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

“亦然,難道你對過去的事就沒半點好奇心嗎?”

喬希恒離開病房前最後一句話,觸動了溫亦然身體某根敏感的神經。過去發生的事,樊向陽曾與他訴說過無數遍,次數多到他可以倒背如流。溫亦然清楚的記得,每次樊向陽訴說過去時,那雙蔚藍的眼眸總是盛滿甜蜜,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臉上的笑容幸福又滿足。

那些充斥着甜蜜過往的回憶,溫亦然曾經深信不疑。直到溫亦塵的出現,打破了他與樊向陽之間的平和美好,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樊向陽臉上多出了慌張的情緒。

童筱面容憔悴,照顧了溫亦塵一宿都沒合眼,喬希恒吩咐司機先把她松了回去。秦風本來被兩個保镖擡出了醫院,結果趁他們不注意,又原路折了回來。

秦風雪上加霜的行為令喬希恒極為反感:“秦風,我不是說讓你回去了,你為什麽還要回來?”

“憑什麽走的是我?”

秦風不甘心,這兩年他忍辱負重陪在溫亦塵身邊,不管對方用多麽尖酸刻薄的語言攻擊自己,他都忍了下來,因為他覺得溫亦然已經死了,就算溫亦塵再怎麽不肯放手,終有一天也得面對現實。

可老天爺偏偏與他過不去,竟然讓溫亦然又回到了溫亦塵身邊,那他這兩年的隐忍算什麽?

“就憑亦然能救亦塵的命,你能為他做什麽?”

喬希恒本來以為秦風是個識時務的人,畢竟溫亦塵當初把話說得那麽清楚,要與他從此一刀兩斷,沒想到這人臉皮厚得跟城牆似的,死纏爛打到至今。

秦風不甘示弱地吼道:“亦塵哥變成這樣,罪魁禍首就是溫亦然,你們為什麽一個個都向着他?”

“秦風,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聰明人。”喬希恒眉眼微垂,餘光裏透出陰森的寒涼,“如果你不想亦塵對你趕盡殺絕,就應該懂見好就收。繼續無理取鬧下去,最後難堪的只能是你自己。”

喬希恒和童筱離開後,病房裏只剩下溫亦塵和溫亦然兩人。

在一堆冰冷儀器中微弱呼吸的溫亦塵緊緊抓着溫亦然的手,發燙的眼皮幾次合上,又不甘心地擡起。溫亦然看着幾乎瘦成一張紙片的溫亦塵,心底泛起一陣難以言說的酸澀,他蹲下身,坐在床邊:“瘋子,你睡吧,我暫時跑不了。”

有了溫亦然這句話,溫亦塵突然放下心來,沉如千金的眼皮也緩緩合上。

即便戴着氧氣罩,溫亦塵的呼吸依然綿長又艱難,只見他額頭沁出薄汗,俊眉緊蹙,冒着血珠的嘴唇一張一合,像是在訴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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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覺,溫亦塵睡了很久。

這兩年裏,溫亦塵幾乎每天都是夜不能寐,一閉眼,全是溫亦然跳海的畫面。夢境裏,平靜的海面沒有一絲漣漪,他手腳發涼地站在船頭,幾次張嘴想要吶喊,卻發不出一個字音。

一覺醒來,溫亦塵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他轉過臉,看見溫亦然兩腳彎曲坐在地上,一只手被他緊緊捏住,半個身體躺在床上,姿勢很不舒服。

溫亦塵摘掉呼吸罩,捂着受傷的肩膀,嘗試了好幾次,才勉強撐起身體。他的臉色幾近透明,急促的喘了幾口氣,彎下腰,湊近溫亦然:“然然。”

也許是睡覺的姿勢過于僵硬,所以溫亦然也沒怎麽熟睡,溫亦塵這麽輕輕叫了一聲,他就醒了。溫亦然揉揉眼睛,困意令他有些失神,無意識地叫出了樊向陽的名字:“向陽,怎麽了?”

曾經纏綿枕畔,對自己細聲軟語的人,如今嘴裏卻叫着別人的名字。溫亦塵終于明白,過去兩年承受的痛苦,只不過是個前奏,現在才是真正的開始。

溫亦然漸漸清醒過來,他心一緊,抽離溫亦塵的手。

“他對你好嗎?”溫亦塵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問這種問題,明明答案昭然若揭,偏偏還要自取其辱。

溫亦然那雙如描似畫的眸突然亮了起來,他以為溫亦塵改變了注意,打算放自己離開:“他對我很好。你要放我走了嗎?”

溫亦塵臉色慘白,眼中有些木然:“不可能的。”

“你打算把我關到什麽時候?”溫亦然雙手撐着膝蓋起身,因為蹲得太久的關系,腳麻得險些站不住,“就算你不放我,向陽也會來救我的。”

溫亦塵彎起失了血的唇,依稀微笑的面容下透出陰森駭人的猙獰:“樊向陽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小偷和騙子。”

“你憑什麽那麽說他?”溫亦然攥緊拳頭,臉上的愠怒顯而易見,“明明你才是那個強取豪奪的人,有什麽資格那麽說向陽?”

溫亦然字字句句都在維護樊向陽,仿佛那個人是他心底不可侵犯的勝地。

溫亦塵感覺喉嚨竄上的血凝結成了冰,他知道溫亦然恨他,怨他,可他不知道溫亦然對他的恨竟深刻到寧可選擇愛上別人,也不願讓自己再占去他心中一分一毫的地位。

“溫亦塵,溫亦然。”

溫亦塵緩緩擡起頭,唇角溢出腥紅,漂亮的臉鬼魅而駭人。

“我們從出生就注定要在一起的。”

黑得幽深的眸直勾勾盯着溫亦然,盯得他四肢僵硬,仿佛被定在原地。

“你恨我,怨我,你可以殺了我。”

寒氣從腳底席卷全身,溫亦然僵直着身體,他被溫亦塵眼底瘋狂的執着吓得脊背發涼。

“但你……不能愛上別人。”

溫亦塵總是以為溫亦然溫軟善良,不管他犯了多大的錯,溫亦然都會對他好,都會原諒他。可眼前的人,容貌依舊,神情卻那麽冷酷,他不會再對他好,不會再原諒他的錯,現在他的嘴裏,喊的都是另一個男人的名字。

看着現在的溫亦然,溫亦塵才明白,曾經的自己有多殘忍,他一次又一次踐踏溫亦然的真心,一次又一次試探溫亦然的底線。溫亦然明明那麽低聲下氣求過他,求他眼裏只有他,求他不要愛別人,求他對他好一點。

那些不可饒恕的錯誤,如今一點不剩的全數回擊到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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