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第八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一筆寫不出兩個蘇字。 ”

“不管怎樣,也不要忘了自己的根。”

“在家裏鬧鬧算了,不要鬧到外面去。“

從小到大,蘇昭寧聽到的、接受的,是這樣的話。她一直受繼母苛待,但卻領着才出生的妹妹活了下來,憑借的也是這樣的話。

所以蘇昭寧從來沒有試過,站在不考慮長安侯府的立場考慮問題。

重重砸地的痛感并沒有傳來,透骨的涼意卻泡進了心裏。蘇昭寧拼命往爬,想爬出這臘月天刺入骨的湖水,卻只能看到光亮搖搖晃晃地在湖水之。

看去很近,可她怎麽也觸碰不到。

為什麽蘇珍宜會這樣做?

她怎麽可以這樣做?

她完全不顧慮長安侯府嗎?

圍牆那邊,蘇珍宜已經從梯子爬了下來。她從小耳力極好,所以她知道方才那幾個男子不會立刻回到這個院子裏。

那麽,長安侯府二姑娘入水不算算計了皇子。

當然,梯子依然擺在那個地方,又有安怡郡主的算計在先,蘇二姑娘的行徑自然不能算清白。

但那又有什麽關系呢?撇去了算計皇子的大罪,長安侯府賠進去的只是姑娘們的名聲。

侯府八個姑娘,定親了的,只有長安侯夫人嫡親的大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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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把長姐這樣拉下水,蘇珍宜覺得心裏可真是痛快啊!

至于她自己,她弟弟都還沒有當長安侯世子,她急着議親做什麽?等她弟弟做了長安侯世子,長安侯爺,她還怕好姻緣不能任選?

都說人在死亡前的最後一刻,會看到自己最想看到的東西。

一個溫暖的懷抱傳來,蘇昭寧忍不住喊出口:“娘”。

她被撈出水裏,呼吸重新得到了自由。

眼前的景象也漸漸清楚。

紫色雲紋的衣裳,俊朗不凡的面容,頭頂并沒有玉冠。

還好不是四皇子。

蘇昭寧松了一口氣。

“你沒事吧?”對方的聲音清冽如泉水,讓人心底松懈。

蘇昭寧卸去了最深沉的擔心,便把所想脫口而出:“你是誰?”

紫衣的男子扶着蘇昭寧坐穩,又從身後的小厮身取了衣裳替她披,這才答道:“我是南懷信。”

南姓,讓蘇昭寧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本朝的将軍世家,被封了侯爵的定遠侯府。承爵才幾年的定遠侯爺十分年輕,似乎叫做懷信。

蘇昭寧打了個哆嗦,沒有想到自己還是撞了權貴家男子。

她立刻從對方懷裏掙脫,請罪道:“奴婢冒犯了侯爺,還請侯爺恕罪。奴婢清掃圍牆時,不慎掉落了下來。”

南懷信聽了這話,不由得挑了那雙好看的桃花眼去看面前的蘇昭寧。

現在的姑娘,都把男人當癡呆傻子不成?

這姑娘一身紫色裙裳,雖款式瞧着不打眼,用的卻是北地才有的輕絲鍛做成。

北郡王掌明珠安怡郡主,南懷信當然認識。這姑娘既然穿了安怡郡主的衣裳,絕對不會真是個侍女奴婢。

想起先前到了朝陽長公主主院時,他與那幾人打的賭,覺得自己有些運背。

明明是他最擅長的擲骰子,可偏他一個輸了,要折回來看笑話。

而且這個笑話似乎還不是大家認為的笑話。

四皇子說得甚是清楚,那牆攀了個難得的美人兒。

面前這一身濕漉漉,眼睛像清水般透徹幹淨的姑娘,雖然樣貌尚可,但萬不可能是四皇子口的美人兒。

宮裏何等多的天香國色,難得二字,這清水般的姑娘尚擔不。

“你是被人推下來的吧?”南懷信問道。

蘇昭寧對自己的謊話本也沒有多少自信,這般被揭穿她是意料之的。但卻想不到定遠侯竟通過現象直接看透了最裏層的本質。

“是捉迷藏,不小心摔下來的……”蘇昭寧垂下眸子答道。她不是在以德報怨。只不過,這麽多年的習慣,人很難一時改變……

她顧忌着長安侯府的聲譽。

南懷信聽了這仍然言不由衷的回答,心情卻并沒有轉壞。他拍了拍身已經浸下去的水痕,說道:“那你可真是個倒黴的姑娘。”

“走吧,你趕緊從偏門走吧。我讓小厮駕車偷偷送你回府。沒有人會知道今天的事。”南懷信對有黴運的人總有種同病相憐感,所以他轉了主意,決定不帶蘇昭寧去前廳,讓四皇子他們取笑了。

蘇昭寧不知道南懷信這般折回救自己并非巧合,更不知道四皇子已經知道了蘇珍宜偷窺的事情。她只是想,迅速偷偷回長安侯府,這是她最好的處置方法。

沒有被人逮到現場,定遠侯又不會去指認。更重要的是,安怡郡主在意的并不是自己,那麽此事可以悄然度過吧?

蘇昭寧覺得自己的運氣也不像定遠侯說的那麽差。

只不過,當她從馬車踏下來,推開長安侯府後門的時候,不這樣認為了。

侯老夫人身邊的連嬷嬷親自在後門等着她。

見蘇昭寧下了馬車,連嬷嬷還朝馬車定遠侯的小厮道了謝,賞了銀子。

蘇昭寧踩在地面的時候,每一步都是虛浮的。

祖母都知道了?

有蘇珍宜在,祖母知道的只會是她蘇昭寧不知廉恥、不顧大局,試圖攀附權貴男子吧?

她是可以解釋,但有誰會相信她?

蘇珍宜有祖母護着,她蘇昭寧有誰?

蘇昭寧自嘲地想,定遠侯爺說得還是很準的,她确實是個倒黴的姑娘。

那廂,小厮已經回禀了送蘇昭寧回府時的事情。

聽到蘇昭寧才回府撞老嬷嬷的情形,南懷信忍不住笑起來。

他感慨道:“真是好久都遇不本侯還要倒黴的人了。”

“那是長安侯府的姑娘?”南懷信得到小厮肯定的答案後,又笑起來。

長安侯府,其實也算是個倒黴的侯府吧?祖有輔助先帝的大功,可後面的子嗣卻都不争氣。四個老爺輩的都能力乏乏,少爺輩的似乎蘇瑾瑜一根獨苗吧?

南懷信如何把蘇昭寧的事情與四皇子衆人提暫且不說,長安侯府這邊,侯老夫人院子裏确實已經嚴陣以待了。

蘇昭寧才邁進院子正廳,看到蘇珍宜腫着一雙眼睛坐在下側的座位那裏抹淚。

正位之,侯老夫人正在閉目養神,許嬷嬷在她身後替她捶背。

“老夫人,二小姐回來了。”連嬷嬷禀道。她已經聽三姑娘哭訴了一遍事情,不由得憐憫地看向二姑娘蘇昭寧。

這樣大的錯處,二姑娘此次恐怕不僅是跪祠堂那麽簡單了。

侯老夫人睜開眼,十分淡漠地看了蘇昭寧一眼。

她什麽都沒說,蘇昭寧卻已經立刻跪了下去。

“把大夫人請過來。”侯老夫人并沒有理睬蘇昭寧。

蘇珍宜的抽泣聲如同鼓槌一樣,一下一下地敲擊着蘇昭寧的心。

她見過侯老夫人如何護着蘇珍宜的,所以現在她也要學習對方,用眼淚去證明自己嗎?

過去,侯夫人大黃氏是決計不可能站在自己這邊的。畢竟對方是繼母的親堂姐。

但如今,蘇昭寧只能視大黃氏為唯一的救命稻草。

若是侯夫人願意信自己,她或許還有一線轉機。

“母親。”侯夫人大黃氏來得很快,看來她也早得了消息。

也不知道宴會有沒有什麽風言風語,蘇昭寧擔憂地想。

“寧兒這般跪着做什麽?”大黃氏果然向蘇昭寧抛出了橄榄枝。

蘇昭寧重重磕了個頭,向侯老夫人和大黃氏解釋道:“今日昭寧與三妹妹不慎濕了衣裳。在去換衣的路,昭寧聽聞長公主府另有貴客,為了免三妹妹沖撞貴客,昭寧便阻攔她好偷窺別院。可是三妹妹卻把昭寧推了下去……”

“不慎濕了衣裳?你又從何得知另有貴客?你說珍宜偷窺別院?”侯老夫人一連串的問題抛出來,蘇昭寧的心越來越涼。

這樣的态度,侯老夫人想護着誰已經不言而喻。

可蘇昭寧還是只能繼續往下解釋。縱使希望渺茫,也總要試一試。

“昭寧的衣裳是三妹妹端茶的時候不慎灑濕的。貴客的話,一是三妹妹找領路的丫鬟問了,另一則是安怡郡主衆人談論猜出。三妹妹立于圍牆,是千真萬确的事情。昭寧久居京,豈敢妄做失禮……”

蘇昭寧的話還沒說完,旁邊的蘇珍宜便突然加大了哭聲。她站起身,纖長白皙的手指直指蘇昭寧,說道:“二姐姐也說了你久居京,那你為何不提醒我那紅色的昙花百褶裙穿不得?你還站在那圍牆引誘我去,你自己站不穩,怎麽怪到了我這?”

兩人各執一詞,侯老夫人的面色木得如同一張畫,看不出所思所想。

蘇昭寧咬了咬牙,坦白說道:“昭寧何德何能,能安排安怡郡主的衣裳。三妹妹顏色傾城,這系列算計都是惹了安怡郡主妒心的緣故。只是三妹妹為何要害到自家姐妹身?”

蘇珍宜跺了下腳,又要朝侯老夫人發嗲,卻被旁邊的侯夫人大黃氏打斷了。

大黃氏端起手的茶杯,輕輕吹了吹面袅袅的煙氣,問道:“所以昭寧看出了安怡郡主的算計?”

蘇昭寧心頓時一凜。

她當然知道這句問話意味着什麽。

雖然侯夫人大黃氏問此話,表面是認同了蘇昭寧的所說。但實際确實把對蘇珍宜的不善,全部推到了蘇昭寧身。

只要她回以肯定,那麽之前的桂花事情算被再追究出來,也只是蘇昭寧一個人的盤算。

侯老夫人如此心疼蘇珍宜,蘇昭寧表明自己有意針對對方,下場不用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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