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三十七道光

紀恒,我其實有一點想你了。

葉蘇,我他媽快想死你了。

紀恒心裏貓抓似的癢。

以前也不是沒有比這次分開的時間還長,但是就是想,想她笑想她怒想她反迷糊,想到最後甚至連她在他面前張牙舞爪翻白眼的樣子一回味都覺得可愛到不行,白嫩的腮幫子小河豚般一鼓一鼓,像個飽滿多汁的桃子,讓人恨不得沖上去咬上那麽一口。

他也确實這麽做了,在好不容易又出現的夢境裏。

“紀恒你這個死變态!”夢裏的葉蘇嫌棄地擦拭着被他一入夢就糊一臉的口水。

睡覺前的面膜絕對又白敷了。

還真是絕了,別人敷前男友面膜去見前男友,她一敷前男友面膜就碰見前夫。

紀恒望着她擦臉的樣子一笑,抱住她頭死死按在他胸膛,仿佛這樣才能止內心的貓抓癢。

“你憋死我了唔!”葉蘇拔蘿蔔似的跟他搶自己的頭,費了好大的勁才把自己的頭從他懷裏“拔”出來。

“呼~”她長出一口氣,理了理揉得淩亂的頭發。

紀恒心裏歡喜,“我知道你想我,別不好意思。”

“誰想你了?”葉蘇眼神開始飄忽,嘴硬。

只是有一點點想而已。

紀恒沒有失望,雙手握住她的肩,微趴身子跟她平視,“你再等我幾天,我馬上回來,你有沒有什麽東西落在紀府想拿的,我來的時候揣在身上帶給你。”

“誰要你帶東西了。”葉蘇微微扭過去一點臉,把那句‘誰要你來了’給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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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你人帶來就行了,我一個人睡着冷,空調風又幹又燥吹得臉幹死,有你在能省好大一筆面膜錢。

紀恒抓住她胳膊又想去摟她,葉蘇有些不自在地擰了一下。

“嘶~”她倒抽了一口氣,蹙起眉頭。

“怎麽了?”紀恒看葉蘇臉色的表情有些痛苦,慌忙松開抓着她胳膊的手,“我弄疼你了?”

“沒有。”葉蘇搖搖頭。

紀恒看着她垂眼隐忍的樣子,頭一回感到有些手足無措。

“是我又……呃……”

紀恒好不容易想出來的好話還沒說出口,身上突然撲上一團柔軟。

葉蘇突然撲到他身上,踮起腳,雙手環着他脖子,把臉埋到他肩頸深深吸了一口。

“紀恒。”

“嗯。”他圈住她腰回摟。

“拍戲好累哦。”

紀恒沒有說話,握着她後腦,輕輕側頭在她發上吻了一記。

葉蘇吸了一下鼻子,把臉沉沉埋在他肩頸。

《引火》拍得真的很累,她動作戲比宋明默還多,每天都要被武指抓到練功房去學招式,練的時候踢拳靶踢木板,拍的時候踢道具踢真人。

拳靶踢多了疼,道具比拳靶還要硬上好幾倍。并且動作戲再怎麽套招都還是會有意外,飾演嫌犯的演員塊頭比她兩個還大,人家有時候輕輕一用力都能把她摔得好遠。

昨天拍去廢棄工廠營救女主角趙洵珊的那場戲,她演的女二夏黎為了保護趙洵珊墊在她身下,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最後又從樓梯上被踢下來。身上的保護墊不能綁太厚否則會穿幫,她拍完之後覺得渾身骨頭都碎了,為了不拖進度還爬起來說沒事,晚上洗澡才發現身上已經青一塊紫一塊了,然而也就是上上藥,還得繼續準備第二天的劇本。

好累這句話,她沒有跟肖雨說,沒有跟陳楊說,沒有跟其他任何人說,但是一見到紀恒,就像緊繃的弦突然放松了一樣,可以把所有的壓抑都倒出來。

說出來就舒服多了,葉蘇貪婪地嗅着他懷裏的氣息。

很好聞的味道,像是雪頂高原裏融動的山泉流經岩石,格外清冽。

紀恒等她抱得夠了才松手,挽上她衣袖看見了她身上的青紫。

他立馬皺起眉,眸色裏的疼惜快溢出來,“不拍那戲了,我養你。那張卡上的錢應該能養得起吧。”

葉蘇噗嗤笑了出來,“才不要你養。”

“我跟你說正經的,拍個戲把身上弄成這個樣子怎麽行,你那麽拼有人知道嗎?”

葉蘇癟了一下嘴。

宋明默手上蹭破點兒皮都能被粉絲拍到上熱搜,底下評論一水兒全是在誇他敬業,同是一個劇組,她身上弄這麽多青紫,也沒見有哪個媒體願意報道一下。

“鏡頭會知道。”她突然眼神堅定,“我喜歡演戲,雖然辛苦,但是拍起來其實很充實,而且訓練了那麽多打戲,還能強身健體呢。”

她說着便趁紀恒不注意的時候抓起他一條胳膊,使了一招警察抓犯人時最常用的旋臂壓肘,然而好像有些錯估了他倆力量上的差異,招式套路裏本該被反折手臂嗷嗷叫喚的男人只是微微挪動了兩步,手被她抓着背在背後。

葉蘇看着巋然不動的男人面子有些繃不住,果然,那些被她又狠又快反折手骨的嫌犯們招都跟她套得很完美。

“好啦,知道你厲害。”紀恒把手臂從她手裏抽出來,“膽子真越來越大了啊,還敢跟我動手了。”

他嘆了一口氣,紀府那個嬌嬌弱弱喜歡跪坐在他身前叫老爺的葉姨娘是真的沒了,現在這個,更靈動,更真實。

他也更喜歡。

“等我出現在電視上的時候你再來誇我厲害。”葉蘇朝他得意地聳聳鼻子。

《引火》是邊拍邊播的周播劇,下個月月中第一二集 就要在某水果臺黃金檔播出了。

她二十三萬的僵屍粉已經饑渴難耐,迫不及待地想要擴充一下數量。

**

紀恒在這一個月裏開始着手安排紀家的事。紀家的生意已經做上了路順風順水了,平時的生意有親近的副手頂着,大事要拿給紀茹過目。他也不會離開太久,到了時候還會回來,當然,需要葉蘇的配合。

紀茹知道他又要出遠門的時候老大的不樂意,上次不告而別的帳還沒算呢。

“舅舅你要去幹什麽呀?”毛豆偷偷跑來問紀恒。

“你不是想要葉蘇姨姨給你生個小表弟嗎?舅舅去跟葉蘇姨姨生你的小表弟去。”紀恒摸着毛豆的頭答。

葉蘇也全身心地投入到《引火》的拍攝中,每天起早貪黑忙得焦頭爛額,一忙起來連思念都沖淡了,滿腦子想的都是戲,記不清紀恒已經走了多少天了。

但她清楚地記得離《引火》在電視上開播的日子還剩幾天。

……

某個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周末,B市二環區某個二十三樓的單身公寓,小小的空間裏充斥着濃濃的興奮與緊張感。

電視裏正放着“做女人挺美”的廣告,葉蘇坐在床上,抱着一瓶牛奶,眼睛緊緊盯着屏幕生怕漏過一分一秒,心裏覺得真的挺美。

《引火》第一集 八點半準時播出,葉蘇今天下了戲就回來守着電視,飯都顧不上吃,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裏看完了一整集的《新聞聯播》和地方臺的自制小綜藝,期間還跳臺看了二十分鐘的電視購物廣告。

好緊張。葉蘇不敢再喝酒,把牛奶當酒灌。她記得劇本上一開頭就是她跟着男主宋明默去破案的鏡頭。拍了那麽久的戲,馬上要在電視上看到自己的臉了,葉蘇覺得現在自己每一個毛孔現在都在叫嚣着興奮。

這個夜晚對紀恒也很不一樣,他一根一根掰着手指終于盼到了十五。

紀大老爺一用完晚膳就擺出個凳子搭在院子裏,眼睛望着頭頂,坐立不安。

天已經蒙蒙開始黑了,但是月亮的影子還不見。

月亮呢月亮呢月亮呢?又大又亮圓得像餅的月亮呢?怎麽還不出來?紀恒望眼欲穿。

“舅舅您在天上找什麽呀?”毛豆邁着小短腿跑來,“娘親說您明天就要走了,毛豆舍不得您。”

紀恒把毛豆抱在腿上,指了指天空,“毛豆你仔細看看,能在天上找到月亮嗎?”

小孩子家眼力好,說不定月亮早就出來了,只是他沒找到而已。

毛豆咬着手指仔細看了看天空,“沒有耶。”

靠。紀恒忍不住跺了一下腳,坐在他腿上的毛豆也跟着颠了一下。

“也不一定是一個月,萬一下個月十五是個陰雨天,天上沒有圓月亮呢?”

那小道士的話突然回蕩在紀恒耳邊,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咬牙。

要是真被那小道士說中了,他保證明天就去掀了那個破道觀。

就在這時,老天爺像是聽見了他的禱告一般,原本平靜的夜空突然有了些湧動,不知從哪兒吹來些涼滲滲的風。

耳邊聽見一陣轟隆的聲音。

打雷了。

毛豆縮到紀恒懷裏,“好冷啊舅舅,要下雨了。”

紀恒的心裏已經開始下雨了,嘩啦嘩啦的,刮風下雨加閃電,淋得他渾身涼透。

老天爺果真是要玩兒他,該圓月的時候遇上下雨,不讓他頭上好過。

欲哭無淚。

有雨點子澆到兩人身上,毛豆伸出舌頭接了一點雨滴,“真的下雨了诶舅舅,白天天氣還好好的。”

是啊,白天天氣還好好的。紀恒苦笑一聲,心裏說不盡的沮喪。

他抱着毛豆站起身,聲音像是在黃連裏泡過,“走吧,舅舅送你去睡覺,小孩子不能淋雨。”

相思已經害了一個月了,再害一個月,是他命苦。

“謝謝舅舅。”毛豆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紀恒抱着毛豆走在游廊。

又是一陣風刮過,有雨點子被風刮進來,落在人身上,涼涼。

紀恒怕風吹着毛豆,把頭上的帽子摘下來戴在他頭上。

“舅舅你短頭發也好看。”毛豆指着紀恒被帽子壓塌的發型。

“謝謝。”紀恒苦悶。

“舅舅你上次夢裏送給毛豆的那個什麽力可好吃了。”

“有機會再送你。”紀恒心不在焉。

“舅舅你是不是在找月亮啊。”

“唉~”紀恒嘆了一口氣。

“舅舅不要嘆氣嘛,那不是月亮?”毛豆指着天上。

嗯?!紀恒一驚,立馬仰起頭看。

或許是剛剛那陣風把烏雲吹開了,天際露出一盞明圓,溫柔地發出清冷的光。

仍在下雨,和着月光的月亮雨。

紀恒瘋了似的跑走,把毛豆交到一個丫頭手中。

……

葉蘇灌完了兩瓶牛奶,時間終于走到了八點二十九。

電視裏已經在播最後的欄目導視了。

“歡迎進入周末獨播劇場……都市懸疑情感大戲,《引火》,現在為您呈現。”

葉蘇有些發抖。

電視裏已經開頭了。

“第一集 ”。

葉蘇不安地咽了口口水。

“第一集 ”一幕消失,正片開播。

葉蘇已經準備好要在床上蹦。

突然,就在這千鈞一發萬馬奔騰舉國歡慶的一刻,葉蘇還沒蹦得起來,耳邊就聽見一聲響。

然後……

她眼前就黑了。

天花板上的燈熄了,電視像被吹熄的蠟燭一樣滅了,只剩最下的待機紅點兒還殘撐了一秒。

沒電了。

葉蘇手腳還做着起蹦姿勢,整個人卻懵了,眼前只有手機幽幽的光。

陽臺上有人在敲門,敲了兩下後才發現門沒鎖。

她聽見門把旋轉的聲音。

“我不在的時候你一定要小心壞人。”紀恒曾經叮囑過。

葉蘇扭頭,看見那個進來的黑影,胸腔被怒氣充斥到不得不大口呼氣來緩解。

擅闖民宅是吧?闖的時間真是巧,在她電視劇首播的時候來闖,弄崩了她的電。

葉蘇雙手緊握成拳,覺得自己身後有騰騰的火焰在燃燒。

不知道她最近練過嗎?是想吃一招閃身勒頸 ?

還是踢裆頂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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