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最後一道封印（十三）

衆人皆是一驚，六界活物，無有不在生死薄上，尤以人魂為重。

東凰隐翼将衆人神色收在心中，繼續道，“近年來，人界悖逆天道暗自堕胎奪命的行為日益增多，更有強留畸形兒的舉措，所以常有錯漏。”

話說到這裏，北辰安莫名松了一口氣，道，“我也聽鄒瑤兒說過，她的母親本來只想要一個孩兒，懷上她之後動過打胎的念頭，只因機緣巧合才留下了她。”

“人念瞬息萬變，依照命格，鄒瑤兒本不該出生，若真是她母親的意念改變倒也可原，只是追魂鏡中顯現出來的影像，恐怕她的魂魄并不是那麽簡單。”

說到此處，衆人皆默，諸多十二衛看向北辰安，北辰幹垂手不語。

“城主，她與天疏有不解之緣，難道是最後一道封印？”衆人聞聲看去，正是平日裏鑽研陣法的北辰遙光，橫眉冷眼的男子眼神灼灼抛出來一句。

“六合封印是在五行封印的基礎上進行改良，改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增加了最後一道封印，原本的五行封印只是将軀體封印，最後一道卻是将魂魄分離，只要封印不被解開，他便會因為魂魄撕裂慢慢消亡，到時候即便封印解開□□無恙，魂魄也會衰竭而亡。”男子看着別人面有疑惑，不禁心中得意，帶着笑容解釋道。

“那最後一道封印又怎麽會是鄒瑤兒？她不過是個凡人。”北辰安問出心中疑問，也有幾分為鄒瑤兒開脫的意思。

“天地萬物，本不過為氣息凝結，尤其以魂魄形狀。”北辰遙光勾唇一笑，論輩分他是北辰安的叔叔，但是靈力卻要差了許多，本就鑽研陣法遇上長于刀劍的侄女，幾次較量皆被壓制，如今卻也有北辰安求他的時候，“人類有三魂七魄各有主持，妖卻根據種族不同另存殊異，天疏身為混血，卻有三魂四魄，當年六合封印落下，從他體內分出一魂二魄來本該另行封印，卻因為初次實施六合封印而不知流落何處，後來我也查勘過，封在鍋底山的天疏确實少了一魂二魄，當時以為這些魂魄會因為失去憑依消散，亦或者為妖獸所食煉化，卻不想去了人間。”

“你是說……”

“人間素來雜亂，魂魄氣息交織，比起妖界更能涵養魂魄，許多破碎殘損的魂魄都能保存下來，極有可能是那一魂二魄逸散至人間，與其他殘魂融合。”

“只是，凡人靈力雖低，魂魄卻是最為複雜，只是簡單的魂魄相溶，怎麽能夠産生可以投胎成長的三魂七魄？”

“連冥界和四大守門人也查不出頭緒，眼下也只能歸結為機緣巧合。”

“剛好分走的魂魄逸散至人界，剛好與殘魂融合成了新的魂魄，再剛好投到本該夭折的胎兒，這巧合也太多了！”

“巧合多未必就有問題，這次鍋底山被毀，妖界動蕩，南源糖不也去了人界？不也得到了休養？人界本就比妖界适合魂魄涵養。”

……

一時間十二衛諸多争論，北辰安卻不再參與，皺着眉頭不知想些什麽，若隐若現的耳朵尾巴，若真是如推斷一般，鄒瑤兒真是當年沒有找到的最後一道封印，身體裏有着天疏的魂魄，那麽一切都能解釋通了，鄒瑤兒能遇到天疏，放他出來，也就是處于同一魂魄之間的吸引力，只不過……

“北辰安，你在想什麽。”東凰隐翼直接點名，雖然在場都是十二衛，但是北辰安本就比其他人要特殊，靈力極高卻無多少經歷，破體而生到如今不過十餘年，憑着聰明才智位列十二衛前茅，眼光犀利見解獨到，這也是她能爬上十二衛的原因。

“我在想，若她真是最後一道封印，該怎麽處理，此事天疏是否知曉，如若知曉，又怎麽會放任她活到現在？”

此話一出，衆人紛紛側目，鄒瑤兒不過是個凡人，可能不清楚魂魄之事，可是天疏身為大妖怪，統領群邪，鼎盛時期直逼十二妖仙的法力，若真是他逸散的一魂二魄，天疏怎麽會認不出來？

“若她真是最後一道封印，那麽殺了鄒瑤兒，便能取出天疏的一魂二魄。”生靈不可輕易離散，殺了鄒瑤兒的肉身，待魂魄無所憑依自然逸散出來，分離也會變得容易許多。

“那麽，難道天疏已經虛弱到認不出來自己的魂魄？”畢竟是封印了二十多年，六合封印本就有着分離損耗的作用，若是在這二十多年，天疏的實力被不斷削弱，以至于連自己的魂魄都難以辨識，也不是沒有可能。

“混血妖怪只有這一點麻煩，生命力比平常妖怪高出太多，何況自從他逃出鍋底山，我們雙方已經對戰多次，他的妖力雖然不如從前，但是仍舊在妖族首領的水平上，不大可能認不出來自己的魂魄。”

“那也不好說，鄒瑤兒現在畢竟是個凡人，連我們都花了這麽長時間來揣測她的來歷，追魂鏡也只是勉強看出來她魂魄有非人類的影子，在妖怪看來，她身上更是只有人氣沒有妖氣。”

“好了，這些都是後話，你們以為，鄒瑤兒此人，當如何處置？”東凰隐翼聽了半晌，終于出聲，卻不是給天疏下論斷，而是問如何處理鄒瑤兒。

“既然是最後一道封印，自然是要叫她形毀神滅。如今天疏已經是強弩之末，少了這一魂二魄，他只會慢慢衰竭，只要能殺了鄒瑤兒，抹消這部分的魂魄，天疏絕無恢複的可能！”肩上趴着一條大青蟲的南源玉周伸出食指彎曲起來在青蟲身上一剮，大青蟲立刻蠕動起身子在主人衣領上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跡，讓方才還在嘚瑟的主人黑了臉。

“對，決不能讓天疏奪回魂魄!”無人關心那對主仆之間的互動，注意力依舊集中在處理最後一道封印上。

一時間贊同聲此起彼伏，北辰遙光看到北辰安并未附和，便道，“北辰安，你不說話，難道是在同情鄒瑤兒？”

北辰安悠悠看了北辰遙光一眼，有些人，空有長輩的名分卻無長輩的德行，北辰遙光若有若無的排擠她早看在眼裏，從記事起便遭人指指點點，北辰安本以為外人才是如此，後來才發現，同族排擠鄙夷比起外族有過之而無不及，如今她确實有幾分同情鄒瑤兒，和其他十二衛看法不一樣，北辰遙光便立刻指出來要排擠她。

可是北辰安早就習慣了，你們看我不順眼，我看你們，也是不順眼的很，只道，“鄒瑤兒并非四方城的人，我們直接處置，到時候四大守門人問責起來，要如何答複？”

此言一出，東凰隐翼也頭疼，四方城在妖界立足已久，十二衛足夠和一些妖族首領抗衡，但是地位和修為都在十二妖仙以下，四大守門人卻是和十二妖仙等同的地位，鄒瑤兒本就是人界而來，論歸屬也是四大那邊，更何況之前無情觀已經派人帶鄒瑤兒回去，這一趟要是把人留在這裏，到時候無情觀擺起臉色來也不好交代。

“四大守門人那麽忙，怎麽注意到區區一個凡人！”

“區區一個凡人，你別忘了她可是兩屆動蕩直接越界而來，上一次經由冥界轉到無情觀手中，在無情觀已經挂了名的人，你以為還能随随便便處置麽？”

“我就不信無情觀還能插手到我們四方城，他們若真是這麽厲害，怎麽連鄒瑤兒又到了妖界也不知道？”

“就算現在不知道，日後追究起來，我們要怎麽辦？”

“四大守門人和十二妖仙的交情比我們還深，到時候牽扯起來，十二妖仙問罪怕也麻煩。”

“鄒瑤兒活着魂魄收容在軀體中也許難以分辨，若是殺了她，到時候天疏的一魂二魄逸散而出，若是被天疏感知到了，過來搶走魂魄，他可就要恢複了。”

“聽說鄒瑤兒來的時候曾經受到攻擊，我想妖界早有人盯上了她，這個時候下手，可能着了那些妖怪的道。”

“那麽，到底有沒有辦法，确定她是不是最後一道封印，如果完全可以肯定她就是天疏的最後一道封印，我們直接把她按照妖怪處理，就算四大守門人找過來，我們也是照章行事，況且打散妖怪元神都是我們份內的職責，更何況是逸散出來的一魂二魄！”

“追魂鏡都不能鎖定她就是狐妖，頂多發現她魂魄裏藏着妖氣，我們可以推斷出她是最後一道封印，卻不能直接證明她就是天疏的一魂二魄啊！”

“難道就真的沒有辦法驗證魂魄所屬？”

“有……”北辰遙光忽而出聲，“魂魄并非常物，能夠不凝結在一起的魂魄，特別是天疏身為大妖怪，存在已有三百年，也就是說，鄒瑤兒身上的一魂二魄和天疏身上的殘魂至少共存過三百年，只要取得天疏部分魂魄或者氣息，和鄒瑤兒放在一起，通過陣法便可以确定。”

“天疏蹤跡詭異，誰知道他在哪兒，便是知道了，誰能取得他的魂魄？”

“當年他在全盛時期我們尚能封印，何況如今已有衰敗之勢？當年他是妖族首領不可直接抹殺，如今不過孤妖，抓住他，就算不能直接殺死，取一些靈息也不是難事。”

“當年是他意欲堕入魔道，妖界垂危，我們才能十二衛同上捉拿他，如今天疏早已隐匿，我們還要再為了他一次出動十二衛？”

……

衆人争論不休，唯北辰安悠悠嘆氣。

作者有話要說：

(*^_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