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全場安靜了三秒,而後瞬間炸鍋。此起彼伏的起哄聲争先而出——

“哇,這個幸運的姑娘是誰啊?”

“林隊,今天不說清楚不準走人~“

“你看我們這麽多漂亮的小姑娘都等着你答案呢,你不能讓她們失望呀?”

“少校,就跟我們透露一下把,是我們認識的人嗎?”

林競冷面冷心,斷然拒絕:“懲罰問題只有一個。我已經回答了。”

“啊……林隊你太狠了!”

“說話說一半,這是要殺人啦……”

一時間,哀鴻遍野。

齊玥坐在桌子另一端,隔着鬧哄哄的衆人,将視線安靜地投放于林競身上。

只見他仰頭喝完杯中酒,将搪瓷杯往桌上一扔:“走了。”

“诶——诶,林隊你去哪兒啊?不留下來看晚會嗎?”

“我去巡邏。你們好好玩兒。”

餘海站起身:“隊長,你不去看晚會?要不,還是我去巡邏吧。”

他知道,今天齊玥有演出。

林競淡淡擺了一下手:“不用。你們也難得放松一次。若有情況我再聯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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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轉身消失在了夜幕裏。

從始至終,他的視線沒有向齊玥這邊看過一次。

******

晚上九點,晚會準時開始。

這個利維亞醫療志願隊的醫護人員和行動無礙的病人都集中在了廣場搭建的舞臺前面。

雖然沒有專業的演員,舞美,和燈光。但每個人都全力以赴的那種态度,想要盡力呈現出一個完美演出的那種誠意,還是深深感染了在現場的每一個人。

他們每天面臨的是大量來自戰區的傷員,要在物資短缺、醫療設備不足的條件下争分奪秒地和死神搶人,還有不知道什麽時候可能出現的來自當地武裝部隊的威脅。有過精疲力竭的時候,也有過情緒崩潰的時候,卻沒有一個人想過要放棄。而這場溫暖的晚會,讓所有人疲憊的身心都得到了短暫的休憩和充電。

齊玥之前也被抓來充當‘壯丁’。

她以前在軍校時期,也參加過文藝彙演,不過那個時候,她是和幾個女生表演的Street Jazz。那段熱辣的街舞表演給當時觀看演出的新兵們留下了深刻印象,以至于新兵都混成了老兵,還對這段插曲津津樂道。

這次,就連熟識她的人以為她又要故技重施的時候,她卻選擇了獨唱。

唱的是陳小春的《獨家記憶》。

在這之前,都沒人知道她會唱歌的。

就連她閨蜜趙天昕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你行不行啊?之前你從來沒跟我們出去唱過K。我們甚至還悄悄懷疑過你五音不全呢。”

齊玥對此只是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是驢子是馬,拉出來溜溜不就知道了。”

于是她的演出現場,嫣然變成了衆人‘啪啪’打臉的現場。

她的聲音是柔美而大氣的,既有江南女子的婉約,又融入了帶有個人特色的滄桑感。整個演唱過程,音準和節奏都沒問題,沒有驚豔的高音,有的只是淡淡的敘述,像是一個老朋友在給你講故事。聲聲入耳,穿過耳膜直探人的內心。

這晚過後,有兩件事成了醫療營茶餘飯後讨論度最高的話題——

林隊喜歡的人是誰?

齊醫生那首歌,是唱給什麽特別的人聽的嗎?

******

齊玥在後臺卸妝的時候,程冬臨忽然找了過來。

他遞給齊玥一杯仍微微冒着熱氣的奶茶。

一股佛手柑的香味撲鼻而來。

齊玥低頭喝了一口:“你去哪兒找的這麽純正的佛手柑?”

她還記得小時候第一次去程冬臨家玩兒的時候,他媽媽拿出了從斯裏蘭卡買回來的紅茶招待她。那是她第一次嘗到佛手柑的甘香,從那兒以後,她喝奶茶只和伯爵奶茶。

程冬臨:“那天去市集上采購,看見一個商人在賣Dilmah紅茶,就買了幾盒回來。回頭我給你拿過來。”

齊玥展顏一笑:“好啊。”

程冬臨低頭看着她,眼神柔和:“有空嗎?陪我出去走走?”

齊玥微微一點頭:“走吧。”

兩人遠離了熱鬧的人群,朝着醫療營的外圍走去。

剛走到醫療營後面那片椰棗林,齊玥就看見樹下有兩人在接吻。

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兩人她都認識。正是陳沖和趙天昕。

齊玥停下腳步,使勁拉了還未察覺的程冬臨一下。

程冬臨:“怎麽了?”

他甫一開口,樹下那兩人瞬間彈開,齊刷刷朝這邊看過來……

齊玥正尴尬地糾結着要不要跟兩人打個招呼,就見陳沖大落落地沖她招了招手:“喲,玥姐。程醫生也在啊。”

是她多慮了。陳沖的字典裏,大概就沒有‘尴尬’兩個字。

倒是趙天昕臉頰微紅地沖齊玥笑了一下,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說道:“啊哈哈,你們也來散步呢?晚上吃太多,我們過來消消食。”

陳沖納悶地看了趙天昕一眼,又轉向齊玥:“對,消食。要不一起?”

齊玥:“……”

她可沒興趣當電燈泡。

齊玥擺了擺手:“你們忙。”

而後自覺地和程冬臨換了個方向走,往瞭望臺那邊去了……

過了一會兒程冬臨忽然‘噗嗤’笑了:“你這倆朋友還挺配的。”

齊玥:“可不。倆活寶。”

程冬臨嘆了口氣:“感覺每次來找你不是在忙這就是在忙那,都沒有好好說過話。”

齊玥:“這不是,特殊情況嘛。你不也忙得夠嗆。”

程冬臨莞爾一笑:“沒想到你也入了這一行。要說,也真是巧了。”

齊玥:“是啊。我記得你小時候說你要當宇航員的。”

程冬臨:“那時候小朋友的夢想,大概不是科學家就是宇航員吧。”

齊玥:“哈,這倒是。我就想過要當科學家。”

程冬臨沖她眨了眨眼:“醫生也算半個科學家。生物科學。”

齊玥:“哈哈……”

她和程冬臨幼年相識,一起長大,直到初中時程冬臨一家忽然搬去國外,自此失去聯系。

中間隔着這麽長的時間,說沒有生疏是不可能的,但更多的,還是親切。依稀能在對方身上看見年少時的影子。兩人之間的某些默契,也依舊存在。

程冬臨轉頭看着她:“這些年在你部隊裏,過得還好嗎?”

齊玥:“挺好的。你呢?”

程冬臨低頭的時候,眼鏡的鏡片在月光下微微反光,看不清他的眼神,也不知他在思考着什麽。

過了一會兒,程冬臨才緩緩道:“無所謂好不好……你知道嗎,我一直很遺憾,沒能親眼見證,沒能陪着你一起成長。我也很後悔沒有早點回來。”

齊玥聽出他話裏有話,而她對他将要說的話也隐隐約約有些預感。

其實這段時間程冬臨經常往這邊跑。甚至有時候齊玥這邊忙不過來,程冬臨還會主動替她上臺手術。

他的存在,就和他的人一樣,像是和風細雨,不會讓人覺得突兀,或是感到不舒服。

她也不是草木,程冬臨對她的好感,她是能感覺到的。

果然,程冬臨接下來說道:“當年離開得匆忙,我甚至沒有想到還有機會能回來。所以就算後來打聽到了你的消息,我也沒有跟你聯系……沒想到我還是回來了,還再次遇到你了。”

程冬臨忽然停下腳步。于是齊玥也只能跟着停下來。

程冬臨轉身走到齊玥對面,狹長漂亮的眼睛透過鏡片溫柔地凝視着她:“玥玥,我想問你,能不能給我一個重新了解陪伴你的機會?”

齊玥:“……”

程冬臨:“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突兀。但是,現在能有機會和你朝夕相處,我不想錯過這次機會。”

齊玥有些艱難地開口:“程冬臨,我們一起長大,你也知道,我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過……”

程冬臨:“你不要覺得有壓力,也不用馬上回答我。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的心意。如果你現在還沒有遇到合适的人,要不要考慮試着……和我相處一下?”

齊玥沉默了片刻:“程冬臨,以咱倆的關系,有話我就直說了。我不想騙你也不想耽誤你。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程冬臨微微苦笑了一下:“我知道。”

齊玥微微驚訝了一下。

程冬臨嘆了口氣:“只要看着你,就明白了。”

程冬臨:“你的眼神,一直都是追随着那個人的。他在的時候,你整個人狀态都是不一樣的。”

齊玥擡手示意他停下:“別說了。”

程冬臨頓了頓,低聲問道:“可是這麽多年了,你們也沒在一起。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我還是有機會的?”

齊玥:“……”

她答不出來。程冬臨這話戳痛她的軟肋了。

程冬臨見她神色丕變,立刻解釋道:“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

齊玥幹巴巴地打斷他:“我知道。”

程冬臨:“今天太晚了,我送你回宿舍吧。你明天一大早不是還有臺手術嗎?”

齊玥:“嗯。”

兩人剛拐過牆角,齊玥忽然本能地察覺到點兒什麽。結果一擡頭,就看到了一個身材高大颀長的男人靠坐在樹枝上,用軍用望遠鏡觀察着遠處叢林裏的情況……

齊玥身體一僵,本能地停下了腳步。

她忽然想起,這裏是一個醫療營的一個哨點。

他有聽到剛才的對話嗎?聽到了多少?但他們說話的聲音,并不大……

齊玥腦子裏亂糟糟的,一時間也分不清到底是想讓他聽到,還是沒聽到。心跳一聲蓋過一聲,手指也微微攥緊了……

“怎麽了?”程冬臨注意到她停駐的視線,也擡頭看過去。而後,鏡片後的目光微微轉冷。

樹上那男人一手拿着望遠鏡,另一手還夾着支抽了半根煙。

他似乎感受到了來自樹下的詭異關注,于是也側頭瞥了過來,視線薄涼,無波無瀾。

程冬臨和男人的視線直直對上,誰也沒說話。

一陣風過,将那嗆人的煙味吹向了齊玥這邊。

齊玥微微皺了一下眉。

程冬臨收回視線,轉頭對齊玥柔聲道:“我們走吧。”

齊玥點了點頭,與他并肩走遠了。

******

端午晚會順利結束,大家鬧了一整晚,盡興而歸。

夜已深,有些人已經陷入沉睡,而有些人還依然醒着。

林競躺在床上,往耳朵裏塞上了耳機,點開了手機裏錄的一段音頻。

耳機裏單曲循環播放着一首歌。因為是現場錄制,而且大約是收音的位置不太好,除了歌曲本身之外,還能現場鬧哄哄的歡呼聲,說話聲,和獵獵風聲。

然而歌曲傳到林競耳裏,那些喧鬧的雜音卻被他的大腦自動屏蔽了,只剩下女人清亮又略帶憂郁的嗓音,一遍一遍地唱着——

我希望你是我獨家的記憶

擺在心底不管別人說的多麽難聽

現在我擁有的事情

是你是給我一半的愛情

我喜歡你是我獨家的記憶

誰也不行

從我這個身體中拿走你

在我感情的封鎖區

有關于你絕口不提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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