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可饒你一命

江潋滟将莊朔帶到了自己的秘密花園，真在雲端之上，無人能及，美得幾乎夢幻。莊朔從未想過在這世間還有這樣一個地方，四周彌漫着缥缈雲煙，在雲煙中間是一條蜿蜒緩流的小河，河邊長滿了晶瑩剔透的水仙，一眼望不盡頭，花開正旺，香氲四處。

這便是榭水亭上空的景觀，被雲霧隔絕在了人間之外，些年江潋滟發現了水擂臺附近水簾後面的一個天然山洞，山洞直通山頂，她靠着輕功攀附而上，便到達了山巅之上，這才發覺了這片無人仙境。

當時聽見一陣哀嚎，江潋滟尋聲而至，見一只金色的大鳥被卡在了山上的石縫之中，她用內力一掌便将石縫完全劈開了，而後金鳥獲得了自由。這金鳥同一般的鳥大不相似，它不僅大，還很漂亮，最主要的還在它通人性。從江潋滟救了它之後，它便總是趁着夜晚飛到她的獨木屋去陪她，直到它越長越大，大到江潋滟的屋子的窗戶已經塞不進它了，它才回到屬于自己的家。

飄飄将螳螂客丢在了天河邊，江潋滟跟莊朔先後躍到了不可視及的地面上。此時一身老骨頭被摔得松散的螳螂客掙紮着站了起來，他一雙圓鼓鼓的灰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伫立在自己面前的大家夥，十分憤怒。

“将脫骨散的解藥拿出來，本王可以饒你一命。”莊朔冷冷說道。

江潋滟認真看向了莊朔，又瞥了螳螂客一眼。

莊朔的威名舉國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其人生的英俊不說，還有勇有謀，為越國的大英雄，可以說，他就是女人們的美好幻想，凡為女子都想着有一天能嫁給他。雖然江潋滟為人灑脫，不羁于紅塵俗世，卻也敬莊朔是一條鐵骨铮铮的漢子，這也是她方才要幫他的原因。

當然，她對莊朔談不上喜歡，單純有些仰慕。

對于前幾日都城發生的事，莊朔為了一花樓老鸨教訓溫狄，對此江潋滟很偏就于他，一是溫狄本就欠收拾，二是姑娘老鸨各有所愛，對于他這種不顧名譽受損，維護心愛女人的行為，不止江潋滟，好多年輕姑娘都是大為贊揚的。

螳螂客怎麽說也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還有誰都不能及的一身骨氣，他毫不示弱道:“莊王已經中了本修的脫骨散，你以為你還能奈何得了本修嗎？”

江潋滟皺眉，道:“小黑，你還是乖乖把解藥拿出來吧，否則我讓飄飄将你從萬丈雲端丢到榭水亭的潭底喂魚！”江潋滟喜好閑雲野鶴般的生活，遠離江湖，對螳螂客這號人物，她是沒聽說過的。

螳螂客看向一旁無禮的女人，一雙突兀的大眼睛擰成了一條線，他目露兇光道:“江湖恩怨姑娘還是不要刻意插手了，于你不是什麽好事。”一個女人，他都沒放眼裏，要不是她能駕馭那只鳳凰，她武功稀松平常，能奈他何？

“本王已經已經給你機會了。”話語末地，莊朔突然瞬移到了螳螂客的跟前，一把擰住他充滿骨感的喉嚨，不住地增加力道。

螳螂客沒想到莊朔受了毒性限制還能有如此敏捷的身手，目露驚光之色，就在幹皮底下的韌骨要被崩斷時，他才感受到深深的恐懼，斷斷續續道:“我……，給你，解，藥……！”莊朔冷劈了他只有巴掌大的骨感臉一眼，一把将他丢在了地上。

螳螂客一堆光骨頭在石頭上撞得“咔咔”響，他捂着自己細長的脖子緩了半天，随手将身上的一瓶解藥掏了出來，丢給莊朔。

莊朔随手接住了，見他要逃走，江潋滟欲追，卻被莊朔喚住了，說的饒他一命就饒他一命。誰知那螳螂客心有不甘，竟在撲下瀑布的瞬間又回頭飛了兩支鳶尾镖過來，太過突然，加上莊朔現在的視覺模糊他根本不知道危險靠近。江潋滟眼疾手快，拔出腰間的軟鞭一擊便中，将兩只鳶尾镖彈飛了出去，随後落下了百丈水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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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用內力是致命的，莊朔來不及服下解藥，虛弱地倒了下去，江潋滟随即扶住了他，将他帶到了自己的卧壇上，讓他平躺下，從他方才脫手掉落在地的黑色藥瓶裏取出唯一一粒不大不小的黑色藥丸塞進了他冰涼的雙唇間。也許他的體力已經耗到了極限，連吞藥的力氣都沒有了，江潋滟用石碗從清澈的河裏鑿來半碗水，把他半扶起來，捏開莊朔幹裂的唇，将半碗水倒了進去，看到他将水咽下去了，藥卻依舊含在嘴裏，江潋滟難免着急了。

“大叔，你不将藥吃下去，你會死的！”聞言莊朔強迫自己睜開了虛掩的眼睛，他動了動唇，随即性感的喉結一動，總算是咬牙将那顆藥丸咽了下去。

服下解藥後莊朔暫且昏睡了過去，一睡便至深夜。他醒來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璨若星河的天空，卧壇邊上趴着一個面容端正的女子，她正嘟着花瓣的唇形，有些突兀好笑卻也十分有趣可愛。

莊朔沒有吵醒她，獨自起身，小心翼翼走到了纏綿的天河邊上，此時的天河發着幽靜的銀色光芒，聽着河流在心間流淌，美妙之至。時隔滄桑，河底的鵝暖石都被水流沖刷鑲嵌在了底盤上，被歲月磨去了粗糙的外表，它們如同寶石，最終發光發亮。

這裏真的好美，世俗之外，頭可仰明月，手可摘星辰。也因此處地勢偏高，夜來更是清冷，莊朔脫下來時高猛為他多添的外衣，将之蓋在了面前看似好動毛躁卻也十分善心的黃衣姑娘身上，随後告別那只被姑娘喚作飄飄的鳳凰，運用輕功，他置身懸崖邊際，直直飛了下去。

江潋滟随之睜開了明目，出手拉了拉肩上的素白披風，起身走到了天河邊際，俯瞰瀑布之下，一抹灰白的影子掠過波光粼粼的水面，最終落足于榭水亭的一座高樓之上。只是直覺，她覺得稍作停頓的莊朔正在往回看，擡手欲揮別，這才恍然想起，她能看清身下的場景，下面的人卻無法看及到她。

她唇畔挂起一抹淺笑，自言自語道:“大叔，我們還會再見的。”

他走時同她說:“江姑娘，你救了本王，他日有所求盡管來莊王府尋本王，本王定不會推脫。”

莊朔還心心念着蕭襄的消息，昭衛也該回來了，他迫不及待想要找到那個讓他怦然心動的奇異女子。

高猛等人也不知道江潋滟将莊朔帶去了哪裏，子瀝建議大家先撤回莊王府，所以一幫人都回到莊王府等消息了。天快蒙蒙亮的時候才聽見莊王府門外有“噠噠”的馬蹄聲傳來，一幫人簇擁而出，見真是莊朔回來了，紛紛舒展了眉頭，單膝作跪行禮。

“昭衛還未回來？”他翻身下馬，未找着想見的人影，臉上的失落要多于憤怒。

子瀝上前道:“昭衛有來信，說查到了蕭姑娘的去向，蕭姑娘帶着潇湘樓的人躲去了深山裏。他正在派人往山裏尋找，相信不久便能将蕭姑娘找回來。”

莊朔的心情并未因此而放松，他看了面前文質彬彬的男子一眼，繞過衆人大步走進了府中，衆人快速起身跟着，他只說道:“給本王召集一萬人馬，即刻随本王趕過去。”

他要搜山，這次将那女人抓回來，他不會再對她客氣了，她既然喜歡跑，他便抽掉她的筋，讓她除了待在莊王府，哪兒也去不得。

“是！”高猛應承道，他身後的衆人面面相觑，莊朔雖雷厲風行慣了，卻從未有為哪個女人如此興師動衆過。

子瀝同高猛互視一眼，只嘆:“只怕王爺這次是真的動心了……。然而，他不似知道。”

莊朔的性子，愛人不易，想要放下一個人更難，如此，這個蕭襄便成了莊朔致命的弱點，是真的弱點。子瀝難免憂心，自古紅顏多禍水，希望莊朔能及時醒悟過來，分清現實，他們身為下屬，也無權勸他些什麽，只有跟着瞎操心的份兒。

盤花谷位于峽谷群中最深處，白天有雲霧屏蔽，外面的人難以尋來，地勢險要，夜裏更無人敢貿然來此，所以蕭襄才會将此處作為落腳點，免得被外界的人所打擾。

莊朔親自帶着人搜山，可山林古老而深險，連他訓練有素的戰士都走不進去，何況蕭襄帶着一幫弱女子？想是昭衛聽來了錯誤的消息，莊朔一怒之下罰他領了三十軍棍，這才命令隊伍撤回。

距離臨淵和親的日子越來越近，按照同鬼主的約定，莊朔也該有所行動了。總歸公主逃婚不是件小事，輕則有辱國風，嚴重的話還可能引發兩國戰亂。

是得好好謀劃謀劃……

*****

“碧羅，手擡高！怎麽軟綿綿的，媽媽沒給你吃飽嗎？”蕭襄坐在河灘邊的草垛子上，用長長的竹竿拍了拍碧羅不端正的招式，佯裝呵斥。

這個單腿撐的姿勢保持的也太久了，一幫如花似玉的姑娘已經開始搖搖欲墜。碧羅經蕭襄這麽一說，忍不住就要哭鼻子，一屁股坐倒在河灘上，哽咽道:“媽媽，習武太難了，碧羅不要習武……！”

碧羅不過十六歲，對于實際年紀已經二十一的蕭襄來說，可不就是個小丫頭，見她哭的梨花帶雨，蕭襄鳳眸一松，一顆心都要碎了，走上去将碧羅扶起來安慰道:“碧羅不哭不哭，你不練就不練了，啊，不哭不哭……”

“媽媽……，我們也不要習武……！”除了碧珠，一幫姑娘全部效仿碧羅，在河灘上打滾，又哭又鬧。

蕭襄白了她們一眼，撿回竹竿在每個人頭上都敲了一下，因為慣性，還将最邊上的碧珠也給誤敲了。倒是碧珠心智成熟，只委屈揉了揉額頭并沒有生氣。

“姑娘們！這個時代屬于你們，不習武，難道你們想被那些肮髒的男人永遠壓迫嗎？難道你們想一輩子被困在這深山老林裏嗎？NO!”蕭襄聲情并茂的演講并沒有激發姑娘們的鬥志，相反的，大家都覺得頭上飛過的不是一群水靈鳥，而是一排烏鴉，還帶叫喚的那種。

嘎，嘎，嘎……

“好了，大家休息一下，一會兒接着練。”蕭襄正了正聲色說道，一幫姑娘不情願地嘟着嘴，用無比羨慕的目光看向蕭襄身邊的碧羅。

教大家習武是蕭襄的長遠想法，待這些姑娘有了本事，她們出去也能進行自我保護了，無人記得她們曾是花樓女子，她們便可以像正常人家的姑娘一樣，與人結婚生子，過上正常的生活了。主要還是，若是将來的丈夫待她們不好，她們還可以用家暴扭轉局面。

阿來覺得蕭襄這個人雖然膽小，但好像跟她差不多聰明，心想着等大家都有了本事，她們還可以在盤花谷擴大招生，專門培養像她一樣了不起的女俠出去行走江湖，懲奸除惡，于是贊同了蕭襄。

喂，這麽下去，她們會不會揭竿而起，追着我滿山打？

蕭襄摳了摳耳朵，磨牙嘀咕道:“你鬧了一上午了，敢不敢消停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