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牽扯

蘇格回家太晚，第二天差點睡到中午。

她匆匆起床下樓，進廚房想找點東西随便填一下肚子再開工，正在那兒翻箱倒櫃的時候，李默進來了。

蘇格看他一眼，問：“家裏有泡面嗎？”

“不知道。”

“面包有沒有？”

“不清楚。”

“雞蛋呢，不會連雞蛋都沒有吧。”

“這種問題你該問阿姨。”

蘇格關上冰箱門，頗為無奈地看着他。李默明顯是故意的，他還在為昨晚的事情生氣吧。

“昨天後來誰來了？”

李默不回答，把手裏的杯子遞過去：“給我泡杯咖啡。”

人在屋檐下。蘇格接過杯子開始找咖啡豆，她對廚房的結構真是不熟，底下一排櫃子全開了也沒找着。

“上面。”李默提醒她。

順着他的目光，蘇格打開頭頂的一扇櫃門。一排整齊的罐子排在那裏，搞不清哪個是哪個。

“你還沒跟我說，昨晚到底誰來了……哎，這麽多哪個才是？”

她踮起腳尖往櫃子裏探頭，手剛碰到最旁邊的那個罐子，李默的手就覆了上來。

這一下來得太快，蘇格沒來得及躲開，兩人手心貼手背，弄得蘇格十分尴尬。她迅速抽回手，兩只手不自覺地來回搓着。

李默倒是氣定神閑，拿了罐子遞給她：“這個。”

蘇格一直低着頭，拿了那罐咖啡想不好接下來該幹什麽。李默就這麽盯着她看，目光直接而淩厲。

蘇格只能轉身，拿背對着他。

“幹什麽，還準備洗洗不成？”

蘇格才發現自己對着的是水池，趕緊往旁邊挪，挪到了咖啡機邊上。李默家的機器跟錄音棚的又不一樣，她根本不會用。

想開口求助又覺得難受，正在那兒猶豫着，李默看出了她的心思，直接過來指導。

他說話條理分明邏輯清晰，步驟由簡到難絲毫不差，蘇格邊操作邊想，還不如他自己泡得了。

他要麽就是太懶，要麽就是存心折騰她。

這人怎麽跟李茜一個德性，果然是兄妹。

想到李茜，蘇格不由想到手背上那只烏龜。她把豆子放進機器裏，手擱在按鍵上。

“我手上的烏龜到底誰畫的？李茜說她不會畫烏龜。”

“我畫的。”李默說着伸手，摁了啓動鍵。機器運轉時發出有規律的響聲，把他那句話一下子就給吞了。

但蘇格還是聽到了。

她沒想到這男人看起來冷峻又難搞，居然也有這麽幼稚的一面。

“為什麽？”

“一時手癢。”

“那你找張白紙畫啊。”

李默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點笑來。他沒告訴她，本來還想畫她臉上呢。

蘇格十分郁悶，轉身就要走，卻聽見身後李默問她：“泡面不吃了？”

扭頭一看，某人不知從哪個角落裏變出了兩包面，沖她一揚下巴：“泡兩碗，一人一碗。”

蘇格這個苦力只能留下來繼續煮面。趁着燒水的功夫，她把咖啡泡好，推到李默跟前：“行了，喝吧。“

“不情不願，态度別扭。”

蘇格翻他一個白眼，還想跪下喊他主子不成。

李默昨晚心情很差，睡了一覺起來一肚子的起床氣，結果在這兒逗蘇格逗了半天，那點子氣就沒了。她真的是那種看起來厲害實則好拿捏的人，白長了那麽一張大氣明豔的臉。

他這麽想着，目光就不由自主落到蘇格臉上。蘇格注意到他的目光，惱火地瞪他一眼，結果對方絲毫沒有收斂，反而看得愈加肆無忌憚。

李默覺得自己完全有這個資格，這是他的家，但凡在這個家裏出現的人和物，都在他的可視範圍之內。更何況，他看女人一向直接，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蘇格越是臉皮薄，他看得越是心安理得。

李默臉上依舊帶着淺淺的笑，舉着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然後他的笑容就僵在那裏。

這咖啡難喝得有點過分了。周聲是腦子有問題還是味覺有問題？昨晚他問他喜歡蘇格什麽，他是這麽和他說的。

“她咖啡泡得好。”

這水平跟好一點兒不沾邊。

一想到這裏，李默的好心情蕩然無存。他突然意識到，周聲對蘇格可能不是玩玩這麽簡單。他自小女人無數，也有嘴上說得愛來愛去，一轉眼就丢到腦後的。

但蘇格不一樣。他昨晚和周聲說了蘇格的來歷，本以為可以讓他知難而退，沒想到周聲倚在門邊笑得一臉邪性。

“哥，老頭子死了，他的財産我一分不要，我就要他的女人。”

當時要不是天色太晚，李默都想抽他。

這個周聲比李茜更叫他頭疼。雖說不一個姓，到底血液裏流着同一個人的血，他們兩兄弟都是一個德性，混賬得有點過分。

李默自打工作後休身養性收斂了很多，對着外人輕易不發脾氣。周聲卻是不同，名氣越來越大，脾氣也漸長，像昨晚在家門口就這麽跟蘇格不清不楚也是大膽，一點兒不怕狗仔偷拍。

要不是親弟弟，李默昨晚都不會讓他進家門。

一想到他可能真的會一頭栽進蘇格這個大坑裏，李默就覺得頭疼。

蘇格專心泡面，偶爾一轉頭發現李默拿着那杯咖啡正在沉思。他眉頭微皺的樣子更顯五官輪廓，眉眼也更好看，還少了那份讓人讨厭的挑釁意味。

突然他擡頭，目光對上蘇格的視線。

“蘇格，你跟周聲很熟？”

“不熟。”

“那他找你幹什麽？”

“我也不清楚。”

李默一挑眉，上前幾步：“蘇格，你撒謊的時候語氣會變，你自己不知道嗎？”

蘇格把頭撇向一邊，弄了下自己的頭發。

李默笑出了聲：“其實你撒謊的時候喜歡弄頭發，你知道嗎？”

蘇格無語。

“李先生，我跟周聲的事情，不需要向你彙報吧。”

“确實不需要。”李默向前一步，目光一下子冷了幾分，“不過你跟我弟弟牽扯不清，我多少需要過問一下。蘇小姐，你跟我們家的人似乎很有緣，你說是不是？”

蘇格被他幾乎逼到了竈臺邊。她想找個支撐，手剛擡起往後伸，就一把被對方拉了過來。蘇格惱了：“你幹什麽！”

李默沒說話，直接把她轉了個身，指了指那正在咕嘟冒泡的煮面鍋子。

要不是他下手快，蘇格的手這會兒應該已經成燙豬蹄了。

周聲的事兒讓兩人情緒都很差，煮好的面也沒人吃，最後就這麽糊在了鍋子裏。蘇格眼看快到上班時間，不能跟李默解釋太多。臨出門前她只能和對方這麽說：“我跟他一點關系沒有，你要真是他哥就勸勸他，少喝酒，傷身。”

她說話的神情有點傲，跟平時的溫和不同，有點像上次看他解浴巾時那股子倔勁兒。李默想留下她再問幾句，可蘇格潇灑轉身，讓他撲了個空。

幾乎沒在女人身上碰過釘子的李默，頭一回嘗到了失敗的滋味。

蘇格身上有那種勁兒，這是不是周聲喜歡她的原因？

跑出門去的蘇格心情比李默還差，沒吃成飯，外頭又下着瓢潑大雨，真是倒黴透頂的一天。

她趕到錄音棚的時候遲了五分鐘，吳鷹正在發脾氣罵一個新人，蘇格縮着脖子溜進去，對方一眼掃到她，卻什麽也沒說，甚至放過了那個新人，收起脾氣找別人說話去了。

只是他看蘇格的眼神有些奇怪，害蘇格一整天都提着一顆心。

收工又是到半夜，蘇格踩着點回到家，進門的時候輕手輕腳，生怕吵醒別人。

結果正在那兒換鞋，屋子裏燈一亮，吓得她差點一屁股坐地上。她換了鞋走進客廳，發現李默坐在沙發上，似乎專程在等她回來。

很少見他這麽閑，要知道李默回來這麽多天，蘇格加起來見他的時間，都沒有今天一整天來得多。

蘇格想到白天的事情，心裏有點別扭，面上還要裝得輕松。

“你不上班？”

“今天休息。”

“不睡覺？”

“等你。”

這話聽着怎麽這麽暧昧。蘇格幹笑兩聲，走近幾步腳下一頓，被面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她才看清李默面前的茶幾上，擺滿了各色鮮花。除了那裏，茶幾下面的地毯上也堆滿花束，空氣裏一陣花粉的香氣，嗆得人想咳嗽。

誰把整個花店搬到這裏來了？

蘇格直覺這些花不是李默買的。

“哪來的？”

李默看她的眼神深邃：“給你的。”

“誰送來的？”

“周聲。”

蘇格倒抽一口氣，躲了一天還是沒躲掉。周聲這人太混賬了，她到底哪裏得罪他了。他這算追求嗎？跟讨債似的。

“我過敏，你叫阿姨扔了吧。”

“他特意送來給你的，要扔你自己扔。”

蘇格累得半死，看到那些花無名火蹭一下就蹿了上來。她特別讨厭李默看她的眼神，仿佛她是一個心機深沉，處心積慮勾引男人的壞女人。

“那就留着吧，明天再說。”

她說完就要上樓，走過沙發時李默突然起身，直接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這一下力氣很大，直接把蘇格整個人扔進了沙發裏。

恐懼瞬間席卷蘇格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