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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6-11-09 15:00:04 字數:4883

經太醫檢視及治療後,朱和庸臉上除了皮肉傷,眼睛并無大礙,這讓楚鄂松了一口氣。

但雖說不知者無罪,宋依織傷的是皇帝,仍然非同小可。

“皇上,您不會怪罪小仙吧?”他憂心問。

“放心,朕不會取她性命的,只是如今讓她知道我的身分……”眼睛貼着紗布的朱如庸一笑,“你可輸定了。”

“咦?”他一愣。

“你想想,普天之下誰敢違逆天子的命令?”朱和庸一臉得意,“知道朕是當今天子,她就算原本對朕無意,也不敢駁朕的意吧?再說,當今天子看上她,她也許高興都來不及呢。”說着,他哈哈大笑。

他知道朱和庸在開玩笑,可卻一點都笑不出來。

此刻,他擔心的不是誰擄獲芳心這種事情,而是宋依織的安危。

見他愁眉不展,朱和庸疑惑地問:“幹麽哭喪着臉?”

“臣怕事情無法善了。”

朱和庸不明就裏,“朕又不追究,哪裏無法善了?”

“這事要是傳到鳳福宮,恐怕……”他一臉憂心。

“朕已經交代鳳芹不準張揚此事,你盡管放心。”朱和庸一派輕松地說。

楚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依舊憂心忡忡。他一點都不像朱和庸這般樂觀,當時鳳芹狠甩小仙兩耳光時的表情及眼神,他至今還忘不了。

那不只是氣憤她傷了朱和庸,還帶着深深的惱恨。她跟小仙不該有恩怨,不該有接觸,為何會有那樣強烈的怨恨?為何她知道小仙是個姑娘?在那麽緊急又混亂的當下,她如何洞察到小仙其實是個女流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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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覺告訴他,事情不單純,絕不是他多疑。

果然,稍晚時鳳福宮來人,說太後請聖上移駕鳳福宮一趟。

朱和庸帶着楚鄂來到鳳福宮,進到廳內,兩人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驚住。

“母後,這是……”朱和庸難以置信的看着此刻被押跪在地,兩邊臉頰腫脹,唇角還滲着血絲的宋依織。

而看見這一幕的楚鄂,胸口倏地一緊,他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

可他只是個臣子,縱使想沖上去抱住宋依織,卻還是得忍住,不能當場觸怒太後。

“皇上,”太後端坐在堂上,神情凝肅,“這事,你打算瞞着哀家?”

朱和庸忍不住看了鳳芹一眼,心裏雖惱,卻不好發作。想不到楚鄂擔心的事真的發生了,好個鳳芹,完全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母後,”他上前,“這是個誤會。”

“誤會?”太後柳眉一擰,“皇上忘了自己的身分嗎?先不說別的,皇上身系國家社稷,安危何其要緊,怎可時時微服出宮,只為了去會這麽一個粗鄙民女?”

朱和庸臉色一沉。鳳芹究竟跟他母後說了什麽?

“母後,一切确實只是誤會,小仙并非故意傷朕,這只是意外,況且朕的傷勢無礙,母後請息怒。”朱和庸對太後十分孝順,平時噓寒問暖,有求必應,極少違逆其意,此刻雖然要替宋依織說話,也不能跟太後硬碰硬。

“小仙?”太後不屑冷哼,“這女子做男人裝扮,就是為了掩人耳目跟皇上暗渡陳倉嗎?”

“母後,并非如此。”朱和庸急忙解釋,“小仙做男子打扮是為了做生意,她在賣面。”

“哼!她賣的是面,還是笑?”太後惱怒地斥責,“瞧你一心維護着她,恐怕早被她勾去心神了吧?”

一個平民女子竟傷了她的皇兒、傷了當今聖上,太後怎麽都咽不下這口氣,惱怒至極。再加上鳳芹在她耳旁造謠,讓她以為朱和庸微服出宮不是為了體察民情,而只是為了一個女人,更是教她怒不可遏。

“母後,并非如此。”面對太後莫須有的指責,朱和庸開始感到憤怒,但他氣的不是太後,而是不知在太後耳邊說了什麽的鳳芹。

“皇上跟這女子若無瓜葛,便将她交給哀家,如何?”太後态度強硬。

聞言,朱和庸與楚鄂都陡地一震。

将宋依織交給太後?這可不行,如今太後在氣頭上,又有鳳芹在一旁扇風點火,宋依織就算能活着離開鳳福宮,恐怕也去掉了半條命。

“母後,這事……”

“太後。”這時,楚鄂忽地屈膝一跪,“此事因臣而起。”

太後挑眉睇着他,“因你而起?楚鄂,你倒是給哀家說個清楚明白。”

“與此民女有瓜葛的是罪臣,并非皇上。”

聽着,朱和庸一震,“楚鄂你……”

楚鄂擡眼直視着太後,續道:“她并不知道皇上及罪臣的身分,才會因誤會而錯傷聖上。”

“楚鄂,哀家不明白你的意思。”

“太後,是罪臣害皇上受傷,罪臣甘願受罰,請太後饒了此女一命。”說着,楚鄂身子趴得更低,額頭都磕碰在地。

見狀,衆人都一驚。

楚鄂雖是一名武官,但家世不凡,為皇上所倚重,就算在宮中遇着太後,也不需行跪地大禮,而如今他竟為了一個民女磕頭請罪。

鳳芹看在眼裏,妒恨更深了。

“母後,”她上前,繼續加油添醋,“依鳳芹看,這妖女真是了得,竟然将皇上跟楚鄂都迷胡塗了,母後絕對不能放了她!”

“鳳芹!”朱和庸沉聲一喝,“你別掮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

“皇上,鳳芹只是實話實說。”鳳芹仗着在鳳福宮有太後給她撐腰,自然有恃無恐。

“你……”朱和庸雖惱她,但礙于太後,也不好發作。

“母後,不如将這小妖女交給鳳芹做婢,讓鳳芹好好治治她。”鳳芹提議。

聞言,朱和庸跟楚鄂互觑一眼,都知此事絕不可行。

“母後,萬萬不可。”朱和庸急道。

“有何不可?”太後沉聲說道:“她本該死罪難逃,如今饒她一命已算仁慈。”

這時,楚鄂忽地再一次磕頭,咚的一聲,擡起頭時,只見他額頭已流出血來,衆人一驚,頓時鴉雀無聲。

“太後,”他直視太後,神情堅定而無懼,“此事因罪臣而起,罰也是罰罪臣,罪臣自請負責。”

“你是該負責。”太後惱怒道:“你身為禦前帶刀侍衛,居然讓皇上險些失明,哀家是該罰你。”

一聽太後要罰他,鳳芹急道:“母後,皇上要出宮,楚鄂也攔不了他,這一切都是那女人的錯!”說着,她沖到跪地的宋依織面前,拽着她的發,朝着她又紅又腫的臉頰,又狠狠了抽了兩下。

見她打人的狠勁,楚鄂不難想象宋依織臉上的傷是誰造成的,頓時怒極攻心,憤恨的目光像兩柄匕首般射向她。

迎上他駭人的目光,鳳芹倒抽了一口氣,更氣惱宋依織能得到他的維護,堅定了要除掉宋依織的決心。

鳳芹仗着有太後當靠山,再度請求太後,“母後,請速降懿旨,将此妖女賜給鳳芹。”

太後還未回應她,忽聽咚咚咚的沉沉巨響。那聲響不是別人弄出來的,而是楚鄂正一下又一下的磕頭,每一下都又響又沉,直教人聽着心驚。

被鳳芹打得頭昏眼花的宋依織,在此時整個人清醒過來。她震驚的、不解的看着猛磕頭的楚鄂,心口一下一下的抽痛着。

他這是在做什麽?為什麽要為她做到這種地步?為了替她開脫,他先是将所有的錯攬在身上,還自請處分,現在又……眼見着他的額頭已磕出血來,她的心好難受。

“楚鄂?!”見狀,朱和庸趨前想阻止他,可他卻還是不停的磕頭。

“楚鄂,你、你這是……”太後見狀,也慌了。

楚天雲一生戎馬,獻身朝廷,當年要不是靠他守着北疆,敵人早就越界而來。

而楚天雲就這麽一個兒子,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她如何對楚天雲交代?

“太後,”楚鄂擡起頭,滿臉是血,模樣吓人,“請太後饒她一命,放她出宮,若不,罪臣便磕頭直到太後答應。”

“大膽!你這是在威脅哀家?!”

“罪臣不敢,太後,此事要是傳出去,傷的恐怕是皇上的名聲。”知道太後更看重兒子,他拿朱和庸來做文章,“要是有人謠傳皇上耽溺女色,荒唐國事,皇上還如何安坐皇位?”

“你剛才不是說跟皇上無關,又怎會……”

“流言向來可怕,亦無須根據,罪臣不是為了這女子,而是為了皇上名聲,求太後開恩。”說罷,他又繼續磕頭。

他的磕頭聲響教聞者心頭直顫,再見他一臉鮮血直流,更是心驚。

看着他如此傷害自己,宋依織眼淚直落。她的心好痛,幾乎想沖着他大喊“不要再磕了”,可不行,她一喊,只是令太後更有理由處置她。

她多麽希望有人能趕緊阻止他,她不想看見他受傷,她不要。于是,她望向朱和庸,以哀求的、殷盼的眼神看着他。

朱和庸接收到她的期待及央求,卻露出為難之色。

他雖是一國之君,但也不好直接對太後下令,于是半強半哄地道:“母後,您再不點頭,怕今天鳳福宮要出人命了,屆時朕如何對楚将軍交代,又如何不令臣子寒心?”

看着楚鄂,太後亦感心驚。她看得出來楚鄂是來真的,她再不答應,恐怕楚鄂真要魂斷鳳福宮。

“夠了!”她沉喝一聲,“放了她。”

此話一出,朱和庸急忙拉住楚鄂,“行了,楚鄂,母後答應了。”

楚鄂擡頭看向太後,唇角一揚,“罪臣謝過太後。”

“母後,可是她……”鳳芹眼見宋依織就要逃過劫難,急着想阻攔。

“行了,鳳芹,你真想在哀家的鳳福宮搞出人命?”

她低下頭,不甘心卻也無計可施,“鳳芹不敢。”

“起來吧,楚鄂。”

朱和庸伸手拉起楚鄂,而楚鄂才剛起身,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燈下,宋依織靜靜的坐在床邊守着楚鄂。

他臉上可怕的鮮血早已擦淨,可額頭卻因為不斷磕頭而磕出一個不小的破口,太醫已為他清理傷口并包紮,血卻還是微微的滲了出來。

看着這樣的他,她的心揪得死緊。他是為了保她一命才這麽做的呀。

今天發生的一切太急太突然,她還來不及厘清,事情便接踵而至。先是發現她口中的小朱公子竟是當今皇帝,楚鄂是禦前帶刀侍衛,然後還沒反應過來,幾名壯漢便沖進面店将她押往宮中。

她在鳳福宮被鳳芹不斷的掌嘴辱罵,根本不知道自己跟鳳芹有什麽深仇大恨,要被如何對待,而且小朱……不,她今日才知皇上跟楚鄂也似乎早就發現她是個姑娘。

在朱和庸為她釋疑之後,她才明白了一部分的事。

原來他們君臣二人同時看上她,并約定進行君子之争,他們并非在打賭,而是真心想追求她。

朱和庸是因為太喜歡她的手藝,想将她納為妃子,成為他的貼身禦廚。皇帝向來任性,什麽都能成為他納妃的理由,他甚至不需要理解她、了解她,便打算将她帶進宮中。

可楚鄂呢?他喜歡她什麽?也是因為她的廚藝?

不,看他在鳳福宮為保她而做的事,絕不只是那樣。沒有人會傻到為了吃而丢命。

想到當時的景況,她又是一陣心驚。瞧他一次又一次的重重磕頭,鮮血慢慢不斷的淌下時,她的心像是被刀子一回一回的劃着般痛苦。

那樣的痛苦,只在她娘親死去的時候她才嘗過。

他往死裏磕頭的行動真的震撼了她的心,她完全料不到他會那麽做,也因為料不到,更讓她刻骨銘心。

她的父親對娘親十分絕情,這讓她對男人不存期待,甚至認為天下男人皆薄幸寡情,可楚鄂為她做的一切卻教她發現并非天下烏鴉都一般黑,她碰上了一只白烏鴉,而且這只烏鴉對她情深義重。

一個連命都可以為她抛棄的男人,她沒什麽好懷疑的,只是,知道他的身分後,她也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她根本無法接受他的心意。

一個是将門之後,當今聖上跟前的紅人,一個卻是身分低微的平民女子。這樣的她,就算是做他的妾都不夠格。

想着,她不禁感傷難得遇上有情郎,老天卻不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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