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阿音慢慢地、慢慢地側過臉去,靜靜看着冀行箴。片刻後,狐疑道:“太子殿下今日在課堂上受到先生斥責了?”

冀行箴道:“沒有。”

“或者,和旁人發生争執了?”

“怎麽會。”

“沒甚意外發生?”

冀行箴低低一笑,“當然不可能。”

看着他溫和的笑容,聽着他舒緩的聲音,阿音苦苦冥思着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沒受過刺激那怎麽會變得如此不正常?溫和得也太吓人了些!

她微微躬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把腦袋從他手底下撤了出來,想了想,最終道:“謝謝殿下。”

冀行箴知她心情不好,看她這般客氣也沒多說什麽。朝她示意了下,說了句“跟我來”,這便長腿一邁當先向前行去。

阿音不想跟去,試探着商量:“殿下,若是沒甚大事的話不若改天再說?”

冀行箴停步回頭,剛要問她為什麽,見她皺着小臉這才反應過來。

小姑娘自小到大都嬌生慣養着,如今年歲不大細胳膊細腿的卻在陶德海的“盯視”下硬是拉了一天弓弦,肯定累壞了。

冀行箴沉默半晌,走到她跟前,一撩衣衫下擺蹲了下去,指指後背,“上來。”

阿音不進反退往後倒了兩步,“幹嗎?”

“我背你。”

Advertisement

阿音朝四周瞅了瞅。

因為冀行箴剛剛下了命令,所以宮女太監一律不敢靠近。

此刻這近處就他們兩個。

阿音考慮了下,拼命搖頭,“這可不成。”

看着她堅決的樣子,冀行箴隽挺的雙眉慢慢擰起。

就在他的臉色将要開始陰沉的時候,卻見小姑娘忽地彎了眉眼嘿嘿一笑。而後就聽她道:“不如,你抱着我罷。”

冀行箴頓了頓,眉間慢慢放松舒展,唇角亦是往上揚了起來。

“好。”他幹脆地應了一聲,伸手将她抱起,好好地摟在了懷裏。

阿音靠在他的肩上縮在他懷裏心滿意足。

背着多難受啊!趴在他背上還得使力氣摟着他的脖子。

手酸,不幹。

這樣抱着就不一樣了。一點力氣都用不着,全身都能放松下來。

昨兒可是他信誓旦旦說她年紀小不用注意男女大防的,還把抱她進屋說得那麽理所應當。既然如此,今兒就順水推舟一下,累一累他。

更何況,誰讓他搶走了她的寶貝燒麥!

少年的肩臂雖不壯碩,卻勁瘦有力。阿音窩在他懷裏十分安穩舒适,昏昏沉沉地就有些想睡。

這時候冀行箴說道:“等會兒到了後,我送你一副新的弓箭。我教你拉弓罷。”想想她現在累了,就轉而說道:“要不然明日也可。”

阿音從瞌睡中驚醒,搖頭,“殿下平日裏課業那麽多,已然沒甚空閑。若再耽擱了您的時間,我可過意不去。”

冀行箴的臉色就有些不太好看。

不過阿音視線的位置低,看不到。

過了好半晌,阿音慢慢地趴在他肩上打起了瞌睡。小睡了一會兒,再擡頭的時候就已經到了一處陌生的宮殿外。

這兒景致極好。不同于阿音所住的清瀾小築的精巧,這裏更為疏闊也更為清雅。

冀行箴從旁邊抄小道往裏走。沿途便是竹林,碎石子路蜿蜿蜒蜒不見盡頭。竹林中有小河穿過。流水潺潺,載着飄在水面的幾許花瓣,緩緩往深處流淌。

阿音喜歡這兒的清幽,驚喜問道:“這是哪裏?”

“景華宮。”冀行箴聽出了她的喜悅,他的眉梢眼角便都染上了深濃笑意,“喜歡嗎?”

阿音這是頭一回來東宮。聽了他的問話,她下意識就連連颔首,“喜歡。”

“那就好。”冀行箴愉悅地道。

兩人邊說着話邊往裏去,還沒走到石子路的盡頭,阿音就遠遠地望見了個比較熟悉的人。

郭公公。

這可是晟廣帝身邊的大紅人,平日裏都是跟在皇上的身邊,寸步不離。傳話送東西之類的小事,自有旁人去處理,斷然輪不到他去做。

阿音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皇上在這兒!

她掙紮着就要跳下來。

笑話。

欺負冀行箴的時候若是被他皇帝爹給瞧見了,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誰知她越是掙紮,少年越是将她摟得死緊。

冀行箴力氣大,她力氣小。兩相争執之下,最終還是以她的失敗而告終。

于是阿音見到晟廣帝的時候,只能依偎在冀行箴的懷裏尴尬笑着與帝王問安。

冀行箴抱着她行禮,“兒子見過父皇。”

阿音緊張地幹巴巴說道:“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

出乎她意料的是,晟廣帝并未生氣,反倒是親自把她從冀行箴的懷裏抱了出來,将她放到了他所坐椅子旁的那個凳子上。

“聽說你讀過書?”晟廣帝笑道:“說來聽聽。”

阿音端正坐好,一一答了。

晟廣帝颔首贊許不已:“很漂亮的女娃娃,也很乖巧懂事。”又指了腳下地面問她道:“喜歡這裏嗎?”

阿音心說這地兒是東宮的地方,太子的地方,陛下問她這個是不是問錯了,她和這兒能有什麽牽扯啊。

轉念一想,陛下或許問的是她喜歡不喜歡住在宮裏,畢竟她現在住在宮裏陪三公主讀書。

故而阿音道:“喜歡。大家都很和善,這裏有好吃的好玩的,還有很好的先生。”

一聽就是小姑娘式的标準回答。

晟廣帝哈哈大笑,“好好。喜歡就成。雖然宮裏的日子比起外頭來是無趣了些,但往後日子久了便也慢慢習慣。”

他起身拍了拍冀行箴的肩,“平日裏和阿音多處處。俞家肯放人進宮已然難得,莫讓她鎮日裏一個人孤苦伶仃。”

思量着兒子并不知個中隐情,且孩子們還小有些事情說太早了不好,晟廣帝轉而稍作解釋:“身為表哥,理應多照應着些。”

冀行箴應道:“父皇放心,兒子省得。”又走到阿音身邊拉住了她的手。

少年身姿挺拔氣度卓然,女孩兒玉雪可愛嬌俏乖巧。

在一起倒是養眼合襯得很。

晟廣帝笑着點了點頭,又叮囑了一番,這便打算離去。

這時候冀行箴忽地說道:“父皇,阿音剛剛到這兒不久,許多課程都跟不上。我打算平日裏有時間的話教她一教,您看如何?”

晟廣帝回身看他。

冀行箴解釋道:“阿音怕耽擱我的課業,剛剛我說教她拉弓她也不肯。”

晟廣帝這才明白過來冀行箴為何特意這樣提起此事,展顏笑道:“若是你做完功課後還有時間,自然可以。”又和阿音道:“和你太子哥哥不用客氣。都是一家人,太過拘謹反倒生分了。”

阿音一聽那“太子哥哥”四個字就覺得自己牙齒發酸,不過皇上都發了話,她是真的沒法推拒,只能撐起個笑容答應下來。

冀行箴在旁悠悠然地淡笑着看着這一幕,直到晟廣帝的身影消失,方才拉了阿音到椅子上坐好。給阿音斟了杯茶,冀行箴喚來小太監雲峰,讓他去永安宮一趟。

“打聽下母後那邊有沒有異狀,”冀行箴眼睛盯着茶水,聲音壓得很低,“莫要驚動了父皇和母後身邊的人。仔細探聽下便可。”

雲峰領命而去。

阿音向前探了探身,“你在擔心皇後娘娘?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冀行箴眼簾低垂避而不答,只将茶盞往她跟前推了推,“喝茶。”

阿音不去拿茶盞,緊緊盯着他看。

兩人對峙許久,最終冀行箴當先敗下陣來,輕嘆一聲與她道:“先吃杯茶罷。剛才上課那麽久,又走了那麽久,想必已經渴了。”

端起茶盞放到她的唇邊,他道:“你若乖乖喝茶,我便和你說。”

阿音怎麽聽怎麽覺得這話像是在哄小孩子。不過都到這個份上了,她剛好渴了,他也答應告訴她,就接了過來小口小口地飲着。

冀行箴并未多做解釋,只簡略講了幾個字:“平日父皇并不會無緣無故來我這裏。”

阿音瞬間了然。

他是覺得俞皇後那邊怕是有了什麽突發狀況,所以晟廣帝才過來看他。

俞皇後人很好,阿音很喜歡她。

聽聞她那邊可能有事,阿音當即将茶盞擱到桌上,跳下椅子說道:“殿下要去看望娘娘麽?我陪你去罷!”

“不了。”冀行箴喟嘆道:“母後若是想讓我知曉,定然早就遣了人來尋我了。如今宮裏上下半點風聲都沒有,想必是父皇母後将事情壓了下來。”

他側首望向窗外,看着時而舒展時而卷起的白雲,輕聲道:“包子,我陪你去拉會兒弓罷?”

少年相貌清隽。當眉目間多了一份愁緒之時,側顏尤其好看。

阿音盯着他看了片刻,最終颔首應了下來。

冀行箴緩緩回頭朝她一笑,朝她伸出手。

阿音慢吞吞上前握住他的指尖讓他牽着。

兩人往外行的時候,冀行箴吩咐公公徑山,讓他把之前準備好的那把給阿音的小弓箭拿來。

不多時徑山去而複返,将手中之物捧到了阿音跟前。

那是一把漂亮的紫檀木小銀弓。弓身用輕巧堅硬的紫檀所做,上面綴着銀飾。弓身雕有飛龍圖案,銀飾亦是龍形。

這弓與之前冀薇給的那一把大小差不多,卻更為輕巧精致。

阿音看着愛不釋手,擡指撫上弓身。木質細膩溫潤,顯然已經被用過多年,觸感極好。

“這是你以前用過的?”阿音問道。

“嗯。”冀行箴說道:“當初我剛剛學弓箭的時候父皇送我的。”

“皇上送的?”阿音趕忙還給他。

“無妨。”冀行箴将小弓塞回她的手裏,“若是送給旁人,父皇會生氣。但是送了你,想必他不會介意。”

阿音不信。

冀行箴強行把弓塞給她。

想到剛才少年憂郁的側顏,阿音動作滞了一瞬後終是沒有繼續反對,順勢将東西接了過來。

冀行箴的眼中就有了滿滿的笑意。

這個時候太陽将要下山,氣溫已然有些降了下來。

冀行箴倒罷了,學武多年不怕冷。阿音覺得身體發涼,遣了錦屏回去給她拿衣裳。

“無需這樣麻煩。來來回回的功夫都已經學完了。”冀行箴說着,讓人拿來了他的鬥篷給她披在身上。

他身量高,鬥篷長且寬。披在她的身上,把她整個兒地都包裹在了其中,下擺還有些拖地。

阿音不肯穿他的衣裳,覺得這樣會給他把下擺弄髒,堅持要人回去拿。

“這麽客氣做什麽。”冀行箴看她要将身上鬥篷脫下來,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語氣也帶了些不悅,“難不成我的衣裳你就不愛穿?”

阿音心說這人怎麽說話的!他的衣裳那麽大,她穿着合适?索性扭過頭去望向旁邊土裏冒出的丁點青草綠色,靜靜看着不搭理他。

“好好披着不就成了。哪裏需要那麽多禮。”冀行箴上前給她将鬥篷系帶系好,“髒了就髒了,也比凍着你強。”

這樣的情形下,阿音整個人裹在了鬥篷裏,只露出了一張如玉的小臉。

冀行箴看了會兒,笑着拉她在旁邊亭子裏坐下,卻也沒再提甚麽學拉弓的事情。左右弓已經送給了她,今兒她也已經累了,兩人一起坐着說說話就好。

不多時,雲峰去而複返,将事情大致禀與冀行箴。

“……小的也沒能探聽出太多的。不過今兒下午的時候王大人去了趟永安宮,待了半個多時辰才出來。”

王大人是太醫令。他去到皇後宮裏所為何事,不難猜到,定然是俞皇後身體欠妥。

冀行箴十指猛地收緊,“母後現在如何?”

“已然無恙了。王大人走後,孟淑妃曾去永安宮給娘娘請安,娘娘見了孟淑妃。”

冀行箴這才徹底放松下來,讓伺候的人盡數散去。

這時候徑山進到院子上前來禀:“殿下,徐公子來了。”

冀行箴怔了一瞬方才想起來徑山所言是誰,側首與阿音道:“這是父皇為我尋的文課新伴讀,明日就來與我一同上課。早先說是今日會來入宮相見,不曾想竟是來得這樣晚。”

阿音随口應了聲正要和他細說,轉眸往院門方向一瞧,正好看到了緩步而來之人。

她頓時眼睛一亮,不由得站了起來,揚聲喊道:“徐哥哥!你怎麽來了?”

看着小姑娘面上毫不遮掩的欣喜,冀行箴雙唇緊抿鳳眸微眯,慢慢側首,順着她的視線看了過去。

很好。

徐,哥、哥啊……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