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縫紉機

冬日的天短, 趙雲薇下班回到家時，天色已經昏暗了下來。

她手上提着一條魚和一只雞, 是半途拐到菜市場買的，都讓攤主幫忙收拾好了，回來就能炖上。

大冷的晚上，若是喝上一碗熱乎乎的魚湯雞湯啥的, 既暖和又滋補，正好還滿足了家裏的那只小饞貓。

趙雲薇想到愛喝魚湯的嬌嬌小閨女, 在寒風中禁不住露出一個暖暖的笑容。

臨到傍晚，地上的積雪已經深了，她快走幾步趕到家門口，跺跺腳抖落了一身落雪, 先是伸手感受了一下門縫，感覺暖氣呼呼的往外冒, 隐隐有輕微的呼嚕聲從裏面傳出來, 心中不由得松口氣, 放下擔憂了一天的心。

“毛毛，開門, 媽媽給你帶大肥魚回來啦。”趙雲薇笑着敲敲門，而後也不着急等着門開, 而是轉身去了廚房，把手裏的食材放下才回轉。

許友善朦胧中聽到有人敲門，本以為又是許富貴那個熊狗子過來找存在感了，誰知下一刻就聽到了熟悉輕柔的呼喚。

貓耳頓時一激靈, 是媽媽回來了！

許友善睜大了眼睛，瞬間清醒過來，立時從小被窩裏跳出來，歡騰地噠噠噠跑過去開門。

趙雲薇踩着齊腳深的雪剛走到門口，門板就打開了，柔和的燈光傾灑出來，暖氣撲面而來，與此同時撲上來的還有她的親親小棉襖。

“媽媽，你下班回來啦，大肥魚呢，貓貓今天可乖了，沒出去亂跑，還幫富貴堂哥清理了髒衣裳……”

許友善趴在趙雲薇懷裏向她彙報自己一天都在家做了什麽事，亮亮的貓眼左瞅瞅右瞧瞧，想找一下買回來的大肥魚在哪兒。

貓貓都吃了一天的素了，烤紅薯再好吃也吃膩了呀，想吃魚的喵。

趙雲薇抱着撒嬌的小閨女連忙往屋裏走，外面太冷了，可不敢把孩子凍着了。

母女倆重新回到火爐邊，等到趙雲薇待在溫暖的室內驅散了一身的寒氣，家裏的其他人也都陸續下班下課地回來了，一個個到家後頭上肩膀上都落滿了雪，凍的不行。

趙雲薇讓他們都進屋圍到火爐邊先取暖，她則去廚房動作飛快地将魚和雞炖上，稍後一家子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油水充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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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裏香氣彌漫，暖意融融，搭配着外面沙沙的落雪聲，再是溫馨不過。

飯後，趙雲薇拿着許友善早上換下來的花棉襖上樓去了，她想借大嫂李桂蘭的縫紉機用一下，那樣做活快，今晚就能将棉襖改好，寶貝閨女明早就能穿上暖和的新衣裳。

李桂蘭對于三弟妹的到來不是多歡迎，家裏正是吃飯的時候，趕在這會兒上門是啥意思。

“大嫂，我來借用一下你家的縫紉機改件棉衣裳。”趙雲薇只當看不見對方嫌棄的臉色，大聲當先道明了來意。

李桂蘭撇着嘴讓進門，她倒是想把人拒之門外，可惜家裏的二老已經聽見門口的動靜了，更別說三弟妹還故意說的那麽大聲。

“老三家的來啦，進來暖和下跟着吃點飯，外面怪冷的。”許老爺子招呼着兒媳婦，讓人給她加份碗筷。

趙雲薇連忙擺手拒絕，道是在家吃過了，她這趟來就是借縫紉機用一用的。

“昨晚給毛毛做的衣裳不合身，我就想着借大嫂的機子使喚使喚，另外國慶和家裏其他三個孩子的新棉衣都得趕出來，縫紉機做的快不是。”

聽了這番解釋，許奶奶沉着的臉色好看了些，直接允了三兒媳婦的請求，讓她盡管用着趕快把棉衣裳趕出來，別凍着了她兒子孫子。

二嫂王翠萍旁觀着沒說話，不是她沒啥看法，而是縫紉機又不是她的，想管也管不着。

而且她也想看看大嫂吃癟，平時用下縫紉機都要看臉子，多寶貝似的，不讓她用的舒坦，她又何必幫忙說啥。

有那功夫，她還不如趁着對方不在桌，多給寶貝兒子加兩塊肥肉吃呢。

因此，王翠萍聽見婆婆的吩咐後眼皮子都沒擡一下，全心當個透明人，落筷子的動作卻是一點不含糊。

許奶奶的話落後，李桂蘭當即拉下了臉，滿心的不樂意。

婆婆不問她這個主人就幹脆地讓三弟妹用她的縫紉機，讓她感覺到自己身為長媳的臉面受到了冒犯，甚至動搖了她的家庭地位。

但是上頭的大家長發了話，男人們也沒意見，當兒媳婦又能怎麽樣，即使再不滿，還不得老實聽話地照着做。

李桂蘭拉着臉咬牙，對着一桌子人挂着笑臉大方地應下，轉身就黑了臉，不情願地帶着趙雲薇去屋裏放縫紉機的地方。

趙雲薇達到了自個兒的目的，可不管大嫂的臉子是多麽難看，反正他們一家背地裏從來沒見過這位大嫂子的好臉色，不在意就行了。

“謝謝大嫂，你去接着吃飯吧，我這兒很快就好了。”趙雲薇笑着道謝，心裏再多的揣度，面上的禮貌得做到分毫不差。

李桂蘭想到如果再晚回去一會兒，估計桌上的好飯菜都要便宜老二家幾口子了，頓時沒了監督三弟妹使喚縫紉機的心思。

不過走之前，不妨礙她利嘴利眼地額外叮囑一番。

“三弟妹，我這兒的線可不多，你……”可別瞎摸亂用。

“大嫂放心，我帶了棉線，用不上你家的。”趙雲薇笑着拿出一個棉線團。

只見她一邊說着一邊手腳麻利地換下了縫紉機上的線，挂上鋼針踩着踏板就咔噠咔噠地運轉起來，一點不帶手生的，明顯是手藝熟練的很嘞。

李桂蘭見此被噎住了，胸口憋着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想挑剔着說點賴話都說不出有哪裏不對的地兒。

“哼，那你就小心着使喚吧，別把針打了，爹娘睡的着，你可得快點。”李桂蘭撇嘴不甘不願地譏諷了一句，然後扭着珠圓玉潤的身子轉頭就走。

窮鬼，懶得再跟她說啥。

“哎，我知道了大嫂，你趕緊回飯桌上吧，晚了可就沒啥吃的了，剛才我看二嫂光顧着給富貴兒碗裏扒肉菜，連跟我打招呼都沒時間呢。”

趙雲薇伸着頭在李桂蘭身後突然來了這麽一句，然後果真見對方加快了腳步，頭都不回地沖了出去，随着哐地一聲關門，屋裏終于清靜了。

“噗嗤——”

趙雲薇憋着聲兒笑過片刻，手下不停地走針引線，該拆的拆，該改的改，準備争取趁着半晚上的功夫把小閨女的花棉襖改好喽。

其實不用大嫂多提醒，她也是有分寸的，畢竟不是自己的東西，占住用一會兒還行，但要是霸占太晚耽誤人家休息的話就不好了。

趙雲薇自認不是那等不要臉皮的無賴，所以上手後很快就加快了速度，一心沉浸在縫紉機咔咔嗒嗒的聲響中。

怎麽說她也是紡織廠的工人，用機子的好手，縫紉機做衣裳不在話下，大嫂想在這塊看她的笑話完全是白費力氣。

等到許爺爺他們吃過了飯，許奶奶打發兩個兒媳婦去刷鍋洗碗，爺們自有他們的事情去做，有的去喝茶下棋，有的輔導孩子做作業。

許奶奶進屋來看了看，發現三兒媳婦手上的活計做的不錯，花棉襖實在又保暖，瞧着挺好看。

趙雲薇埋頭飛針走線，感覺到有人進來，本以為是大嫂又進來催她，抽空擡頭一看卻發現是婆婆。

“娘。”她笑着打了招呼，手上的活兒不停。

許奶奶點點頭，沒多說什麽，只是站在縫紉機前看兒媳婦手腳麻利地做活兒。

趙雲薇被這麽盯着，手上更不敢馬虎懈怠，咔嗒咔嗒蹬着縫紉機，速度飛快地将最後一截縫好收線，比預想中所花的時間還少。

“娘，這些取出來的棉花都是新的，多少還能做一副棉手套，您收起來吧。”趙雲薇舒口氣，将從花棉襖裏面掏出來的一小堆棉花孝敬給了婆婆。

掏都掏出來了，她也不好再拿回去，更不能白用縫紉機不是，正好在婆婆眼皮底下送上，就當孝敬給老人了，大嫂子可別想占一點便宜。

棉花量小，但是顏色鮮亮手感綿軟，一看就是新年新出的，比那些彈過好幾次的舊棉暖和。

許奶奶眼睛多利啊，一眼就瞧出來了，因此也沒嫌棄東西少，順手就收了起來，準備抽空給老頭子做兩只保暖的手套戴戴。

趙雲薇收工取回了線就準備回家了，辭過二老時許爺爺還想讓老大許國中打着手電去送她下樓，被她受寵若驚地連忙擺着手拒絕了。

李桂蘭正在小廚房洗洗刷刷，趙雲薇走前去跟她招呼了一聲，見她臉色依舊是那副欠了她一百塊錢的樣子也沒放在心上。

趙雲薇下樓到家時，房子裏的燈還亮着，孩子們都睡了，許國慶正坐在火爐邊等她回來，爐火上溫着燒好的姜茶。

夫妻倆喝着姜茶說了會話，之後簡單洗漱了一番就去睡了。

許友善第二天早上就有了貼身又暖和的花棉襖穿，這次改的很合适，再也不會臃腫僵硬的夠不着飯碗了。

趙雲薇看着很滿意，覺得用縫紉機做的速度果然比手工快的多。

趁着這天是周末休息的時間，她在吃過飯後就收拾了一包袱布料棉花線團之類的，拎着去樓上，打算花上一天的時間先把其他三個孩子的棉衣趕出來。

為了不白用人家的機子，防止大嫂再給臉子看，趙雲薇還特意準備了一塊花布，能給大侄女做件外罩褂子，就當她的使喚縫紉機的費用了。

然而等她再次敲開門見到大嫂，卻被告知縫紉機上的針打了，暫時用不了，讓她去別家借着用。

“之前還好好的，只是給弟妹借用了一晚，它就打了針……”

李桂蘭的風涼話不要錢的往外說，眼睛長到了天上，明擺着是看不起。

說着話的空檔，她只将門開了一條縫，根本不讓人進的，不給趙雲薇見到爹娘鬧騰的機會。

反正針是真的打了，即便鬧也沒理。

趙雲薇見此也不好再說啥，人家不願意，她還能硬闖不行。

當門砰地關上，她就拎着包袱下樓了，回去被蹲在家裏烤火的許國慶和幾個孩子看個正着。

了解了情況後，許富才憤憤地給爸媽提建議。

“大伯母不借，咱們家自己去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