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謝謝你的玫瑰
陳安寧稀裏糊塗地上了葉迦言這條賊船,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車子已經開到市區。
夕陽下了山,天是深海的藍色,兩個沉默的人穿行而過沸反盈天的集市,耳邊有粵語侬軟的歌聲。
陳安寧剛才哭了一會兒,眼睛腫了起來,她小指指腹輕輕地碰了一下上眼睑,有點輕微的酸疼。
路過一個堵車路段,葉迦言趴在方向盤上,歪着腦袋看着陳安寧。
陳安寧期期艾艾:“看,看路。”
葉迦言挺無辜的,“路不好看,看你。”
“你正經點。”
“在你面前正經不起來。”
陳安寧瞅了他一眼,笑了。
葉迦言說:“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以前英語考試的時候,突然教室裏廣播響了,教導主任說:‘大家注意一下,試卷上有一個錯誤的地方,請大家把卷子翻到第二頁第17題,把題目裏的李雷改成韓梅梅。第二頁17題,李雷改成韓梅梅!’”
陳安寧說:“不是很好笑。”
葉迦言抓抓頭發,踩油門。
路邊公交站臺擁擠不堪,幾輛車同時停下,下來一群背着書包剛剛放學的學生。
他們成群結隊,走過斑馬線。讓人羨慕青春。
葉迦言看着十字路口指揮交通的交警,沒什麽情緒地說了一句:“安寧,我們去一中看看吧。”
陳安寧沒意見。
一中還是一中,香樟從幼苗長成了參天大樹,遮天蔽日。
腳下踩過的一片片粉色地磚,還是和她的腳的大小完全吻合。強迫症似的,一個一個踩穩了。所以走得非常慢。
放了學,籃球場上一群穿校服的男孩子,去旁邊拎書包準備去上晚自習。
樹蔭底下一個球,葉迦言撿過來,站在陳安寧身邊,“你猜我在這兒扔,能投進嗎?”
他指了指隔着七八米的一個籃筐。
陳安寧敷衍地說:“你試試吧。”
“不能白試。”
“想幹嘛?”
葉迦言若有所思一會兒:“我投進了,你做我女朋友呗。”
陳安寧覺得心口一緊,一時語塞。
“行不行啊?”葉迦言彎腰,笑眯眯地靠近她的側臉,等她答複。
陳安寧說:“不能這麽草率吧。”
葉迦言不以為然:“咱倆都親過了,你可別裝蒜啊陳安寧。”
他要是不說,她都忘記那茬兒了。
現在姑且還能回想起來,那麽輕輕淺淺的一個吻,好像水鳥拂過水面,在心上撩起一圈一圈溫柔的水波。
陳安寧紅了臉,兩條手臂疊在一起,縮縮緊。
葉迦言說:“不拒絕就是答應了。”
看得出來,他是認真的。
他說完,立馬把手裏的球投了出去,小小的球體,在天空中劃出一條優美的抛物線。
陳安寧緊緊地盯着那顆球,有一點擔心,但又有一點期待。
眼看就要進框了,旁邊突然飛過來另外一個球,把它撞飛,砸在地面上。
葉迦言眉頭一皺:“熊孩子搗亂,我再來一次。”
“算了吧,”陳安寧把要過去撿球的葉迦言攔下,說,“你就那點水平。”
她轉身離開,不知道在害怕什麽,但不可否認,心裏那點小小的失落,還是來得有點唐突。
陳安寧走到一棵香樟樹下,被葉迦言從後面拽住了。
他突然攔腰把她拉進懷裏。
陳安寧手戳了一下他的手臂:“你抱得太緊了,我有點吃力。”
葉迦言稍稍松開一點,但是完全沒有放開她的打算。
陳安寧能感受到他在身後噴薄出的一片一片的呼吸。
他的嘴唇輕輕貼在她的耳後,移動一點點攀上耳垂,呼吸溫熱。
陳安寧一個激靈,往旁邊縮了一下。
她整個耳朵都紅透了。
葉迦言壓低聲音說:“既然沒投進,那就接吻。”
陳安寧沒找到他的邏輯。
陡然間,遠處跑過來一個手執教棍的男老師,指着鬼鬼祟祟的兩個人,大聲嚷嚷:“幾班的?”
葉迦言手臂松了一些,陳安寧趁機溜走,他後退一步,沖那頭的老師笑了笑:“十班的。”
回去的路上。
葉迦言一直走在她後面,陳安寧沒有安全感,停下來幾次,他也不跟上來,随她一起停。
陳安寧急了,回頭瞪他一眼。
葉迦言微微颔首,眼底盛滿了笑意,溫柔地凝視着她。
陳安寧損他一句:“腿那麽長都白長了?”
“陳安寧。”
“幹嘛啊。”
“你怎麽罵人都這麽可愛。”
陳安寧捂耳朵:“你不要再跟我說話了。”
回去的路上,陳安寧的手機一直嗡嗡響,她忍住不去看。
無非就是來自四面八方的刁難。
外面又開始下雪。
兩只松鼠穿街而過,跑過冗長的寒夜,沒有糧食的一晚,不知能捱到幾時。
葉迦言樓下豎着一塊電子屏幕,通知暴雪橙色預警。
上樓的時候,她說:“你一個人住?”
“目前是。”
猶豫了一會兒,陳安寧又問:“你經常帶女孩回家嗎?”
“不經常。”
不經常……
葉迦言家裏什麽雜物都沒有,裝修風格偏性冷淡的北歐風,果然很符合這種獨身男人的生活狀态。
廚房到客廳間隔了一個小小的吧臺,葉迦言給她倒了一杯紅酒。倒完了,才想起來問她一聲:“能喝酒嗎?”
“能吧。”陳安寧有點底氣不足,她酒量不行,但為了撐面子,沒交代。
清醒地灌下去兩杯,幸好是紅酒,還能挺得住,意志很明朗。
小姨一直打電話過來,還發了幾條短信,陳安寧瞥了一眼,看到一串感嘆號,就沒敢仔細看。
葉迦言進廚房,她就偷偷喝酒。
喝得不省人事。
迷迷糊糊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
陳安寧醒來的時候,面前端端正正放着三個剛剛做好的Souffle。
“嘗嘗。”
他坐在她旁邊,一低頭就能吻上眼角。
已經深夜了,具體時間她不清楚,感覺腦袋昏昏沉沉。
“你做的?”她瞟了一眼那幾塊小蛋糕,出乎意料的精致,然而,“胃不太舒服。”
好像也就喝了那麽點酒,躺在沙發上閉了會兒眼睛,就忽然睡着了。
說實在的,她有點饞。
陳安寧舔了一下嘴角,問他:“你是營養師嗎?”
葉迦言開玩笑:“我是我女朋友一個人的營養師。”
他一只手臂挂上椅背,懶懶散散,點了一根煙,煙圈飛上半空。
眼下這樣安安靜靜的模樣,帶着香港電影裏的風姿和情意,孑然一身,溫柔附骨。一時姿态,千種風情。
葉迦言從方桌上取了一支玫瑰,殷紅色的花瓣輕輕顫抖。
“好看嗎?”
陳安寧接過去,聞了聞,挺馥郁的香氣,然後還給他:“謝謝你的玫瑰,但是我不需要。”
因為笨蛋陳安寧早就不向往愛情了。
她知道,玫瑰會枯萎,風花雪月的激情會喪失,總有一天如花美眷會變成半老徐娘。
她需要的是每天對她噓寒問暖,可以為她洗衣做飯,分擔不快樂的人,而不是愛說情話的公子哥。
因為她對安定生活的渴望來得比誰都早,比誰都迫切。
葉迦言沒有接她遞過來的玫瑰,只是平平地看着她,眼中本無波瀾。
奈何他多麽不驕不躁,也耐不過時間的推搡。
對面的盈盈秋水裏恍惚開出透明的花朵,馨香與柔情蜜意,接二連三纏上他的眉目。
“那我的心呢,你要嗎?”
葉迦言突然伸手,拇指勾住她蜷在一起的四根指頭,玫瑰花滾落到地板上。
他冷靜地看着她,捏住女孩子柔軟的小手,把她的掌心拉到胸口。放到心髒的位置。
“葉迦言的心,給你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葉迦言:再親不到就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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