的,我曾經求目先生做過一些事情,他如今便要我回報了。”

“是令你為難的事情?”葉明鑒直接了當道:“若是有需要我幫助的,直說便好。”

崔令笑道:“并不是什麽為難的事情,目先生只是希望我能帶帶他的兩個弟子,他信中說他算過,我接到這封信的時候,他的弟子就該到寂城了。”

葉明鑒道:“他又如何知道你到寂城?”

崔令笑道:“這便是目先生的神通之處了。”

崔澹一向對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嗤之以鼻:“可惜了,他這回可弄錯了,若是他弟子真在寂城,那可就見不到我們了。”

葉明鑒問道:“要不我們轉頭去接他們?”

李珪抵觸道:“整個寂城都是米筠的耳目,咱們回了寂城豈不是又落入了他的掌中?”

崔令拍了拍葉明鑒的手臂,低聲道:“無需擔憂,我相信目先生。”

葉明鑒詫異地看着他,低聲道:“你以往可并不會信這些東西的,莫非真的是年紀大了。”

站在葉明鑒身後一直沒有出聲的澄娘,伸出手狠狠掐了一下他的腰間軟肉。

葉明鑒差點叫出聲來,好在他還記得千萬不要在學生面前丢臉。

崔令笑呵呵地一拱手道:“多謝。”

澄娘莞爾一笑:“何需如此?若論來,我倒是要喊你一聲兄長。”

崔令笑呵呵道:“多虧了阿明,我才能有澄娘這個好妹妹。”

偷聽了一耳朵的葉青微,突然升起一個大膽的猜測——澄娘很有可能原來并非是博陵崔氏的族人。

之後,衆人到船艙中休息,崔令則跟船夫聊天,葉青微則坐在不遠處看着盧況釣魚。

“外面太陽這麽大,你怎麽不進去?”盧況低聲道。

葉青微笑了笑:“我想知道他們會不會追上來。”

盧況神色澀然,艱難道:“你想要米筠追上來?”

他轉過頭重新釣魚,卻一不小心用力把簡易魚竿折成了兩端,他怕葉青微看出,便用手握着斷折處,假裝魚竿完好。

“你在說什麽?古古怪怪的。”

盧況悶不吭聲。

葉青微望着遠處道:“我只是想知道這個目先生究竟有多麽厲害……你為什麽這麽看着我?”

他發灰的眸子灼灼地凝視着她,就像是熱情在眼中燃燒成灰。

“我以為……”

“嗯?”

“我以為你等的是米筠。”

葉青微驚訝道:“我等他做什麽?”

“嗯,”他垂下頭,耳朵微紅,“你等他做什麽。”

“你好古怪,該不會是發燒了吧?”

盧況盯着湍急的水流發呆。

葉青微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手一抖,斷掉的那截魚竿“啪”的一聲砸進了水裏,濺起的水花淋了兩人一臉。

兩人對視,盧況淡淡的眉毛、發絲上挂着水珠,就好像貼上了珍珠,看上去竟有一股清水出芙蓉的美感。

葉青微彎唇一笑,睫毛上的水珠卻掉進了眼裏,她“嘶”了一聲,伸手要去揉眼睛,盧況卻握住了她的手。

“嗯?”葉青微紅着眼睛望向她,臉上的妖媚顏色似乎也被這河水洗刷殆盡,竟透出一股如懵懂小鹿般單純迷蒙氣質。

盧況粗喘了一口氣,卻只覺自己的呼吸燙的驚人。

“不要揉,對眼睛不好,”他的手抖了一下,嗓子發緊,神色卻是一本正經,“我來幫你。”

葉青微毫無防備地微笑:“好啊。”

盧況喉結動了動,傾身靠近她,他的手指劃過她纖長的睫毛,在她微紅的眼角按了一下,他啞聲道:“看着我。”

她春水一樣的眸子只倒映着他一個人,這個影子越來越大,最後她的眼中只剩下一張被咬的發白的唇,一股灼熱的氣息吹出,就像是火山撞擊上冰山,熱情地碰撞出一片水霧,蒙上了她的視線。

葉青微盯着他,眼中還在流着淚。

盧況掏出一塊帕子按在她的臉上,低聲道:“快去船艙裏,別吹風了。”

葉青微按着她的帕子起身離開,盧況這才按着自己的心口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他看着自己手中另外一半魚竿,對着它自言自語道:“我現在終于明白了,為什麽說女人的眼淚會殺人,實在……讓我喘不過氣來啊。”

葉青微匆匆經過崔令和船夫身邊,卻聽船夫道:“怎麽現在選擇走這條水路……唉。”

“我看來來往往的人都走這裏,是有什麽不妥嗎?”

船夫道:“前兩日走倒是沒什麽,近兩日這裏卻不安寧。”

“老翁,這是何意?”

“我聽人說這裏新來了一夥水寇,不過,也沒有多少人遇上過,可能我們的運氣能好些……”

葉青微影影乎乎聽到了這些便走進了船艙裏,一擡頭卻見船艙門口正站着一個抱劍而立的人影,葉青微一驚,一腳踹出,那黑影一晃,躲過了這一腳,她的腳就“咚”的一聲壓在了船壁上,攔住了他唯一的去路。

那個人影低聲道:“你這樣做是不對的?”

葉青微手上按着帕子輕笑道:“那你在這裏吓我就是對的?”

“我并沒有想要吓你。”

“那你做什麽?”

“我只想要看你。”

葉青微的動作一頓,為什麽最近總是在被發直球?

“還有,想要愛你。”

這個狹窄的走廊瞬間被他這句話點燃,烤的她全身發熱。

“你瘋了吧。”

那人輕笑了一聲,像是冰山崩裂,春日河水初開,他張開雙臂,俯下身,抱住了她的腰,他全身的重量都挂在了她的身上,葉青微此時卻單腳着地,踉跄了兩下,被他壓在對面的艙壁上。

“嗯,”他貼着她的耳朵,聲音像是一根羽毛搔刮着她的聽覺,“我早就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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