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你聽到什麽聲音了嗎?”

趙不息的肩頭微微顫抖,長發散開在赤裸的後背,趙之烽從後摟住他,高大的身體把趙不息遮擋的嚴嚴實實。毯子重新裹上,趙不息由哥哥抱起來,頭伏在趙之烽肩頭,像是幼時身體一晃一晃,他張開手摟緊了趙之烽的脖子。

趙之烽用胡渣去蹭他的臉,咧開嘴笑了,擠過去在他臉上狠狠親了一下。

進了房間,趙之烽踢上門,把趙不息放到了軟塌上,而後便也躺了上去。已是很久沒有睡在一張床上了,哥哥上來後弟弟便依偎過去,趙不息像是要把自己嵌進趙之烽的懷裏似,他的腦袋不停地往趙之烽懷裏鑽,趙之烽發笑,把他撈起來在他額頭上吻着,他道:“怎麽那麽皮?”

趙不息勾住他的脖子,仰起頭閉上眼,“你再親親我。”

趙之烽心裏頭就跟春風拂過,在如今這個橫屍遍地的天下,是難得的溫存。他擁着趙不息,像是抱着一塊至寶,只屬于他的寶貝,無人能觊觎。

第二日,晨曦微光。趙之烽閉着眼側臉磕在枕頭上,棱角分明的下颌胡渣零星,眼窩深邃鼻梁高挺。趙不息一眨不眨盯看着他哥,悄悄伸出手,在趙之烽的五官之上虛虛撫過。

自感染後,他的身體的确和從前不一樣,變得靈敏變得更有力量,他似乎都不需要睡覺,還是能神采奕奕。可就算是如此,他還是害怕。他不喜歡這樣的變化,一整夜他都呆呆地看着趙之烽,他心裏愁郁壓抑,他想告訴他,卻不敢。

門口有微微響動,趙不息嗅到了熟悉的氣息,身體一頓,手立刻縮回,他看了一眼熟睡的趙之烽,緩慢後退快速起身,從塌上跳到地上,竟是無聲無息出了屋門。他走到門口,便看白衣劍客站在冷光裏,他換了一身白衣,周身泛冷,似把自己活成了一塊冰。

他手持劍,出鞘的劍,劃開空氣指向趙不息。趙不息一震,呆鈍沒動,側頭看去,銀光乍現的鋒利,把一條落下的蜈蚣齊腰割斷。謝郴劍收回劍,上前一步擡手撇去趙不息肩上蜈蚣殘肢。

趙不息臉色微白,小聲道:“謝謝。”

謝郴劍似打量着他,外頭細細看着,趙不息被他的目光琢磨的有些不适,好在謝郴劍收回視線,他上前輕輕拉住趙不息的手,朝外走去。趙不息聽謝郴劍道:“我找到一片林子,裏面有很多活物。”

謝郴劍湊過去,嘴唇貼着趙不息的耳垂,他說:“鹿血很好喝。”

他的聲音像是有法力的,趙不息的确是餓了,他聽着鹿血兩字,便覺得胃裏空了,心一下子焦灼起來,他一把抓住謝郴劍的手,仰起頭看他,“現在能去嗎?”

“只要你想,随時都可以。”

趙不息皺起眉,他覺得謝郴劍有些不一樣,但還未反應過來,謝郴劍已往旁退開幾步。他像是冰原上的山川,沒了溫情又成了高高不可攀的模樣,趙不息覺得自己和他的距離好似比之前遠了許多,他覺得奇怪,不知謝郴劍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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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郴劍攜着趙不息躍出大門,他們的響動引起了死屍注意,可當他們走過街道,那些活死人卻都紛紛避開。趙不息還不大能适應自己在活死人堆裏随意行走的模樣,他緊緊攥住謝郴劍的手,謝郴劍一頓,平波無痕的臉上眉間微皺。

他們的速度極快,風呼嘯而過,趙不息往前極速狂奔,慢慢的竟然不覺得害怕惶恐,反而是暢快了起來。他與謝郴劍并肩,穿梭過屍群碎肢瓦礫,而後離開了荒廢的小鎮。

翠綠的密林躍入眼簾,微冷的空氣卷入肺裏,樹梢斑駁着光,微白灑落在枯葉上,像是另外一個世界,成為人之外的世界。

趙不息找不到抗拒這具身體的理由了,他的身體變得輕盈,随着謝郴劍的指引躍出了好一段距離。他們在林間捕獲孤鹿,嗅着泥土草木氣息,像是野獸嗜血,鹿血彌漫在口腔,竟讓他覺得清甜。

他臉上露出笑,謝郴劍走到他身前,擡起手抹去他嘴邊的血。

“我突然覺得好快活。”趙不息低下頭,他看着自己的雙手,慢慢握緊。身體的每一處都似乎充滿了力量,指關節泛白,他往前一躍,腳踩着枯葉跑向小溪,他扭頭對着謝郴劍道:“我從未這麽暢快過。”

好像天地間的一切都是他的,他脫去了肉體凡胎,脫去了一身病體,他成了一個全新的,真的更夠生生不息的趙不息。

關員鎮內,破敗的大院子,趙之烽緩緩睜開眼,他從塌上起來,側過頭看着空了的側塌。

面上沒什麽表情,趙之烽下床出屋,林起予也正好起來,過來詢問他,趙之烽沉着臉一聲不吭。他就穿着睡時的衣服,衣襟還是松散,随手抽過林起予的佩劍,劍鋒擦過地面,帶過一條淺淺痕跡。他往前走站在了劍客的門前,一腳踹開,卻見裏頭空空如也。

便在此時,林起予喊了一聲,趙之烽扭頭看去,就見趙不息同那無他山莊的劍客一塊走來,兩人都是一身白,長衣下擺似有泥污。

趙之烽把劍丢還給林起予,一步步走過去,他站定在趙不息面前。趙不息仰起頭,臉上都是笑,他一把拉住趙之烽,眼裏似有光,他道:“哥哥,謝郴劍他帶我在外面的林中兜轉了一圈,我還采了花,送給你。”

趙不息從伸手遞出一捧花,幾朵顏色不一的野花簇在一起,抵在了趙之烽鼻尖,他能嗅到淡淡清香,而後聽趙不息說:“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喜歡嗎?”

趙之烽抿唇,嘴角緩緩上翹,他接過那束花,低下頭輕嗅,他說,“喜歡。”而後眼皮微擡,目光從花束縫隙裏穿過,目光如刀剮向謝郴劍。

劍客站在趙不息身後,不避不躲,視線如刀尖,相撞劈開,趙之烽捏緊了手裏的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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