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瀚海瀾花（四十七）

第二天，鄒家父母和兄長表示天疏這孩子不錯，就算嫁到國外也可以，鄒瑤兒悶悶低語，我跟他不可能的。

不管在家還是在學校，兩個人都很開心，下雨天縮在天疏懷裏的溫暖，雪後一起堆雪人，悄悄給天疏脖子裏灌雪球，早上有現成的早飯，冬日見面被溫暖手掌抓住放進口袋裏……只有甜沒有酸，天疏寵人的時候寵到了時時刻刻都是最好的時候。

可是天疏還是要走，狐鳴只給他安排了一個學期的時間，等鄒瑤兒考完試的時候，天疏才跟她說，冬天，我要回去了。

鄒瑤兒聽完就愣了，許久吸吸鼻子道，“這麽快啊……你真聰明，走的時候記得帶一點好吃的啊，回去打包行李吧，不用送我了。”

天疏只是看着，女孩子匆匆忙忙轉身，一路小跑進了宿舍樓。

晚上天疏給鄒瑤兒打電話的時候，鄒瑤兒啞着嗓子問怎麽了，天疏只道，“你哭了？”

“沒，晚上吃麻辣燙嗆到了。”

天疏在宿舍樓外等了一晚，就沒見鄒瑤兒出來，明天鄒瑤兒就要回家了，這一走，也就是永別，隔着電話說，“你出來一下，我有東西給你。”

“不用啦，你留着吧。”

“是瀚海瀾花的耳墜，之前你借給我，現在還你……”說完電話那頭一陣沉默，天疏又道，“畢竟是狐鳴送給你的。”

“嗯，好的，等我吃完麻辣燙就下去。”鄒瑤兒匆匆挂了電話去洗臉，洗完臉擦了點粉，還好夜色中眼睛沒那麽紅。

到了樓下鄒瑤兒笑呵呵道，“你總算想起來了。”

“你一直沒問，我以為你不要了，這種東西，妖界有很多。”天疏看到了女孩子眼睛還腫着，但是對着鄒瑤兒一張笑臉什麽也說不起來。

“是嗎，其實要不要無所謂啊，你知道的我們這邊帶東西很方便，只是想做個紀念。”

兩人邊走邊說，又到了學校裏的小湖邊上，天疏來了之後兩個人上課下課經常走湖邊走，一起散步也走得多，現而今大概是最後一次了，天疏還想走一回，鄒瑤兒卻搖搖頭，“給我吧。”

如果沒有可能，那就不要開始，免得浪費雙方的時間。

“我幫你戴上吧。”漂亮的翡翠泛着光亮，天疏拿在手裏捂成了體溫。

鄒瑤兒眼裏也泛起了水光，深深吸口氣，道，好吧。

看着鄒瑤兒身子傾斜偏着頭，天疏摸着小小的耳垂把墜子挂了上去，手掌卻舍不得溫熱細膩，滑到了下颌，一俯首吻了上去。

“你做什麽！”驚慌失措的推着大妖怪，試了幾次才推開。

他們一起吃飯，一起聊天，一起散步，一起玩耍，有很多很多一起的事情，但是從未接吻，到擁抱已經開始尴尬。

“瑤兒，跟我走吧。”大妖怪拉着少女，不舍得放手。

鄒瑤兒低了頭，天疏待她如何，根本不需要人提醒，如果，只要天疏能留下來，那麽她還有什麽可以挑剔的？

“你知道，我心裏只有你。”妖界也好，人界也罷，天疏從來不缺追求者，可是自從有了她，鄒瑤兒就是獨一份。

“對不起。”鄒瑤兒一面搖頭，一面落下淚珠，趕忙轉身，用胳膊捂着跑開。

天疏沒去追，鄒瑤兒也曾委婉的提過很多次，她想要的生活，和父母在同一個城市，一家人聚在一起，要兩個孩子，像自己和哥哥一樣親親熱熱互相照應。

鄒瑤兒對他是有心的，更是有情的。

窩在懷中澀澀的笑，聽話時低垂着眉眼，溫順又活潑，撓的心肺都在癢，卻又舍不得破壞。

他給不了鄒瑤兒想要的世界更給不了鄒瑤兒孩子。

天疏也曾問過狐鳴，我可以留下來麽？

眯起的桃花眼漫出危險的味道，容貌模糊的妖仙笑道，“不可以。”

狐鳴并不像鄒瑤兒以為的那麽溫柔體貼，實際上相當霸道，他決定的事情理由都懶得給，他要做的事情無需像任何人交代，當年将天疏的一魂二魄保留是這樣，如今叫天疏回妖界也是這樣。

兩只妖怪回去的時候，正墨看着天疏面無表情的樣子嘆氣，“你的親孫子，你也舍得。”

狐鳴悠悠道，“我終究是妖仙，凡是以妖界為先。”

正墨擡眼，以妖界為先？何嘗不是以你自己為先，妖界有沒有天疏關系不大，但是有了天疏的助力，對狐鳴而言無疑能更好的操控妖界。

這些鄒瑤兒都不知道，也根本無法思考，一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趴在橋欄杆上嚎得撕心裂肺，巡邏的保安看了一會兒，上前勸到，“小姑娘別想不開，有事好好說。”

鄒瑤兒哭得更兇了，她不是想不開，就是想得太明白才會難受。

兩人在一起感情是真心實意的，但是不能在一起只能分開，所以……想到這裏腦子裏就是一團亂，除了哭什麽也不會做了。

當天回到宿舍室友已經睡了，鄒瑤兒洗了把臉爬上床，又是一夜輾轉，次日拉着行李箱回家，出門的時候怔了許久，再也看不到白頭發烤瓷臉的大妖怪遞過來好吃的。

再也沒人專程買了早飯送到樓下了吧，自嘲一笑，還是回家了。

天疏剛走的時候，鄒瑤兒生了一場病，很看得開，淚點很高的女孩子一下子變得多愁善感起來，看着翡翠耳墜想哭，看到外面飄雪想哭，路上看到情侶兩人手牽手都紅了眼眶。

本來以為一個寒假能治好，誰知道回學校吃個小籠包直接糊了一臉淚水，吓得室友拽着餐巾紙道，“瑤兒你怎麽了！”

“沒什麽，太好吃了，我有點感動。”擦幹淨之後一邊憋着勁一邊吃，看得室友都害怕。

時間是良藥，開學之後總算是習慣了以前的生活，至少出門和室友一起，吃飯也回到了食堂，偶爾出去點菜，鄒瑤兒總知道那樣最好吃，久而久之身邊人都覺得鄒瑤兒恢複了，只是從來沒人知道，半夜三更，她長從床上驚起，抱緊了狐貍玩偶半晌無語。

談個戀愛，何必如此。

鄒瑤兒都忍不住開始嘲諷自己，室友也再說，白化病嘛，想開點，半夜看着瘆得慌，再說了，以後遺傳給孩子怎麽辦。

鄒瑤兒點點頭。

還有啊，外國哪有中國這麽多好吃的，你去了以後我們就只能網上聯系了。

他那邊沒網，電話都沒有。反應過來已經說出口了，只看到室友張大了嘴巴，“天疏在非洲？”

“額……算是吧……”怎麽說呢，其實比非洲更落後啊。

“瑤兒，你們分手太正确了！那麽落後的地方可怎麽活！”

“對啊對啊，而且越是落後的地方女孩子地位就越是低……”

地位低啊……妖怪世界裏凡人的地位可低了，特別是自己這種連自保都不會的凡人。

勸慰和開導，到了鄒瑤兒這裏都化作一聲淺嘆，這些她早想明白了，不然也不會拒絕天疏和他一起走。

新學期開始沒多久，鄒瑤兒又收到了情書，放在以前，也只會一笑了之，但是如今，換個人在自己身邊，也許就沒那麽孤單了，不是也說感情都是處出來的麽？

該走的走了，該來的也要來啊。

既然不能去那個世界，就在這邊好好地生活。

男孩子也是工科生，和鄒瑤兒一樣帶着眼睛，外表平平，一起走在路上倒是相當和諧，再也沒了當初的竊竊私語。

只是男孩子呆頭呆腦，早上總不記得送早飯，送了也是一人一份，有空鄒瑤兒聯系他總在打游戲，路上要牽手鄒瑤兒不願意對方直接黑臉。

別的還能忍，到了這裏鄒瑤兒表示你滾犢子好麽，我和天疏生裏來死裏去，不想牽手他也沒甩過臉色。

等鄒瑤兒一周分了一位，室友居然全在說好，雖然不說再找個狐天疏那樣的，但是也不能一下子下降那麽多啊。

天疏對鄒瑤兒大方，對鄒瑤兒身邊的人也大方，吃飯只要碰上了肯定是一起，買單絕對不讓女孩子來，室友自覺避開，但是心裏總是喜歡的，到了這位，吃個食堂各刷各的飯卡，就算只是女友的朋友，請一頓飯有那麽難麽？

鄒瑤兒寝室算是關系比較近，誰談了戀愛基本都會讓男友請寝室裏姐妹吃一頓，當時認識，天疏屬于勤快的，看到了就叫着一起，室友不好意思私下裏要給鄒瑤兒錢，鄒瑤兒擺擺手，那貨不差錢。

差不差錢是一會兒，有沒有心又是一回事。

談戀愛不願意花錢，找女朋友不願意花時間。

早分早好。

餘下的時間裏，上課考證出去玩，鄒瑤兒總能找到人結伴，但是下雨天多走兩步全身都被淋頭，下雪天病怏怏窩着不願意出門，早上沒課肯定睡到午飯時間。

老四背後鼓囊了一句，天疏走了怎麽就沒精神了。

說完了緊張不安的看着鄒瑤兒，鄒瑤兒還開着筆記本正在刷網頁，看着是沒聽到，老四自顧自得出門去了。

門合上，鄒瑤兒拽着餐巾紙一擦，被打濕了直接粘臉上。

熱是熱的，好是好的，可惜碎了爛了回不去了，還得重新洗刷幹淨……

就跟天疏給她的感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