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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郴劍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趙不息時,那個身嬌體貴的小侯爺,裹在一襲厚重的貂絨力,粉雕玉琢的臉,朗聲道,“我再加一千兩,只要帶我去平南,無論生死。”
謝郴劍本對他興趣缺缺,可聽他那“無論生死”四個字,起了一絲興致,擡頭看去,被望進了一片赤忱裏。
小侯爺本就是要去尋自己的哥哥,歷經險阻,由生到死,總算是找到了,卻依舊不能在一起。
有時候,夜深人靜時,謝郴劍也能聽到趙不息心裏的郁郁。
這個孩子連對趙之烽的思念哭訴都不敢在人前,只能默默地把臉藏在臂彎裏,輕輕抽泣。
可劍客也會有厭煩的時候,他想,有我還不夠嗎?有我陪着還不夠嗎?為什麽你還要想着別人。
這場愛怎麽能夠公平,獨占誰不會,割舍才難。
趙不息趴在他懷裏哭,他說,趙之烽徹底不要我了。
這個傻瓜。
謝郴劍閉上眼,輕輕嘆了口氣。
他輕撫着趙不息的後背,下巴磕在那單薄的肩頭,低聲說:“我陪你去找他,好不好?”
趙不息擡起頭,不敢置信看着他。
謝郴劍拭去他臉上的眼淚,輕聲安慰,“不要哭了,我本就答應你要替你找到你哥哥,此前只能算完成了一半,剩下的現在來做。”
“謝郴劍……”趙不息喃喃念着他的名字,眼淚掉在謝郴劍的手背上。
謝郴劍問他,“趙不息,現在的眼淚是為我流的嗎?”
趙不息說不出話來,他抱住謝郴劍,不停地和他說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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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鷺出頭,周鑲比活死人還像活死人,行色匆匆麻木地去上早朝。剛聽了一個大臣的回報,林起予趕來,臉色難看地站在殿外。周鑲注意到他,皺起眉,一直等到散朝,他走到林起予身前,“怎麽了,這幅表情?”
“小盼和謝郴劍都不見了,去找趙将軍了。”
周鑲臉色瞬間鐵青,他記得那日,趙不息說趙之烽不要他了。周鑲其實并未往心裏去,走就走了,留在這裏也是礙事。
可誰會想到,趙盼竟然會去找他。
周鑲拿下帽子丢給地上,狠狠踹了一腳。
趙之烽會去哪裏?
入春之後,一切都在複蘇,許久不見的綠意在這片幹涸的大地上延展開。他就一個人,帶着舊傷未愈的身體,在郁郁蒼蒼裏走着。
他想回到故土去,回到皇城,回到将軍府。
那裏才是他的歸處。
謝郴劍牽了一匹馬,趙不息坐在馬上,劍客低頭看着前面的路,回頭對他說:“應該是往那邊去了。”
趙不息的身體恢複到了從前,這幾日奔波了一段路,便開始低燒,天不冷了,他還藏在厚實的衣服裏。他聽到謝郴劍這麽說,便點了點頭,謝郴劍皺着眉看他,趙不息的身體就直勾勾摔了下來。
劍客立刻上前抱住他,趙不息蜷在他懷裏,虛弱道:“我有些難受,想睡一覺。”
謝郴劍已經許久沒有見到這麽孱弱的趙不息了,他沒想到屍毒在趙不息身上消失後,竟然會是這樣。他試圖去感受趙不息心裏的想法,卻發現自己不能聽到了。
他愣了數秒,随後深深呼吸,只能把趙不息摟得更緊了一些。
他們坐在馬上,謝郴劍單手拉着缰繩,一手攬住他,趙不息昏昏沉沉睡着,謝郴劍低頭在他發頂吻了吻。
馬蹄停在了河邊,謝郴劍看到河岸上船只用過的痕跡,他說:“前面就是萬奈河,你哥哥應該是過了河,他想回家嗎?”
趙不息睜開眼,掙紮着坐起來,謝郴劍摟緊他的腰,抱着他下馬。
趙不息盯着岸的另一邊,低聲說:“我不明白,那個空城什麽時候能成為他的家。”
“可能他只是想要你。”
謝郴劍用劍把岸邊的小船給勾了過來,他抱着趙不息輕輕一躍,兩個人站在船頭。
趙不息的身體晃了晃,側頭看向謝郴劍,“不知道這河中是否還會有活死人。”
“有也無事,我會護着你。”
謝郴劍撿起斷了的船槳,看了一眼,難得的笑了。
他們的船駛過萬奈河,河面平靜無風無浪。謝郴劍給趙不息喂了點水喝,看他精神不濟,便讓他躺在自己的大腿上。
趙不息趴在他懷裏,睡了片刻,聽到“咣”地一聲,船到岸了。
他們是一路暢通,一個死屍都沒有看到。
只不過這地方已經無人居住,空蕩蕩的寂靜瘆人。
他們的馬放在了對岸,謝郴劍便背着趙不息往前走。劍客今日的話比平日多,行走間,他問趙不息,“若是見到了趙将軍,你将做什麽?”
趙不息的下巴磕在劍客的肩膀上,他微微搖頭,“我也不知道。”
“和他說清楚吧,告訴他你心裏有他。”
趙不息的身體微震,低聲說:“不行的。”
劍客便沒有再說話。
謝郴劍帶着趙不息穿過了那條萬奈河,走到了皇城,推開城門,走進趙府,最後在趙不息昔日的屋中看到了趙之烽。
趙不息與趙之烽對視,趙家兄弟的心意才是相通的,無需外界作用,他們才是該在一起的。
謝郴劍站在門外,看着已經變成斜陽的天空,霞光萬道,每一束光都不是他的。
他把懷中寫好的離別信放在門外,還有一個劍牌,這一次他是真的完成了任務。
他替趙不息找回了他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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