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別怕膝蓋疼6.12

這一段試戲的內容是講述十九娘即将被母親賣掉，她雖天真懵懂，但在面對即将和母親分離的時候，她出于本能地奮起掙紮的情節內容。

這段戲裏就兩個角色。

十九娘，村婦母親。

青年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女助理，“……這，這怎麽演？”

“該怎麽演就怎麽演。”女助理冷冰冰地橫了他一眼，“你就演女主角的母親。”

“我……讓我去演個女的？”要不是礙于導演還在這裏，牧希覺得他下一句出口的肯定是“神經病”。

“讓你演你就演，怎麽廢話那麽多？”女助理不快地一揚眉，“要是不想來試鏡，出門左轉出酒店！別在這裏耽誤了別人！”

青年轉頭瞥了一眼牧希，牧希沖他淡淡一笑，就如同一根針紮在了青年的眼裏。

他媽的，都到這個時候了，他怎麽還能臨陣退縮？青年咬咬牙，瞪了牧希一眼，抓緊了手中的臺詞紙，乖乖退到一邊去了。

“你們的準備時間，一分鐘。”女助理交代完就退回到方雲生身邊去了，公事公辦的冰冷姿态足夠吓住所有新人。

青年幹脆破罐子破摔，根本也不去好好記臺詞了，他滿心就琢磨着，等會兒怎麽坑牧希。只要他在演戲的時候，故意把牧希帶偏，他就看牧希還怎麽演下去？一個根本不配合你的對手，哈，還演什麽對手戲？

青年想得出神，臉上難免就顯露出了幾分得意之色。

你幹壞事兒就幹壞事兒吧，臉上的表情都不收斂一下。牧希心中暗暗搖頭，就這樣的，充其量也就給自己當個襯托的綠葉，墊腳的炮灰。可憐他還全然不自知……

“開始！”女助理一聲令下。

牧希迅速進入了狀态。

現在，她就是十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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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投來的一切目光，都被她無視了。

牧希身量并不算高挑，她突然間出人意料地往地上一坐，額前的劉海被捋到後面去用皮筋将頭發一起綁好。當這一切做完之後，大家再對上她的那雙眼，就發現劉海底下的雙眼，眸光澄澈，天真懵懂。若是忽略掉她的形體，瞧上去還真像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

青年被她的模樣震了震，沖上前去，大吼道：“還不快進去？”青年臉上的五官因為怒氣都快擠成一團了，看上去極為可笑。

旁邊圍觀的人已經有忍不住笑出聲的了。

牧希頓時就明白了他的打算。

他是打算故意擠眉弄眼，來逗她笑？最好讓她也沒法兒表演下去，就算到了最後，他沒選上，那她也一樣沒被選上，最後輸的可就是她了。

這個算盤……你可就打錯了！

想當年，在皇宮裏頭，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那是最基礎的生存技能。死對頭死了，本該仰天大笑，哪個不是裝得悲痛萬分？

這點情緒如果都繃不住，上輩子她也不會是人生贏家了。

“娘，你不跟我進去嗎？”牧希聲線清脆了些，與她平時說話的語氣、音色都不大相同。

青年怔了怔，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

方雲生看得皺起了眉。

畢竟這麽多雙眼睛盯着，青年的心髒都快從嗓子眼兒裏跳出來了，他緊張萬分，又沖着牧希一番擠眉弄眼，做了好幾個怪異的表情，但牧希始終都用天真又疑惑的目光看着他，臉上半點笑意都尋不到。

青年頓時心亂如麻，不知道該怎麽辦才行，偏偏他還記不住臺詞了……

一狠心，一咬牙，青年伸手将牧希兇狠地拽了起來。

他使的勁兒太大了，牧希被那麽一拽，差點摔倒在地，牧希皺了皺眉，擡眼去看他，“娘，你幹什麽？”她的雙眼蒙上了一層霧氣。

方雲生正對着牧希的方向，他心中微微一震，這瞬間覺得對方的眼睛漂亮極了。

但這一幕在青年的眼中可就不一樣了。

都到這個地步了，她還能演？

我讓你演！我就看你還能不能繼續演！

青年更大力地握住了牧希的肩膀，将她整個人從地上拉扯了起來，怒氣沖沖地就将牧希往前推搡，“進去！進去！”

牧希還在演戲，“娘，你幹什麽？我不走！你陪我一起我才走！我不要進別人家！放開我！”牧希也擡手去抓青年的手腕。

青年心中不屑，一個女人的力氣，能有多大？

但就在他心頭輕蔑的時候，牧希的手掌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牧希心底泛開一絲笑意，下一秒手下一用力。

劇烈的疼痛襲上了青年的手腕，青年臉上的得意頓時就消退了個幹幹淨淨，他死死地咬住了牙關，才确保自己沒有發出丢臉的嚎叫。

“你他媽……”青年一邊罵出聲，一邊擡起另一只手，準備往牧希的臉上掼去。

“行了，方導，這個演員，是來試鏡的，還是當小混混的。”顧景軒面色冰冷，不大不小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套房。

方雲生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裏去，“停！”

青年的手硬生生地頓在了半空中，他面色鐵青，脖頸間的青筋都根根凸起了，那一巴掌揮下去，他不敢，但收回去，又太失臉面。

女助理上前，沖他做了個請的手勢，“你的試鏡結束了？”

牧希這才松開了青年的手腕，青年“嘶”地倒抽一口氣，當場跳腳，“那她呢？”青年不滿地高聲道：“剛才演對手戲的時候，可是她下手掐了我一把！你們看……”青年高舉起手腕。

衆人定睛一看，除了那塊皮膚紅了點兒，哪有什麽痕跡啊？

青年自己也呆住了。

不可能啊……剛才明明……明明就……

“把人弄出去。”方雲生皺起眉，厭煩地揮了揮手。

“不！我沒撒謊！她剛才……”

女助理不耐煩地叫來保安把人架着往外送，“是不是男人？輸了就編瞎話？要點臉！下次別想來劇組試鏡了！”

青年一臉見鬼的表情，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他的額上就冒出了不少的冷汗，被推搡出來以後，門就在他的背後關上了。認識的人趕緊圍了上來，“怎麽了？怎麽你一個人出來了？牧希不會真被選上了吧？”“你沒事吧？怎麽一頭大汗？”

青年咬着牙低聲罵：“誰知道！媽的，那個女人簡直有病！我倒要看看，她能拿到什麽角色？”

……

門關上後，方雲生就将牧希叫到了跟前去。

顧景軒撤去臉上的冰冷之色，正要琢磨着要不要對牧希笑一笑，然後他就發現，牧希全神貫注看着方雲生呢，根本沒分半點目光給他。

顧景軒臉上的表情不由一僵。

“說說你對這個角色的理解。”方雲生開口語氣冷淡。

要真是個新人，說不定就緊張得哆嗦了，但牧希完全不知畏懼退縮為何物，她羞澀一笑，緩緩道出了心中的想法，“這個角色，一個字，直。”

“為什麽這麽說？”方雲生面上閃過了驚訝之色。

“發現地主一家是漢奸，在私恨和國仇的雙重夾擊之下，她選擇了殺死地主。這是正直的直，也是愛憎分明的直。”

有仇報仇，這也正是牧希第一眼就喜歡上這個角色的原因。

世界上哪有那麽多善良的人，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她淪落山寨，一路打拼得到後來的地位，處事公義，這也是直。”

“面對gd，她直截了當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然後就帶着人投軍了，此後沒有半分反悔和退縮。這是堅持諾言的直。”

“遇上喜歡的人，她大方表白，當對方不愛她時，她爽快放手，這更是一種爽直。”

牧希頓了頓，“……這就是我心目中的十九娘。”

“雖然有些地方稍有偏差，不過總體上來說，總結得很不錯。”方雲生這才露出了笑容，“能夠在短時間內，将這個角色從你的心底樹起來，看來你心底對怎麽演這個角色，都已經有了初步的設想。”

牧希大方地點頭，“是的，已經想過要怎麽演這個角色了。”

方雲生沉吟了一下，“……牧小姐，我想，這個戲的女一號，就是你了。”

顧景軒勾了勾嘴角，心底頗有點兒與有榮焉的感覺。好歹也是他推薦過來的人……

牧希依舊羞澀一笑，表現得如同新人一般。但實際上她卻沉穩得很，半點失态的表現也無。

女助理的态度頓時就好轉了不少，她微笑着送牧希出去。

這個時候，牧希才看了一眼顧景軒，說了聲，“顧先生再見”。顧景軒連一句話都還沒來得及和牧希說，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牧希遠去的背影。這心裏……怎麽就覺得有那麽點兒憋屈呢？

牧希推開了套房門。

青年蹭地一下就站了起來，目光緊迫地盯着牧希。

小助理也馬上跑了過來，“牧姐，怎、怎麽樣？”

牧希沉靜冷淡地看向青年，“真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我試鏡成功了。”牧希掃了一眼腳下，“走廊上鋪了地毯，你的膝蓋不會太疼的。”

“道歉吧。”最後三個字，從牧希的嘴裏淡淡地吐了出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頓時集中在了他們的身上，就連送牧希出來的女助理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