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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眷除了開頭幾句,後面就交給了劉國華。術業有專攻,她管理偌大一個企業,最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她雖然會過問案情進展,提供線索,但很少幹涉是怎麽查的。
劉國華很擅長揣摩人的心理。他假裝只是個比較健談的朋友,很快就把話題接了過去,先問了一個問題:“小歌學業忙,沒什麽時間回家,這次突然回家,也沒提前說一聲,我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你知道她為什麽突然回家嗎?”
案子的細節,警方沒有披露,除了案發地點,受害者姓名,肇事司機姓名,其餘全都是空白。
現在,連受害者為什麽選在這個時間節點突然回國,或者說是什麽刺激了她,讓她一聲不吭地跑回來,都沒有人知曉。
劉國華問完,就盯着木子。
小姑娘很認真地回想了一會兒,偏甜美長相的臉上挺嚴肅的,過了一會兒,她才搖頭:“不知道,我仔細回想過了,沒有聽她提過為什麽要回來,她完全就沒說過這件事啊。”
“這樣子啊。”劉國華也沒有露出失望的樣子,就跟随口閑聊一樣,說到別的地方去了。
顧樹歌一面留意木子的表情、言語,一面又控制不住地朝沈眷看。
沈眷坐在邊上,林默甚至還用這間套房裏的咖啡機給他們每個人都上了一杯咖啡,刻意營造出輕松的氛圍。
顧樹歌深呼吸了一下,咖啡還冒着熱氣,但她聞不到香味。
除了能碰到沈眷的血,能聞到沈眷的血的味道,其他的什麽都沒變,她還是碰不到摸不到任何東西,就像生活在不同的次元。
沈眷坐在單人沙發裏,她的坐姿很優雅,左手搭在扶手上,露出一截凝白的手腕。顧樹歌還在想木子突然說出的那句嫂子。
顧樹歌從來沒這麽叫過沈眷,對着別人提起她,也只會說我姐。
但她是知道的,沈眷确實是她嫂子,她都跟哥哥領證了,從他們在一起開始,她就應該改口,只是沈眷和哥哥都沒有跟她計較罷了。
劉國華還在和木子聊,他聊得很有技巧,看似閑談,卻是不動聲色地打聽木子的家庭環境,還有同學師長,既拉近距離,能初步了解她,又能摸一摸這個人的性格和城府。
顧樹歌忍不住又看沈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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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眷很少開口,但她坐在那裏就讓人無法忽略,木子說話的時候,時不時會看她一眼,她也會友善地與回看她。瞧上去是認真在聽他們的對話,可是顧樹歌卻覺得沈眷有些走神。
她好像不太高興,至少沒有剛剛在辦公室時高興了。
她怎麽了?顧樹歌有些擔憂地看着她。
“樹歌學習能力強,我們導師很重視她,她負責的好幾個課題都拿獎了,家世顯赫,長得又超級漂亮,簡直是完美人設。學校裏認識她的人特別多,暗戀她的人也多,只不過光芒太耀眼,很少有人敢追。不過認識以後就知道了,樹歌私底下脾氣很好,人挺腼腆,我們在網上看到顧氏的新聞,都會調侃她,她基本都是笑一笑,不生氣,但也不怎麽跟着起哄。”
木子說到這段話,顧樹歌注意到沈眷的注意力明顯又回來了,全神貫注地聽她說下去。
“不過樹歌在感情上特別遲鈍。我們學院有個男生,姓劉,香港人,家裏也是開公司的,平時特別高調。他追了樹歌快半年,有一陣子他們倆都一起吃飯了。”
顧樹歌一聽就知道木子說的那個姓劉的男生是誰,但她有點反應不過來,他怎麽就追她了。她有些迷惑地看向沈眷,發現沈眷眉頭微鎖,聽得很專注。
“我們就以為他追到了。結果樹歌連人家的企圖心都沒弄明白,單純是去談課題上的事的。”
沈眷微鎖的眉頭舒展,眼中也有了笑意,問了一句:“後面呢?”
“那麽遲鈍,誰頂得住。後面人家就算了,另尋芳草去了。”木子攤了下手。
沈眷淡淡地笑了一下,神色間就帶出了一股親密:“她就是這樣的人。”
劉國華見這個話題說完了,馬上接上:“你和我們小歌挺熟,那她回國前,你有沒有送她去機場?”
木子搖頭:“沒有啊。回國的事,她誰都沒說。不過我知道她要回來,也知道航班時間。”
劉國華神色未變,但他眼睛明顯亮了一下,沒有開口打斷,等着木子說下去。
“她訂機票的時候,我看到了。”木子說。
劉國華問:“這件事,你和別人提起過嗎?”
“她的航班?沒有,我沒和任何人說過,包括她回國這件事。”木子篤定地說,“她本人有沒有告訴過別人我不知道,但我沒和任何人提過。”
劉國華不動聲色,又問了一遍:“你确定?”
“我确定。”木子又說,“我知道樹歌出事後,我就回想過這些事,我确定我沒和任何人提過。”她說完,又問了一句,“怎麽了?很重要嗎?”
她顯然不知道,她現在是他們唯一能确定知道顧樹歌确切行程的人。換句話說,如果按照誰有作案條件來推測兇手,她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劉國華正要說話,沈眷接話了,她說:“很重要。”
木子有些不安的動了動身子,眼中滿是驚慌。
“你知不知道‘西園烘焙’?”劉國華适時接上去問。
木子不敢像剛剛那麽随意了,稍顯拘謹地說:“知道。樹歌提過,去年吧,我也記不清究竟是什麽時候了,有個同學說要來燕京玩,大家就給攻略啊,告訴她有什麽好玩好吃的地方,大概是我們把能說的都說了,樹歌就提起了這家烘焙店,說東西做得很好吃,她和您從小到大就愛吃這家的西點,連生日蛋糕都在這家訂的。”
顧樹歌就是在這家烘焙店外出的事,張猛駕車到這裏,撞死了她。從目前掌握的線索來看,這個案發地點大概率不是偶然,而是早已設計好的。
沈眷說:“當時有哪些人,你列一個名單。”
木子有些為難:“時間太長,我也記不清,只能盡量記。”
沈眷點頭,讓林默給她紙和筆。自己站起身,到隔壁房間去。
顧樹歌跟着她,劉國華也跟了上去。
這是一間套房,隔壁是小型會議室。劉國華就說:“出事那天是您生日,兇手如果提前知道她會回國,就能推測出她肯定會去那家店,再結合航班,也不難推斷出她去那家店的時間。”
沈眷也是這個思路。木子給出的名單是個調查方向。
“張猛那邊,供認了的确有人收買他,他們是電話聯系,那臺手機是老人機,號碼是不記名的,查不出歸屬地,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兇手第一次聯系他,是案發前五天。”
說明案發前五天,兇手就确切知道顧樹歌會回國了。
調查推進得很慢,但不是毫無進展。
沈眷讓林默安頓了木子,自己就先回家了。顧樹歌坐在副駕駛座上,想着木子最後給出的那張名單。
總共列了八個人,都是認識的。她想要深入回憶一下那次的事,可是一上了車,她所關心的就只剩下怎麽更好地和沈眷交流這一件事。
現在最關鍵的是怎麽節省沈眷的血。
到了家,下車的時候,顧樹歌還在想這個,沈眷忽然說:“人家追你,你都沒發現嗎?”
顧樹歌一臉茫然,半天才反應過來她說的什麽,想要回答,又想起沈眷聽不到,就默默地跟在沈眷身邊,沒說話。
走進家門,沈眷讓還在家裏的傭人們提前下班,然後找了一個小小的玻璃皿,去了書房。
她先割破手指,放了差不多半玻璃皿的血。不管要用什麽辦法節省用血量,最初的放血肯定少不了的。
顧樹歌看得暈眩,連忙說:“夠了夠了。”
沈眷沒吝惜,等到她覺得差不多了,才包紮了傷口。然後從筆筒裏選了一支最輕的簽字筆,說:“你沾點血,然後去拿筆。”
顧樹歌眼睛一亮,對啊,只要她能拿筆,就不用蘸着血寫字,這個辦法比把血液稀釋還要好。
她把食指和拇指沾上血,然後拿筆。
沒拿動,筆在桌面上微微搖了一下,連桌面都沒離開,就靜止不動了。
“太重了。”顧樹歌嘆了口氣,她拿不動。
沈眷看到了過程,能猜出一些,就問:“拿不動嗎?”
桌面上慢悠悠地出現了一個勾。
沈眷就拿起簽字筆,想要拆開,取出裏面的筆芯,但是沒成功,這支筆是一體式的,沒法拆。
“不然去買支更輕的筆。”顧樹歌出主意。
沈眷想了想,她站起來,打開書架下面的櫃子,從裏面翻出一只盒子來,打開盒子,紅色的綢緞裏襯上躺了一根羽毛筆。
“這是顧叔叔的收藏,你試試能不能拿得動。”沈眷把羽毛筆拿出來,放在桌上。
顧樹歌眼睛一亮,去拿,拿動了,雖然還是有些沉,但她至少能拿動。
沈眷也舒展了容色,打開墨水,又攤開一張紙,說:“你用這個,寫個字試試。”
羽毛筆憑空飄起來,蘸了墨,然後自己在紙上書寫。只是簡單地畫了個圈。
顧樹歌高興地跳了一下,成功了,如果血幹了之後也依然能被她碰到,那麽只要羽毛筆不壞,就不用再取血了。
沈眷看着羽毛筆在空中上下一躍,幾乎能腦補出顧樹歌開心地原地跳躍的模樣,她的眼角眉梢也都染上了笑意,柔聲道:“你多寫幾個字。”
顧樹歌馬上低頭書寫,一口氣寫了一長串:“那個男生表現得特別油膩,我能不跟他接觸,就盡量躲着他,哪裏想得到他是在追我。”
也不知道是使不慣羽毛筆,還是依舊太沉,用不動。一句話她寫了三分鐘。
沈眷耐心看着,心情愉悅放松,等到她寫完了,才說:“小歌,你看我們現在這樣看不見摸不到,但能通過文字交流,互相問候,互相關心,像不像……”
她說到這裏停頓下來。
像網戀!顧樹歌的心都快高提到嗓子眼了,不能見面,不能擁抱,但是相互關懷,心很親密。像網戀!網戀也是戀。她眼睛裏的光芒超級亮,心跳得飛快,超緊張。
“像許多年前流行的筆友,聊着聊着,就會不見。”沈眷接上剛剛的話。
顧樹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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