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輿論

在另一邊的刀劍世界裏， 幾位官員陷入了突如其來的恐慌之中。

這個由時之政府掌管的世界裏，一向都是非常單純的。

從其他世界裏雇傭擁有強大靈力的審神者， 讓他們用靈力召喚刀劍對抗時間溯行軍， 這基本上就是時之政府所有的任務了。

乍一看沒什麽問題， 審神者們大多是年輕女性，刀劍男士們也都性情溫和和現任主君搭配和諧， 可時間一久， 自然也暴露出了很多問題：比如審神者和刀劍男士之間的感情問題、和外界聯系問題、審神者和刀劍男士各自的保護措施等等等等， 不過問題沒有集中爆發， 上面似乎也就樂得選擇無視。

因為某些關系制造出了暗黑本丸也好、審神者因為家庭原因不得不辭職留下空本丸也好、刀劍男士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背叛審神者也好， 仿佛對于時之政府而言那都是極少數的個案，根本不需要多加關注， 就算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也還有專門負責此事的鬼庭衆存在呢。

然而事實是大部分的審神者其實不知道鬼庭衆的存在。

某個長期無人搭理的的空本丸流落到其他世界裏面去， 有的審神者不願意接手一個新的本丸而去重金購買其他空下來的本丸，這些情況都是存在的，但是對其他并不是當事人的審神者而言， 基本上也都是抱持着“反正與我無關”的潛意識心态， 冷漠的圍觀事态的發展。

痛心過了、唏噓過了， 贊嘆過了， 把這些遙遠的故事當做閑暇時的消遣嚼上幾遍， 等到沒了味道後，自然也不會有多少人再去關注。

政府明顯也習慣了這種操作和發展，所以面對下班後像是聞到血腥味的饑餓鯊魚一樣沖過來一群人， 這些官員們頓時慌亂無措，并且露出了一種因為長期脫離時代後對眼前設備所特有的陌生表情。

刀劍世界為了尊重大部分都是歷史古老的刀劍化身的付喪神們，整個世界的時代基本上都是古代日本，引進了現代化設施的本丸算是少數中的少數，大部分審神者還是尊重了這一設定。

現如今，這些在現實世界名為記者的人們正用一種恨不得把話筒和攝像機戳到對方臉上的氣勢，你一眼我一語的迅速開口發問：

“請問你就是時之政府的官員嗎！”

“你對現在刀劍世界這麽多暗黑本丸有什麽想法！”

“刀劍男士和審神者的待遇一樣嗎！”

“有部分暗黑本丸沒有來得及處理已經流落到其他世界，請問政府有沒有什麽阻止這種問題繼續發展的确切行動！”

“審神者的待遇安排究竟是什麽流程，重金購買其他本丸也算是政府編內人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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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出現了很多個刀劍男士殘害審神者的案例，政府不僅沒有對這些刀劍進行處罰也沒有處理失去審神者的本丸，請問如今的審神者們真的存在政府級別的安全保障嗎！？”

……

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記者，不知道從哪裏出現，上來就問的問題讓人覺得辛辣而刺耳，部分官員第一時間冷靜下來選擇了沉默，卻也沒有被他們輕而易舉的放過，少數脾氣暴躁有沒經歷過這般陣仗的便口不擇言的破口大罵，紛紛被攝像機記錄了下來。

這些人的職業敏銳度高的可怕，有個性情懦弱的失口喊了一句“暗黑本丸和我沒關系的和政府沒關系的！那是審神者和付喪神們自己自作自受，就算出事了不也有鬼庭衆負責收拾嗎！”

聽到這句話的那一刻記者們的眼睛都綠了。

這人還以為自己終于把燙手山芋扔了出去，誰料到這群聞到了一絲味道就更加發狂的家夥們更進一步的圍了上來：“請問鬼庭衆是什麽組織！是正規的政府暴力機器碼！”

“正常來講的政府管轄下的普通民衆是有知道自己被保護的權利的，為什麽大量審神者完全不知道這個組織！”

“請問鬼庭衆是正規組織嗎！還是說審神者和刀劍男士的安全依然無法被真正保障！”

同樣的問題一樣出現在了鬼庭衆的門口。

這裏的工作者們大部分都是被暗黑本丸弄得焦頭爛額的年輕人，常年和各種各樣的奇葩事件打交道那裏見過這樣的發展，有些姑娘倒是曾經在電視上見過，對記者這一生物記憶猶新，此刻身臨其境，第一反應就是害怕。

“——各位請讓讓。”

男子清朗幹淨的聲音響起，衆人聞聲紛紛側首，莺丸跟在一位身着華麗十二單的年輕女子的背後，那女子身材高挑，走起路來不緊不慢不驕不躁，漆黑豐順的長發一絲不茍的，頗有幾分古風仕女圖的古雅風範。

她的頭上戴着一頂白紗的鬥笠，掩住了大半的面容，其中幾個資歷老的先忍不住叫了出來：“統領大人……？”

“叫得那麽大聲做什麽晴子。”輕而易舉叫出對方姓名的大統領臉龐罩在面紗之下，看不清她的表情，聲音裏倒是能聽出幾分無奈的意味來，名喚晴子的年輕女人頓時臉色一紅，讷讷道：“因為您過去從來都不出來……”

“你也說了，那是過去，如今都問道家門口了，我還不出來嗎。”

統領擺了擺手，衆人會意，沉默的讓開一條路，安安靜靜的看着那身着十二單的女子從從容容的走到了最前面的位置。

她氣場強大，身畔莺丸也跟着沉默的拔出了刀把刀尖兒抵在了地上，刀鋒閃爍，泛着殺人後特有的冷光。

在這兩人氣場壓制下，一時間原本餓狼似的這群人居然沒人敢開口問。

最後，好歹還是統領小姐帶着笑音開口了：

“我呢，大概也知道你們來的原因是什麽，為了可以第一時間控制住暗黑本丸的發展，我們鬼庭衆也稍稍有些許眼線和人脈，所以之前諸位曾經問過的問題，我也是知道的。”

她清了清嗓子，微微提高了聲音：“——首先是第一個問題回答，我們的确不是正統的政府司法機關，而是私人組織；說到底，時之政府需要操作的任務其實非常簡單：雇傭審神者，和刀劍男士一起對抗時間溯行軍，所以在這種操作之下，理論上的軍隊的确是不需要存在的。”

立刻有人尖銳的問道：“那麽閣下是承認鬼庭衆是并沒有官方承認組織的私人違規組織了嗎！這種組織真的可以為其他審神者提供安全保障嗎！？”

大統領仿佛嘆了口氣，接下來的語氣變得有些無奈。

她攤開手故作苦惱的說道：“這您可倒是給我扣了個大帽子啊，我們鬼庭衆說到底也就是一群心善的小姑娘小夥子們為了保證那些可能有危險的刀劍和審神者們做些工作而已；人手有限，工作龐雜，就算一個人掰成三個使能做的也不多……說句不好意思的話，就算我們努力到了現在，能救下來的也依然是大多數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所以你們鬼庭衆其實并不是審神者們的安全保障！閣下是這個意思嗎！”其中一人立刻問道。

“哦～這位小姐還真是喜歡胡亂下定義啊～”

統領擡袖輕笑，“保障不保障的，本來就不是我們鬼庭衆的工作本質，就算沒有軍隊的政府也應該有司法機關負責審判，保護也好處置也好，和我們我們其實都只是一群游走于法律邊緣的亡命徒罷了。”

“亡命徒是什麽意思！？”

“難道閣下和鬼庭衆是違法犯罪的組織嗎！？”

“鬼庭衆判定暗黑本丸的條件是什麽，能和我們透露一二嗎！”

又是一通不讓人喘氣近乎咄咄逼人的問法。

“唔……我們對暗黑本丸判斷方法啊……”

統領做思考狀，一只手伸進鬥笠下摸了摸下巴，這群人盯着那只伸進白紗後的手的眼神簡直恨不得把自己變成那只手，然後下一秒就把它給掀了，便可以露出這人的本來面目

被稱作大統領的年輕女子對聲音感情的控制力極好，單純從幾句話就可以輕松感受到情緒起伏，但是記者們要的可不是一個單憑聲音就能表現感情的，他們最想要的是白紗下的那張臉——無論美醜年輕還是衰老，只要有了這張臉曝光在鏡頭之下，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但是莺丸和他手裏的刀，存在感實在是太強了。

“其實我們也不知道該如何判定黑暗本丸啦……”她狀似苦惱的嘀咕道：“畢竟如果看到有人用鞭子抽誰就沖進去的話其實也很尴尬，如果我們單純靠隔壁本丸的通風報信，然後趕過去發現其實人家是在玩什麽愛情動作小游戲什麽的就很糟糕了，要知道變态的刀和變态的人可都有，萬一不小心搞錯了我們也很麻煩。”

大概是沒碰過這麽坦然開黃腔的，一時間記者們都瞠目結舌，場面一度非常尴尬。

在後方圍觀的鬼庭衆們有幾人興許是想起了因為某把刀剛剛實裝那陣子因為思想太純潔不小心鬧出來的烏龍笑話，紛紛羞恥的捂住了臉。

“……所以只能靠其他方法來判斷了。”

統領忽然一壓嗓子，平白多出了一股肅殺的血腥氣。

記者們和後面的鬼庭衆們下意識擯住了呼吸。

“為了确保我們不會誤傷任何一個正常的本丸，所以每一個可能記錄在案的本丸我們都必須一而再再而三的确認……說起來我們這些家夥幹的事情本來就不是什麽正常的工作，殺人也好碎刀也好，随便哪一個拎出去手上都是染了點血腥味的。”

她忽然聲線一肅，凜然道：

“但我不會贊同你們的觀點——作為保護審神者和刀劍男士的組織？非也！我建立鬼庭衆的初衷從來都不是這個，這裏的年輕人們都沒有那麽大的宏願，他們大多是因為自己的愛刀被毀或者自己受到了某種不公正的待遇，再不然就是被迫接受了有前主的本丸然後被迫淪落至此……說白了，只是為了他們自己，和即将可能落到同樣地步的同伴們，争一口氣而已——争一份他們之前沒有人為他們争取的解脫。”

原本混亂無序的衆人不知不覺間挨個站好等着提問和對方的回答，等她說完這些話後，立刻有人搶先問道：“統領小姐從頭到尾都沒有直接說過時之政府是否存在軍隊，是因為你也不知道還是這其中有什麽內情？”

衆人怒視之，這個問題簡直就是白癡的把優先解釋權遞到了對方手裏，哪裏來的菜鳥提問的！

果不其然，統領笑盈盈的答了：“啊，兩者都是啊，因為我不知道是不是存在了軍隊，所以我們私下裏也會猜測時之政府的司法機關究竟在幹什麽……別誤會啊，無軍隊國家不是也存在的嗎，何況某種角度上時之政府的審神者和刀劍男士都是強大的戰力，軍隊這種東西不存在也是可以的吧？”

避而不談時之政府是否真的存在司法機關這個問題，而是狡猾的偷換概念，把軍隊和司法機關混做同一種概念。

軍隊不等同于司法機關，司法機關又不等同于司法系統。

這裏卻被統領一言帶過，而且說得義正辭嚴聽起來沒毛病，如果是個不認真了解其中關系的，說不定就被茫茫然的糊弄過去了。

不僅如此，她從頭到尾都把鬼庭衆從對方“政府雇傭的暴力部隊”這一概念中措辭模糊又定義委婉的摘了出去，輕輕松松三言兩語塑造了一個因為同情心而集合在一起的小組織，至于關鍵的對于暗黑本丸的“判定”和“審判”，全部扔給了還不知道有沒有的時之政府的司法機關上面。

按着她的意思，“看到身邊有人受傷受委屈甚至可能因為你沒有注意到就去死難道不能去管嗎？那也太過分了吧？”

只要她死抓着這個概念，暫時就不能在對鬼庭衆的存在意義多加什麽過多的指責——說白了，他們拍下來的東西問出來的東西都是要給人看的，如果一味咄咄逼人為了反駁她而直接說“你說的這個說法不對”，那麽就很容易引起憤怒的情緒，完全就是本末倒置了。

這些記者本來就是被人雇來的故意擴散輿論的，沒事也能攪混一池水的本事一個比一個能耐；眼見着不能把鬼庭衆拉下去，一個個又開始心思活絡的思考其他的角度。

“聽說時之政府曾經受壓過魔王，但是後來又把她放出來當了審神者，請問這件事情是否存在過？”

統領白紗下的臉輕輕一挑眉，從這個問題裏忽然猜到了什麽。

“那是政府的事情，我們自己的爛攤子還收不過來，何況要我們和魔王正面對上？別鬧了，我這些小姑娘們給她們十條命都打不過那一個。”

“所以魔王的操作并不是因為鬼庭衆為了扶正自己的位置，而是政府自己的打算？”

“過分了啊，別把我們這群純粹打義工的小姑娘們說的像是宮鬥劇裏扶正位置的姨太太一樣，”統領語氣嚴肅卻沒多少生氣的意思，這般活躍氣氛的措辭反而換來了幾聲壓低的笑聲，“魔王那件事情我不會多說啦，畢竟單純論才華和實力來講，一個魔王足夠毀了整個時間溯行軍，這麽一看政府想要用她的力量也可以理解啊。”

“如果魔王控制不住怎麽辦？現在有消息透露魔王已經不在她的本丸了，這點你們鬼庭衆怎麽考慮？”

“哦，那又不是我們的事情，是政府的事情，抓魔王出來把她鎖起來現在又放魔王出來的又不是我們……我們可以負責為小姑娘們和小帥哥們收拾爛攤子幫他們争口氣，難道政府捅的大簍子我們也得幫忙幹活？那也太過分了吧。”

統領的語氣無辜極了。

換了角度不再試着拉硬骨頭的鬼庭衆下水，原本看她不順眼的人們那一刻聽着她毫不猶豫的說“那是政府的事情”便感到格外的心神舒爽，統領小姐也終于發揮了她本該有的魅力，整個人都變得賞心悅目起來。

統領小姐站在那裏，身上的十二單華麗又厚重，壓在那裏的氣場頗有幾分敵軍圍困萬千重我自巋然不動的強大氣勢。

後面的鬼庭衆們有幾個年輕沉不住氣的也開始竊竊私語：

“你覺不覺得現在像是在開記者招待會哦……”

“統領站在前面的樣子好帥！當然如果不閑着沒事發百合花就更帥了！”

“那些家夥完全被壓住了啊……”

“為統領大人雙擊666～～”

“統領感覺好像很擅長這種事情是不是我的錯覺？”

“産生錯覺＋1”

“産生錯覺＋2”

“産生錯覺＋10086”

……

此刻距離記者手裏的各種采訪席卷整個刀劍世界并引起巨大騷亂，還有一周的時間。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的份加到今天了，本來預計是六千字結果沒有達到……明天把剩下的一千補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