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不要再逃

因為正值炎夏，氣候熱的惱人，飯桌安置在莊王府最高的朱華樓頂層。房間很是寬敞，高處迎風，加上四壁的朱紅窗都如數開着，來風方向又正對着尚都的月牙河，風來風往，坐在此處，不用掌扇也不覺空氣的燥熱。

蕭襄坐在莊朔的右邊，紹衛位于其次，子瀝坐在莊朔的左邊，高猛坐于其次。蕭襄不想同莊朔坐在一起，是他非要拉她坐在自己邊上的。

做飯的是老周，他是軍營裏的火夫，在軍營裏，糧食充裕的時候做飯也就這樣，主要還是在莊王府，太平盛世下，不缺糧食，所以飯菜都做的很滿當。

老周聽高猛說多一個人吃飯，這就按照老規矩擺了碗筷。蕭襄雖着了男裝，高猛卻也認出了她來，他沒太注意細節，致使老周給蕭襄也弄了那麽大一碗米飯，看着莊朔盯自己的眼神，高猛知道，他錯了。

蕭襄這下明白了，上次莊朔之所以親自下廚給她煮面，大概是因為莊王府的火夫是按時上班的，而且只做大鍋飯，全府上下所有人的飯一道便做下來了。

莊朔不啓筷，無人動。

“愣着做什麽，吃。”莊朔這話說的清冷，是對同桌的幾個大男人說的，平時包括一臉溫弱樣的子瀝，那飯菜上桌之後，不也是跟着高猛一二三開搶，今日倒是奇怪，多了個人，都變得規矩起來了。

蕭襄對莊朔有心理陰影，他一說吃，不等所有人預備，她就率先啓筷刨了一大口香噴噴的大米飯，看得四個大老爺們兒紛紛咋舌。

蕭襄覺得異樣停了下來，是她草木皆兵了……

莊朔假意清了清嗓子，收回投擲在蕭襄身上的視線，正了正聲色，又道:“快吃，吃完滾蛋。”

高猛跟紹衛行以抱拳禮，異口同聲道:“是!”随即将面前的飯菜當作敵人，開始各自奮戰。子瀝要稍緩一些，見自己昔日的兩個飯友戰況激烈，立刻加入戰鬥，三人旗鼓相當，不到半盞茶功夫就将碗裏的米飯刨得幹幹淨淨的，至于三大盆帶肉的炒菜，都快要見底了。

吃好之後，三人各自拿着自己的飯碗呈先後順序撤退。

蕭襄一臉懵X ，她剛剛經歷了什麽……

莊朔開始吃飯，蕭襄看着他毫不介意地去夾大盆裏剩下的白菜炒肉，也跟着夾了一些放進自己碗裏，見他将碗端起，她也端起，見他大口的吃，她亦大口的吃。米飯很香，菜的味道很正，像極了21世紀的農家小炒，能将大鍋菜炒得這般美味，這廚師的廚藝真是高超。

“你若吃不習慣，不必刻意将就，這裏離十裏香不遠，本王差人去那裏給你帶些吃食來。”

蕭襄止筷，明白他是想照顧自己的感受，道:“也許王爺不信，我父親也是個武将，他平時很忙，所以吃飯的時候幾乎也是如此，他吃的快，我們一家人也跟着他吃的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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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朔找人細致查過蕭襄的身世，只查出她是個孤兒，關于她到達瑤花村之前的事，伴随着瑤花村的滅亡而無從查起，至于她爹是誰，是不是一名武将，無從得知。

“本王是要年長于你，你也犯不着将本王同你父親做比，畢竟本王會是你的丈夫。”莊朔擰緊英眉，小有不悅。

蕭襄:……

她明明不是這個意思……

他将會是她的丈夫……

他這人真是，動不動就說那些叫人難以啓齒的話，她都說了很多遍了，自己是不會嫁給他的，為什麽他還要執着同她說這些？

“本王答應救臨淵，并沒有說要将你給她不是嗎？”

“王爺……，你以後不要随便就同我說這些了，我已經答應師父要同他去雲游四海。”

“你真就舍得下本王？”莊朔看着她迷人的雙眸，她慌亂躲避。

蕭襄尴尬道:“王爺，蕭襄對王爺從來都沒什麽。”哪裏談得上有什麽舍不舍得下的。

“沒什麽？”莊朔輕聲重複。

蕭襄:“沒什麽。”

要真的沒什麽，她來莊王府做什麽。

“臨淵呢？”他又問。

蕭襄愣了，不知當如何作答。

阿來的思維已經不再限制她了，很奇怪，興許只有這具身體在發揮潛能的時候阿來的意識才會覺醒，而每次醒來之後，她能停留的時間并不是很長，随之轉化為蕭襄的一部分潛意識。

現在她是蕭襄，讓她如何來表達自己對臨淵的感覺？她對臨淵沒有感情，可臨淵是阿來的牽絆，她不能太過自私，霸占這具身體，否認阿來的感情。

莊朔突然擡手，蕭襄吓了一跳，身子自然反應往另一邊偏移，他的指尖還是劃過了她的唇角。他是替她擦去嘴角的飯粒，而她卻以為他是要動手打她，心下有些慚愧，之前打人的一直都是她才對，莊朔可是吃了她不少巴掌的。

“謝謝!”蕭襄尴尬道。

高猛突然被人從門外推攘了進來，他先是憤怨回顧一眼身後，這才板正身體緊張解釋:“王，王爺!探子來信說崔老漢出現了，就在賽花田。”他心裏暗自僥幸，好在手下派出去的人剛才正好來了信兒，要不然他該怎麽來圓自己的貿然出場？

莊朔轉頭對蕭襄道:“你随本王去。”

崔老漢？可不就是白天在鼓樓吊打說書人的那個獵人？他還燒了鼓樓，最後溜之大吉了。

“去哪兒？”

莊朔起身，直接将蕭襄從凳子上拽了起來，他還不足以了解她，怕她再次偷跑，讓她跟着自己，無疑是最萬無一失的決定。

“王爺!我同你去就是。”蕭襄縮着手臂，示意莊朔松開她。

她這躲人躲的未免太過認真，莊朔不悅，攬過她的腰，不等她反應，帶着她直接躍出窗戶，如此突然，蕭襄受了驚緊緊地抱住了他，他眉稍舒展，壓在她腰側的大手滿意地扣緊了幾分。

七層樓閣迅速升高，周邊繁華快速後退，睜眼閉眼瞬息之間，心跳從平穩到波瀾是一個輪回……

蕭襄的心跳由急驟變得緩慢而有力，是他将她拽下了高樓，可她對他偏偏提不起一絲絲厭惡。

高猛趕緊湊到窗戶邊往下望去，見莊朔跟蕭襄安然落地之後他才轉身準備下樓，也就在這時，剛剛躲在門外的兩只也沖了過來，湊了熱鬧之後，子瀝跟紹衛相視一眼，佯裝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默契地又并肩走了出去。

子瀝不會武功，高猛就是對他有意見也不能揍他，畢竟他是連莊朔都要給三分薄面的人。至于紹衛，高猛又打不過他，對于他們兩個，他只能咬牙忍了。

蕭襄妄圖從莊朔懷裏掙脫，她知道他就是故意的，心裏有些反感他的玩弄。

“怎麽？明明是你自己投進了本王的懷裏，又要逃？哪兒有那麽好的事。”他擁她在懷，俯身将下巴貼在了她的左肩上，她就像個小火爐，暖暖的，抱着很舒服，讓他愛不釋手。

上次也是，明明是她自己送上的唇，奪走了他的溫熱，才轉身卻又要逃離，可恨，亦可氣。

“……。”蕭襄停止了掙紮，受着莫名地驅使，她僵硬地環上了雙手，指尖相接，她才恍然清醒，這是她自己一個人的羞恥行為，于阿來無幹……

莊朔感受到了她的回應，就算她不敢或不想承認，她合上手的那一刻，關于感情，已經解釋不清。

“蕭蕭……，告訴本王，你也是想同本王一起的。”他情緒複雜，帶了命令的語氣。

蕭襄有些後悔自己的沖動，她已經不是孩子了，也該深刻地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麽，莊朔不屬于她，她也不能委曲求全，他們注定無緣。

“你明知推不開，又是何必？本王……，真就叫你這般厭惡？”蕭襄欲推開他的手僵持住了，她是說過自己讨厭他，不止一次，可聽他如此說了，心如針紮，真的疼。

“丫頭，本王要将你留在身邊，一輩子，不要再逃……”

“也逃不掉。你要清楚，本王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別再惹怒本王，否則，本王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情來……。可是明白了？”

“王爺……，你，你不是要去賽花田嗎？”莊朔身上散發的氣場越來越強大，蕭襄連正常喘息都受到了壓迫，她懼他。

莊朔松開了蕭襄，她及時退開幾步，他冷漠道:“過來。”蕭襄捏了捏手裏的配劍，猶豫着走了上去，她緩緩将左手遞給他，由他牽着。

他手上長年擠壓的老繭依舊有些紮手，卻也因此，她的小手被握的很緊，逃不過，也争不脫。

高猛親自為蕭襄牽來了一匹馬，出行十來人，所有人都整裝待發，只聽一陣清脆的“噠噠”聲傳來，一匹毛發通透的白馬快速向這邊駛來。蕭襄是頭回見到生得如此漂亮的馬，不像凡間該有的，它來自天界，是天馬，美得不同凡響。

白馬穩當地停在了莊朔的面前，它叫踏血，是莊朔的父親曾留給他的戰馬，迄今為止，它已經将近三十歲了，相較之下，莊朔還要年長它幾個月。

“你若喜歡，本王将它贈給你。”見蕭襄看踏血看的愣神，莊朔啓唇道。

一旁的高猛聽了，平白無故栽了個跟頭，這踏血陪莊朔經歷了幾十年的風風雨雨，在他心裏，踏血已然不是一匹坐騎了，它像他的朋友一般，他更是将之作自己的親兄弟一般。如今，莊朔竟要為博美人一笑，将踏血送出去，這跟忍痛割愛不一樣，他這是剜心補心……

紹衛将高猛摻了起來，走近莊朔的子瀝望了高猛一眼，心裏明了，又看向莊朔，見他不像是說好，心情瞬時變得沉重了起來。

“我喜歡的多了去，莫不成王爺都要贈與我？”蕭襄話裏摻着些許諷刺，她喜歡的不多，她想要的也不多，現在喜歡他，他卻要娶別的女人，想要的是一份長長久久的歸宿，他卻要娶別的女人。

可恨的是，他要娶別的女人，卻還要大張旗鼓地向她示愛，他究竟将她置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