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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博也覺得顧知遠太過分了,當着他的面兒都這樣欺負青竹, 可想而知他如果不在場, 青竹會受多少委屈。怪不得青竹這孩子會寫信向他求救。

“不錯,正是如此。伯爺你怎麽不問問你的新夫人?再者說了, 這個刁奴敢拿這麽多錢出去,那如今這錢在哪裏?用在什麽地方了?得将府裏的采買、門房、回事處一并傳過來問話, 這粗淺的道理,就連我們沈家這種商賈出身的都知道, 偌大的伯府竟不知?還是伯爺你蓄意包庇?”

沈博疾言厲色,讓顧知遠不勝其煩。他最煩的就是跟這樣沒有修養的人說話,特別是沒修養的人還在質疑他的人品。看向秦氏,秦氏低下了頭,目光閃爍,全然失了平時的從容。

顧青竹不等顧知遠反應,便對老劉道:“去将采買, 門房、馬車庫和回事處的人一并傳到院子裏來, 今兒這事兒誰是人誰是鬼,還真得好好查一查。”

老劉看向顧知遠,顧知遠拍桌子怒吼:“還反了天了。這府裏有我在一日,還輪不到你做主!”

顧青竹不甘示弱:“那父親是鐵了心要包庇這個偷盜我娘嫁妝的新夫人了?只要父親說一個‘是’, 那這次嫁妝失竊的事情, 我便不予追究, 只當送給這個寡廉鮮恥的女人好了。”

顧知遠怒極:“你個忤逆之女, 你說什麽?她是你的繼母。”

盛怒的顧知遠上前就要對顧青竹動手, 顧青竹已經做好了挨他一記的準備,絲毫不讓,顧知遠來到她跟前揚起手揮下,卻見人影一閃,顧青學擋在顧青竹前面,替她挨了一巴掌,顧青學被打的臉偏到一邊,一只手還不忘将顧青竹往身後推推,嘴裏牙齒被打出了血,流出嘴角,顧青學伸手把血跡擦掉。

因為一巴掌的聲音,廳裏的氣氛變得更加詭異,沈博急着将兩個孩子拉到身邊,顧知遠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憤然放下,對沈博道:“我管教孩子,與大哥你沒有關系吧。”

沈博沉住氣道:“誰跟你說管教孩子的事兒,別岔開話題,現在說的是我沈家的嫁妝,在你顧家少了這麽多,你以為你打兩下孩子,我就能善罷甘休了?今兒若查不出這錢去了哪兒,那你就別怪我一紙訴狀将你告上公堂,我還就不相信了,天底下沒個說理的地方。”

顧知遠咬牙切齒,就是不吐口,顧青竹拉下顧青學抓住她胳膊的手,再次上前,毫無畏懼:

“把事情弄清楚了,若我果真冤枉了新夫人,那我給她跪地斟茶道歉,從今往後再不多言一句。”不等顧知遠反駁,顧青竹就利索轉身,來到跪趴在地上,吓得瑟瑟發抖的李嬷嬷,彎下腰捏住李嬷嬷胳膊上的麻穴,将她整個人給拎了起來,李嬷嬷哀嚎着,外人不知她感受,還以為她被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就那麽拎了起來呢。

顧青竹從李嬷嬷的腰上扯下一個荷包,将裏面的東西全都倒在了地上,一個金屬的聲音吸引了衆人的注意,李嬷嬷驚呆了,想撲上去撿,被顧青竹快一步撿了起來,交到沈博手中,然後将劉管家手裏的兩把鑰匙拿出來對比,顧青竹向衆人解釋:

“我娘的嫁妝庫,一共兩把鑰匙,是她嫁過來之後幾年重新換的,一把鑰匙上寫的是‘竹’,一把鑰匙上寫的是‘學’,是我姐弟的名字,我這把一直在身上,學弟也是嗎?鑰匙可曾離過手?”顧青竹轉過頭問顧青學。

顧青學沉默,沈博将三把鑰匙放在一起不難看出區別,顧青竹和顧青早上交出去給賬房的是金鑰匙,但李嬷嬷荷包裏掉出來的是銅的,顏色偏暗,一看就知道是仿制出來的,而最惹人發笑的是,那仿制鑰匙的人只怕不知道這鑰匙的來歷,竟然将一個‘學’字也仿制出來,所以鑰匙一目了然,是誰丢了。

沈博看向顧青學:“你還不說嗎?再不說的話,你姐姐就要被人誣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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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青學深吸一口氣,臉上表情十分苦惱和失望:“鑰匙我曾借給三妹妹看過幾眼,其他時候,我一直帶在身上。至于誰去仿制的,又怎麽會到了李嬷嬷身上,這些我并不知曉。”

沈博冷哼:“所以,最關鍵的地方還是在這刁奴身上了。顧伯爺,是你派人審她,還是我派人審她?你派人審,這刁奴還能留條性命,若是我審的話……”那年頭,富貴人家死個把下人,還真不叫事兒。

他故意沒把後面的話說完,但他沈博沈三爺在商場上見慣大場面的氣勢卻絕并不容小觑,看着真像要治李嬷嬷死地的樣子,李嬷嬷見狀臉色變了又變,再也抵受不住壓力,倉皇的跪趴到了秦氏面前,揪住秦氏的衣裙哭喊:

“夫人救我,夫人救我!鑰匙是你給我的,不是我偷的,我,我只是奉了您的命令去取錢而已,鑰匙我也是奉了你的命,一直保管在身上的,夫人救我啊!”

事情這樣發展,讓顧知遠氣的頭疼,秦氏低着頭,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想把自己的衣裙從李嬷嬷手裏抽出來,可李嬷嬷抓着她就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的稻草,既然抓上了,哪裏還有放開的道理。

“你,你這個刁奴,給我放手!你,你簡直血口噴人。自己偷了東西,卻要誣賴在我身上,是誰指使你的,是不是那個丫頭,你是她的陪房,定是她指使你冤枉我的。來,來人吶,把這個刁奴給我拉出去,亂棍打死!”

秦氏沒想到自己第一次行使把人亂棍打死的夫人威風居然是在這樣要命的環境之下。

門外沒有一個人響應她的話,所有人的嘴角都含着譏笑,看她一個人在那兒表演拙劣,院子裏有了響動,吳嬷嬷領頭,帶着一大幫人進去了這院子。

吳嬷嬷讓她帶來的那些人在院子裏候着,有采買的,門房的,馬房的,回事處的人,吳嬷嬷領着兩個同樣是老夫人身邊的婆子走入,兩個婆子将手裏托盤上的東西放到了顧知遠手邊的桌面上,全都是一些看着有些眼熟的金銀細軟,細軟旁邊放着一沓銀票,銀票上的水印明晃晃的寫着‘沈’,這是從沈家的銀號撥出來的,每一張都有對應,可以核查來處去向,另外一盤子裏放的是金銀錠子,刻着‘天寶’的金錠子,銀錠子,象征性的各放了三兩個。

看見東西被送到這裏,秦氏瞪大了雙眼,對吳嬷嬷喊道:

“你,你敢搜我的房間,好大的膽子。”

吳嬷嬷是老夫人身邊最體面的人,就沒把秦氏放在眼裏過,冷笑一聲:

“奴婢可沒那麽大的膽子自作主張,是老夫人吩咐的,奴婢不過是替老夫人做事罷了。”吳嬷嬷來到顧知遠面前,指着桌上的銀錠子,躬身說道:

“伯爺,這些東西全都是從新夫人的西芩園裏搜出來的,銀錠子還有一匣子,金錠子也是,太重了,奴婢就讓人搬到西芩園外面的石桌上放着了,剩下這些輕便的,奴婢就拿了過來。那些金釵細軟,首飾金釵,有些先頭夫人用過了,伯爺應該能認出來吧。說句奴婢不該說的話,您挑的這位新夫人可真不是個講究人啊。”

別說講究了,她連個知禮知義的人都算不上。

拿着先頭夫人的嫁妝,到處揮霍,又是裁衣,又是買布,将裏裏外外的破爛全都一骨腦兒的丢棄了,喝的茶,吃的點心,用的飯,沒有一處不是最貴,最好的。若這些是憑她自己的本事掙來的,那就算枕金睡銀也不會有人說她半句,偏偏這些東西,不是她的,是她從別人嫁妝裏偷出來的,這就委實惡心人了。

顧青竹有些意外吳嬷嬷這個時候來,看來自這廳裏起了争執,老夫人那兒就直接行動了,吳嬷嬷帶人抄了西芩園,将贓物一并搜了出來,足見老夫人絕不姑息的态度。并且,絲毫顏面都沒打算給秦氏留。

沈博看了東西,哪裏還不懂伯府老夫人是什麽态度,一旁始終沒開口的柳嬸子也在心中暗自叫好,關鍵時候,姜還是老的辣,老夫人厲害了。

顧青竹好整以暇看着顧知遠,滿屋子的人都在等他反應,證據都這樣擺到臺面上來,只要承認了,秦氏剛當上的夫人只怕都保不住。顧知遠見秦氏失魂落魄,羞愧的捂住了臉,耳根子都紅透了。

顧知遠恨其不争,但想着她如今剛剛扶正,府中上下哪裏都需要打點,他前段時間給她的兩間鋪子,只怕還未到盈利分紅的時候,又趕上了老夫人壽宴,她想辦的體面些,給自己也是給他掙些光彩,路難免就走偏了些,到底是十多年的情分,顧知遠又是真心喜歡秦氏這樣溫柔小意,知書達理的女人,此時此刻,他不保她,誰還能保她呢。

在衆人的逼視之下,顧知遠做出了決定,沉聲說道:

“不關秦氏的事,這件事她從前與我說過,我之前忘了。一切都是為了老夫人壽宴,她初初接管府裏的事兒,銀錢不到位,一時也是有的,我便做主讓她從沈氏的嫁妝裏挪用一些,等府裏錢都收上來了,自然會還回去的。”顧知遠說的話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相信,但他就是這樣說了出來。

為了這個女人,他能做到這地步,顧青竹也是服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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