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在後臺見到阿明娜的時候,她抿緊了嘴唇,目光灼灼地盯着齊玥二人。

齊玥幾不可見地對她搖了一下頭,示意她不要張揚相互認識的事情。

阿明娜目光微閃,明白了齊玥的意思,于是低眉垂目,不再與他們對視。一副乖乖認命的模樣。

負責交易的是奴隸主手下的一個包着頭巾的小胡子男人。齊玥與小胡子随意地閑聊着,而林競則在觀察着房間裏的陳設,和人力。

小胡子一邊回答着齊玥的各種問題,一邊領着她來到了櫃臺前,拿出了契約。

“請先付款,然後再契約上簽字,人就是你的了。”

齊玥做出一副檢查‘貨品’的模樣,上下打量着阿明娜:“剛才在臺下也沒看太清,你把人帶近點給我看看。”

小胡子對着挾持着阿明娜的兩個壯漢揮了揮手,兩人一左一右地将阿明娜架到了齊玥面前。

齊玥上下打量了阿明娜一番:“你們說保證幹淨,沒病,也不能空口無憑。有體檢證明嗎?我要帶她回美國,要是攜帶疫病,可是會給我惹麻煩。”

小胡子谄媚地笑道:“體檢證明當然是有的!您稍等。”

他回頭去櫃子裏翻找所謂的‘體檢證明’的時候,齊玥轉頭,和林競對視了一眼。

下一秒,林競忽然動了……

架着阿明娜的壯漢,一個被踢中膝蓋,一個被重拳打到小腹,同時表情扭曲地跪倒在地。

林競趁勢迅速地繳了兩人的槍,并将阿明娜從那兩人身邊搶了過來。

齊玥配合林競的動作,掏出他事先交給她的軍用匕首,架在了正打算摁下警報鈴的小胡子的脖子上:“別動。”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小胡子就眨了眨眼,脖子上的利刃就已經割破了他的皮膚,絲線一般的紅色順着他脖子上的那道細口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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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胡子臉色蒼白,四肢僵硬。他哆嗦着腿,顫顫巍巍地舉起雙手,以示自己的無辜無害。

被林競秒速揍趴下的那倆壯漢本來還想掙紮着爬起來,然而林競根本沒給他們喘息的機會,直接給他們一人後頸來了一下。那倆人連哼都沒哼,就直接暈了過去。

小胡子目瞪口呆地看着林競行雲流水般地收拾了兩個一米九幾的壯漢,整個人都得跟篩糠似的,話都說不利索了:“你、你……你們,們是什麽人?”

在他所站的位置,地面忽然慢慢洇出一圈水痕,空氣中也驟然散發出一股人體排洩物的異味。

那沒出息的,竟然直接被林競吓尿了。

林競對齊玥偏了偏頭:“撤?”

齊玥用刀柄拍了拍吓尿那夥計的臉:“這家夥怎麽辦?”

林競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最後,小胡子被綁了手腳,嘴上貼了膠帶,扔到了櫃臺的桌子下……

***

阿明娜在車上一邊不停抹眼淚,一邊一個勁兒地跟齊玥他們道謝。

齊玥和她一起坐在車後排,從随身的醫藥包裏拿出消毒棉球給阿明娜手腕上被鐐铐磨破的地方消毒。

齊玥不會阿拉伯語,阿明娜不會英語,于是會一點阿拉伯語的林競就成了她們的翻譯官。

阿明娜哭了一會兒,逐漸冷靜下來,而後打聽起阿麗娅的情況來。

林競:“阿麗娅的手術很成功。現在正在我們醫療營地休養。”

阿明娜激動之下,再次熱淚盈眶:“太感謝了,太感謝你們了!”

林競微微勾了一下嘴角:“要謝就謝您身邊這位齊醫生吧。多虧她醫術高明,做出了精準判斷,及時發現那是種寄生蟲病。”

阿明娜忽然緊緊握住齊玥的手:“謝謝,謝謝你齊醫生!你真是我們一家的恩人哪!”

齊玥聽兩人叽裏咕嚕了一串,聽得一頭霧水,不過看阿明娜反應大概也是知道她在跟自己道謝。

于是她趕緊擺了擺手:“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

在兩人相互客氣、其樂融融的氛圍中,林競忽然猛打方向盤,一腳将剎車踩到了底。

一枚火箭彈,落在了他們車輛方才行駛軌道的前方,瞬間爆炸。

雖然他們及時躲過了這枚火箭彈,但爆炸時掀起的爆風,還是将他們的車向旁邊推了數米遠。好在這軍用悍馬笨重,本身抗震能力也夠強,所以沒有被這爆風掀飛。

對于這突如其來的劇變,齊玥沒有絲毫準備,眼看腦袋就要狠狠撞上旁邊的車窗,一只寬大的手掌忽然伸過來,墊在了她的腦袋下……

雖然還是撞到了,但托人肉墊的福,也不是很痛。

齊玥甫一擡起頭,便對上林競關切的眼神:“沒事吧?”

齊玥神情複雜地看着他,搖了搖頭。

阿明娜則沒那麽幸運了,她的頭重重撞上了座椅靠背,過了好半天才捂着額頭直起身。手拿下來時,額頭上微微紅腫起一片。

齊玥:“……”

林競輕咳一聲,說明情況:“前方變成了交戰區……我們得繞路才行。”

距離車輛前一百米距離的路段兩側,已經被政府武裝的裝甲車和各式導彈隊占據了。整片地域上空烏煙瘴氣,黑煙密布,時不時還有子彈呼嘯而過……

看情況像是‘以瑟’那邊突襲,政府出兵在此迎戰。

齊玥一臉慘不忍睹的神情:“也只能如此了。”

醫療營地位于首都的南邊,本來順着這條公路下去不出兩個小時就到了。

現在他們必須先從首都西北面出城,再向下繞一大圈才能開回營地了。

西北面的路況不似南邊這樣一條康莊大道直通羅馬這麽簡單。各種大小道路縱橫交錯,岔路很多,山路也很多。于是齊玥坐到了副駕,拿着地圖負責指路。

大約行駛了一小時左右,路過一家簡陋的自助加油站的時候,林競将車靠邊停了下來。

“還有兩三小時的路程。油可能不太夠用了。”林競說完,下車去加油了。

“正好,我去上個廁所。”齊玥也跟着下了車。

加油站旁邊是家當地的快餐店,齊玥走進快餐店內。店裏只有一個長胡須,店長模樣的中年男人站在前臺。

聽見開門的聲響,便擡起頭看過來:“歡迎……”

他定定地盯着齊玥看了那麽幾秒,直看得齊玥莫名地背脊發涼。

就在她猶豫要不要退出去的時候,中年男人就像被按了重啓鍵一樣,揚起一個微笑:“請問有什麽需要嗎?”

齊玥點了一個套餐,付了錢,而後問:“我能借用依稀你們的廁所嗎?”

男人點了點頭,殷勤地将鑰匙遞出來:“走廊盡頭左拐。”

齊玥上完廁所出來,見到那男人正背對着她,很小聲地在用阿拉伯語打電話。

齊玥走上前,将鑰匙放在櫃臺上。

男人見她回來,跟電話那頭的人簡短地說了一句什麽,而後迅速挂掉了電話。

他這副鬼鬼祟祟的樣子,讓齊玥越發感受到了那股詭異的違和感。

她當機立斷:“我趕時間,快餐不用了。”

她說完,回過身快步向店外走去。

中年男人忽然慌了,忙不疊地從櫃臺後面跑出來:“诶诶诶,別走啊,馬上就好了!”

齊玥充耳不聞,推門而出。

她快步走到還在加油的林競身旁。

林競見她神色匆匆,疑惑道:“怎麽了?”

齊玥:“咱們趕緊走。這地方不對頭。”

林競剛想問什麽不對頭的時候,視線忽然捕捉到一點冰冷妖嬈的紅,無聲地向齊玥心口滑去。林競不假思索地撲過去抱住齊玥,下一秒就聽到很輕的噗聲,像是有蜜蜂蟄了他右肩。然而很快,熾熱的灼痛順着傷口蔓延至全身,仿佛連五髒六腑都要付之一炬。

齊玥驚疑不定地喘了口氣,手下觸碰到林競的肩膀,一片溫熱粘濕。

而後她擡眼就看到林競的右肩迅速染開一大片鮮紅,溫熱的血順着他的胳膊一路流淌下來……

齊玥大腦‘嗡’的一響,空白了片刻。

林競忍着傷口那撕扯人神經一般的疼痛,攬着齊玥到了車旁。他打開車門,迅速将齊玥塞了進去,而後自己也迅速繞到駕駛室旁,坐了進去。

坐在後排的阿明娜看到了車窗外發生的一切,林競一上車,她就焦急地問道:“是不是來抓我的?我、我們現在怎麽辦?你,你的肩膀,你的肩被子彈擊中了!”

林競簡短地答:“不是。”

算是回答了她的第一個問題。

他神情冷漠而嚴肅,迅速點燃發動機,一腳轟在油門上。悍馬像是離弦之箭,迅速飙上了馬路。

齊玥抖着唇,看着林競一直不斷浸出鮮血的傷口:“林競,你的傷……”

林競:“先回醫療營再說。他們肯定有追兵。”

齊玥咬了咬牙,忽然低頭,從剛才采買的急救物品裏翻出止血帶,動作迅速地給林競紮上。她初步觀察了一下傷口,應該沒有傷到大血管,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齊玥:“……只能先這樣了。”

林競微微笑了一下:“謝謝。”

齊玥嘴裏發苦,他怎麽還笑得出來……

齊玥腦子裏亂糟糟的,過了好一會兒,才逐漸恢複冷靜:“剛才那是……遠程紅外狙擊?”

林競:“嗯。”

齊玥想了想:“難怪……我就覺得那快餐店的店長不對勁。感情他當時是在打電話通風報信……”

林競:“警惕性不錯。多虧你注意到,不然這會兒我們說不定已經被他們的人堵了。”

齊玥皺着眉:“你說會是……那個奴隸主派來的追兵嗎?”

她一方面是真心讨論,一方面也是希望能分散一下林競的注意力,好讓他的意識不要一直聚焦在傷口的疼痛上。

林競:“有可能。不過……也有可能是‘以瑟’的人。”

他頓了頓:“畢竟……你已經壞過他們兩次事了。”

齊玥:“你是說他們發現他們在河裏放寄生蟲這個,算一次,我承認。還有一次是……?”

齊玥忽然囧囧有神:“你說的不會是你從他們手裏把我救出來那事兒吧?”

林競:“不然呢?已經吃到嘴裏的肥肉飛了,誰都咽不下這口氣吧。”

齊玥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少校……準确來講,那次應該算你的……”

林競莞爾:“大概他們覺得,目标設定為你,任務難度會低一點。”

齊玥:“……”

又開了一段路,林競從後視鏡裏看見三輛吉普正在以極快的速度向他們靠近。

林競對齊玥說了句‘抓緊扶手’,又用阿拉伯語對阿明娜說了一遍,接着一腳将油門踩到了底……

渾厚的推動力從車尾一路傳過來,齊玥立刻拉緊了扶手。在引擎和排氣管發出激昂轟鳴聲中,悍馬頓時化身一頭公路怪獸,全速在道路上奔馳起來,晃眼間車速就飙上了200公裏每小時。

他們現在行駛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然而林競也根本不減速的。眼看彎道近在眼前,坐在後排的阿明娜雙眼一閉,尖叫出聲。

只見林競猛然打滿方向盤,踩住離合器,挂入1擋,腳下配合着轟油門、彈離合。齊玥只聽見輪胎在地面摩擦時發出的銳響,而後車尾向外一甩,車子便不着痕跡地出了彎。

齊玥手心裏出了一層冷汗,她只見過人用賽車玩兒漂移的,還沒見過誰用悍馬也能漂的。林競的這一系列操作精準得讓人起了一頭的雞皮疙瘩。

齊玥看到,後面有一輛車跟着林競玩兒漂移,結果直接沖出了懸崖……

慘不忍睹。

不過另外兩輛車的司機顯然要老練一些,過了連續彎道,駛入平路後,他們很快又追了上來。

就在後面的車輛離他們越來越近之時,後窗的玻璃忽然發出了當當幾聲脆響。

林競眉心一擰,忽然伸手猛地将齊玥的頭按低。

他剛做完這個動作,後窗整個就碎掉了。

“趴下!”林競對阿明娜喊道,而後自己也埋低了頭。

幾發子彈‘咻咻——”從他們頭頂飛過。

他剛才傾身過來将她按下去的時候,用半邊身子擋住了她的頭,自己卻暴露在了子彈能夠擊中的位置……

齊玥擡頭時看見,林競的大半件T恤,都被染紅了。

她喉頭泛上一陣酸意,眼眶微紅,死死地盯着林競的傷口……

她清楚地知道,就算暫時不致命,槍傷帶來的鑽心疼痛和灼燒感,也足以讓正常人暈厥。

林競的側臉看上去依舊嚴肅冷靜,對自己的傷勢竟似毫不在意。他從後視鏡裏密切關注着後方動靜,左手依然穩穩地握着方向盤,保持着車速,穩穩當當地繼續前行。

然而對方的火力依然沒有停止……

“這樣不行。”林競忽然道,“你能握着方向盤嗎?”

齊玥:“我……?”

林競:“對,給我半分鐘時間。得把後面的狗先收拾了,咬得太緊了。”

齊玥:“好。”

他從懷裏掏出了槍,扔下一句:“保證不撞車就行了。”

他說完,忽然轉身,迅速拉開了車門。剛一探出身子,就朝後面的車‘啪啪’連續開了三槍……

他也不打人,直接瞄準了對方的車胎,一槍一個,一顆子彈也沒浪費。

對方三個車胎被他打爆,車身立刻失去平衡,像個陀螺一樣,在公路上旋轉起來。

而後面的第二輛車顯然沒料到這一突發事故,根本沒有減速,一頭就撞上了前面的這輛車。兩輛車被巨大的沖力擠壓在一塊兒,引擎蓋爆開,冒出滾滾黑煙……

林競坐回了駕駛室,拉上車門,扭頭對齊玥道:“做得好。”

齊玥搖了搖頭:“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林競額上已經因為劇烈的疼痛而布滿一層細密的冷汗,然而他堅定地搖了搖頭:“沒事,先回營再說。”

他就這樣帶着槍傷,一路快而穩地開會了營地。

抵達營地的時候,整個駕駛座的椅背都被他的血染紅了。

齊玥雙眼通紅,一下車就趕緊招來醫護人員,立刻将林競送進了手術室……

趙天昕聞訊趕來手術室:“這,這是怎麽回事?出去的時候還好端端的,怎麽回來就倒了一個……”

齊玥:“我們在路上中伏了……林競為了救我……”

她說到此處,已然哽咽。

趙天昕張了張嘴,似乎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她,最後只能說:“往好處想,至少不是致命傷。”

齊玥點了點頭。

她沒有悲春傷秋的時間,林競的戰場在外面,她的戰場在這裏,在眼前。她定了定神,站到主刀位置,擡頭看向就位的醫護人員,擲地有聲:“麻醉就緒,準備清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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