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阿音腳步滞了一瞬,而後忽地加快,拼命往前面趕去。
冀行箴搖頭失笑,長腿一邁跟在了她的旁邊,“你走那麽快作甚?也不怕摔着了。”
阿音心說摔着了也比和你湊一塊兒強!當即撒開腿跑了起來。
冀行箴唇角帶笑繼續跟着。
不多久阿音就發現了個十分悲催的事實。
她年齡小,個子矮,腿短。
他年齡大,個子高,腿長。
此時她奮起玩了命地瘋跑,而他悠悠然地邁着步子。
……兩人速度是一樣的。
阿音惱了,停住腳扶着膝蓋喘粗氣。
冀行箴伸手掏出懷裏的帕子遞到她的眼前,她拽過來擦了擦臉,又塞回給他。
既然大家都面對面了,帕子也已經使過,那也就不用裝沒看見了。
阿音慢慢轉過頭,朝他揚起笑臉,“哎呀,太子殿下,好巧。您也是來皇後娘娘這裏參加寒食宴的?”
冀行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說話。
阿音扭頭就走。
冀行箴快步過去攔在她面前,朝她腰間方向揚揚下巴,眉心輕輕蹙起,“最近喜歡吃燒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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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這樣的話可就有些難辦了。他沒讓人準備燒麥,今日又不能動火,豈不是吃不成了。
阿音低頭看看腰間的墜子,“哦,沒有沒有。我雖喜歡吃燒麥,但這墜子卻不是因為這個才挂着的。”
她拽着上面的絡子晃了晃燒麥墜子,笑得眉眼彎彎,“怎麽樣?我大堂兄送我的。很不錯吧?”
“原來是旁人送的。”
冀行箴緩緩吐出幾個字後,望着她燦爛的笑容,鳳眸微眯,慢慢說道:“我瞧着這個東西也不錯。不若你送了我罷。”
阿音的臉色頓時變了,心說怎麽就忘了這家夥的臭毛病了?但凡是她的好東西,他都要搶了去!
阿音趕緊收了手讓墜子好生垂在腰間,再不拿起來看,又撥了撥衣衫下擺半遮住寶貝墜子,而後小短腿邁開,撒開丫子拼命往屋裏跑。
冀行箴看着她跑路時裙衫間若隐若現不住晃動的那物,舉步跟了上去。倒不似之前非要在她旁邊走着了,而是落後她一步半,繼續盯着那東西看。
進到屋裏後,其他姑娘們方才知曉太子殿下也來了,趕忙行禮。
冀行箴随意地點了下頭去向俞皇後請安。俞皇後和他說了幾句話後便讓大家落座。
阿音年齡最小,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最末的位置上。她剛松了口氣,就驚訝地發現那誰誰居然這個時候還在跟着她,而且一直跟到了她旁邊,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這可不合禮數。
阿音忙高聲和俞皇後控訴:“娘娘,殿下他跑錯地方了!”
不待俞皇後開口,冀行箴已經在旁氣定神閑地作了解釋:“許久沒見五妹妹了,我和她挨着說說話。”
俞皇後看他倆這般親近,又看俞晗自始至終都和冀行箴沒甚交流,只能神色複雜地點了下頭。
皇後娘娘都答應了,阿音也只能忍氣吞聲地把準備好的那些規矩禮儀之類的話給咽回了肚子裏去。
不過沒多久她就後悔了。悔得腸子都青了。
姐姐們都在和皇後娘娘說笑,言笑晏晏氣氛和樂。
偏她,非得忍受着旁邊那家夥火辣辣的目光。
當然了,那目光不是對着她的,而是她腰間的墜子。
阿音吸取教訓,怕他把她寶貝偷走搶走,一直雙手壓在墜子上護得好好的。別說被他碰到了,就是看,他也沒法透過她的手去瞧見。
寒食宴是在俞皇後宮裏的正殿舉辦。待到俞家兄弟幾個來到後,俞皇後就讓人擺了桌子準備開宴。
俞皇後獨自一桌。在她的旁邊,太子冀行箴獨自一桌。而後俞家的女孩兒們一桌,男孩一桌。統共辦了四桌。
宴席将要開始,冀行箴就和俞皇後說,想要阿音去他那桌上玩,順便一起用膳。
“不成。”俞皇後低聲和他道:“這不合規矩。”
“有甚麽不可呢?”冀行箴微笑,“原先她來宮裏的時候,時常和我同桌而食。如今她也未到需要避諱的年紀,應當是無礙的。”
俞皇後左右為難。兒子的要求并非不合規矩。但是,阿音的身份又很特殊,尚在考慮之列……
俞皇後正思量着怎麽拒絕冀行箴的要求比較好時,就見冀行箴揚聲問阿音:“包子,來我這裏罷!我這兒有好吃的。”
阿音一聽“包子”兩字就黑了臉,扭頭哼了聲,甜甜說道:“我就不去打擾太子殿下了。殿下慢用。”
俞皇後看她不願過來,反倒顯得自家兒子有點被當衆落了臉面,于是說道:“阿音過來罷,離姑母也能近一點。”
皇後娘娘發了話,阿音沒轍,只能不情不願地磨磨蹭蹭來了這邊。
冀行箴看她走得慢,索性下位置去拉她過來,又讓她坐到他旁邊的位置上。待她坐穩了,他指指面前的一疊食物,悄聲道:“你看。”
阿音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粽子?”
不是端午節,他居然還讓人做了粽子?!
“是。”冀行箴看她吃驚,心下歡喜,輕聲道:“流沙包涼了不好吃,餡兒口感不佳。我記得你喜歡吃粽子,讓人包了一些。”
距離去年端午已經有将近一年了,阿音很久沒吃這東西了,确實有些想念。她下意識地就探手去拿粽子,結果爪子剛剛伸出去一半就被人給輕拍了下。
她扭頭去看罪魁禍首。
“這東西發粘。你別拿。”冀行箴說着,拿了一個拆了線慢慢剝着,“我來給你剝。”
阿音有些過意不去,“這樣也太麻煩殿下了。不若我自己剝?”
“不用。”冀行箴淡淡道:“我怕你弄不好把我的粽子葉給拉壞了。”
阿音心說這什麽歪理啊。又問:“不如讓芳葉給剝?”
芳葉是冀行箴身邊的掌事姑姑。平時冀行箴不喜歡宮女伺候,身邊要麽是年長的掌事姑姑,要麽就是太監和公公。
平日裏伺候冀行箴用膳的便是芳葉姑姑,所以阿音有此一問。她自己身邊伺候的丫鬟是進不到這裏來的,要找人做事也只能用宮裏的人。
冀行箴眉目疏淡地看了她一眼,“你覺得我做不好?”
“你這家夥真是……”阿音頓了頓,趕緊把不敬的話給咽了回去。暗道興許是宮裏的生活太無聊,他居然喜歡上了做這種閑事兒?故而道:“那就,嗯,多謝了。”
“怎麽謝我?”
“……不如你看我這兒什麽好吃,我送你些?”
阿音說着就打開了自己那裝了點心的寶貝大荷包。
之前荷包是她身邊的丫鬟交給了宮人,宮人幫她拿着。既是落座要吃東西了,自然擱在了自己跟前。
冀行箴看都沒看那荷包。他緊盯着粽子葉,纖長白皙的指快速剝着,語速卻很舒緩,“吃的就不用了。你真想謝謝我的話,不若送我點好玩的罷。”
阿音趕緊捂住了自己腰間,再不肯多事開口說要感謝他的話了。
冀行箴唇邊的笑意愈發深濃。
冀行箴知道江南有肉粽,也知道阿音喜歡吃肉粽。不過肉粽冷了沒法吃,膩膩的沒法下口。所以他讓人做了蜜棗豆沙等等各種甜味的。這樣涼了後也和點心似的好吃,還比點心多了種筋筋的口感,味道非常不錯。
他知道阿音年紀小一次吃不多,生怕她沒法多嘗幾種口味,就讓人做成了寸多長的小粽子。
粽子小巧可愛,阿音吃得歡暢。
冀行箴看着她嚼動時候臉頰鼓鼓的模樣,溫聲問道:“好吃罷?”
“好吃。”阿音誠實地點點頭。
“燒麥好還是粽子好?”
阿音剛要答話,嘴唇一開忽地想起來自己腰上還挂了個“燒麥”,冷汗冒了冒,心說自己差點被這家夥給繞進去,話鋒一轉索性說道:“這個問題,我暫時無法回答。”
冀行箴斜睨了她一眼,不再開口,只專心地繼續給她剝着下一個粽子葉。
午宴過後,冀行箴好似有什麽急事,匆匆離開了。撤去宴席後,阿音就和兄長姐姐們在屋子裏陪俞皇後說話。
不多時,有人求見皇後娘娘。俞皇後準了。而後走進來了個年輕的宮女。這宮女阿音看着眼生,好似不是俞皇後殿裏的。
宮女行至俞皇後跟前,端端正正行了個禮。待到俞皇後問話了,方才脆生生說道:“賢妃娘娘聽說俞家姑娘少爺們來了,想請姑娘少爺們過去一見。鄭家姑娘們都在,賢妃娘娘說大家都認識認識,往後見了也能說得上話,不至于眼生。”
她這話剛說完,屋裏就響起了噗嗤一聲笑。
俞千蘭見大家都看她,趕忙将咧開的嘴用手捂上,小聲和坐她旁邊的阿音說:“鄭家和咱們家還有什麽可說的。”
阿音也是這樣想的,就輕點了下頭。
果不其然。俞皇後當即拒了,“和賢妃說,我這邊還有話要和姑娘們講,怕是不得閑過去。”
那宮女顯然受了鄭賢妃的叮囑,聞言依然脆生生地道:“大皇子也在。賢妃娘娘說了,大皇子好久未曾見到表兄弟姐妹了,湊着這個時候剛好見一見。”
之所以他喚聲“表兄弟姐妹”,也是因為俞皇後是他的嫡母。他是按照俞皇後這邊說的。
那宮女說罷,又道:“皇後娘娘如果拿不定主意的話,不若問問俞家的姑娘和少爺們。倘若他們肯的話,過去一見也是可以的。”
這就是把決定權交給了俞家孩子。
俞皇後微愠。
倘若大皇子過來相見,她幾句話就能将人拒了。偏他們用了這樣的法子來請了俞家孩子們過去。孩子們不答應,那是他們不懂事。孩子們如果答應——
俞皇後正思量着,卻聽旁邊不遠處響起了個少女的聲音:“既然大皇子和賢妃娘娘誠意相邀,我們不若過去瞧瞧罷。”
說話的是俞千雪。
她不顧衆人各異的神色,笑着與前來的宮女道:“賢妃娘娘也是一片誠心。且她是長輩,不去的話倒是顯得我們不懂禮數了。”
那宮女欣喜不已,靜等俞皇後開口。
俞皇後冷冷地看了俞千雪片刻,語氣平靜地道:“既是行禮問安,去一趟也沒甚不可。”
宮女沒料到她松口,欣喜地行禮離開,回去複命。
俞皇後遣了人送孩子們往鄭賢妃的宮殿過去,又喚來了段嬷嬷道:“你也一并跟去,瞧瞧是個什麽情形。”壓低聲音吩咐:“仔細盯着二姐兒,多留意留意她。”
段嬷嬷心中了然,領命後匆匆跟了過去。
阿音是不願去鄭賢妃那裏的。可大家都過去,她總不好一個人落單。更何況人多力量大,她們這麽多人,倒也不用犯怵。
年齡稍大的靜靜在前頭走着。
阿音磨磨蹭蹭地跟在最末尾。
原本她以為會和大家這麽一直沉默下去直到目的地,誰知行至半路的時候忽地冒出一個人來。
正是去而複返的冀行箴。
阿音心情不好,想到将要去的地方,很有種悲壯情緒,更加地不願搭理他。
冀行箴卻顯然心情不錯,眉梢眼角都是溫暖笑意。看她走得慢,他特意放慢了步子跟在她的旁邊。
“包子,包子?”
她不答話,他就一直絮絮叨叨地叫個沒完。
阿音無奈地看過去,“幹嗎?”
話音剛剛落下,她眼前一晃,就出現了一個特別搶眼的墜飾。
那墜飾小巧可愛,是用白底青翡翠做成的粽子。粽子葉翠綠瑩潤,剝開一半露出了裏頭的白色糯米。整個翡翠綠白分明,雅致且精巧。
“這是我去年端午節的時候讓人做的。”冀行箴的聲音在隔了墜子的那一端響起,他提着墜飾上的絲繩問:“怎樣?還算能入得了眼罷?”
“唔。”阿音不得不說實話,“很不錯。”
“那就好。”冀行箴顯然松了口氣,輕輕笑了,“阿音若是喜歡的話就拿去罷。原就是做給你的。本想着今年端午的時候再給你,如今提早了些,卻也無礙。”
阿音心生警惕,“有條件麽?”
“也沒甚難辦的。”冀行箴的語氣十分地雲淡風輕,“你往後別戴那個燒麥了,戴着它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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