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懷中女孩兒安靜着, 很久都沒有開口。

冀行箴緊張到了極致,有心想要問一問她究竟是個什麽想法,卻又怕逼迫太緊反倒惹了她厭煩。

他沉默地等着,愈發忐忑起來。

就在他将要在這靜寂中終于忍耐不住之時,懷中人終于動了動。

“放開。”阿音埋在他的懷裏, 聲音聽上去悶悶的, “憋着我了。”

冀行箴趕忙松開手。

在這一瞬,阿音瞬間挪動了下.身子,從他懷裏脫離。

冀行箴伸手要去拉她, 誰知她這時候反應極快,居然剛剛脫離桎梏便片刻不停地往後挪動, 使得他這一下拉了個空。

“我還有功課要做。”阿音急急說道:“你先回去罷。”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把心裏的話說出來, 不求一個答案,冀行箴怎肯輕易罷休?

他緊走幾步握住她的手,急切問道:“我的話,你可明白了?你, 能不能應了我?”

阿音甩他的手甩不動,氣極去瞪他。

可是四目相對後,她又快速地別開了眼睛,望向屋中架。

冀行箴先是心裏一沉,怕她是真的厭煩了他。但是看到她已然紅紅的臉頰和耳垂, 他又頓時改了主意。

靜靜地看她半晌,冀行箴唇角緩緩勾起,低聲道:“你聽懂了, 明白了我的意思,是也不是?”

阿音冷笑,“誰能聽懂你的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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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行箴将她的手放在掌心輕輕摩挲,“你看似不肯理我,其實是你心裏答應了,對不對?”

阿音又羞又窘,氣惱地怒視他,駁道:“我可沒說這種話!”

“但你沒有反對。”

冀行箴定定地望進她的眼中,篤定地道:“若你反感,早已打我兇我,甚至于理都不理我。你既是還願意理我,便是并不十分厭惡我這個提議。”

他握着她的手,一點點朝她靠近。而後低頭俯身,在她耳邊輕聲道:“若我說我允諾往後必定只對你一人好,只娶你一個,你可願應允了我?”

阿音全身僵了下,不敢置信地慢慢側過頭去,望着近在咫尺的他。

“果然。”冀行箴釋然地笑了笑,“你剛才不願理我,怕是顧忌往後我會登基即位。我知曉你最介意的便是這個。”

阿音的父母感情甚好,一生一世只有彼此。

這樣的環境下成長的子女,即便情窦未開,想必亦是向往這樣專注的感情。

偏偏帝王大多薄情,後宮妃嫔衆多。

所以這事兒他得向她挑明才成。

阿音垂眸沉默了片刻,搖頭道:“不好。”她笑着仰頭看他,“太子殿下這玩笑開得有些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太子殿下自己允諾過的話當不得數。”

冀行箴知曉自己和她的親事早在多年前已經定下了。也是在定下之後,母後才會将她接進宮裏教養着。

但是這事兒父皇和母後都沒和他說起過,他斷然不能說自己偷偷聽聞的事情,也沒法和她解釋多年前的那許多彎彎繞繞。

冀行箴輕嘆一聲,擡手給她抿了抿鬓發,溫聲道:“我保證了自然能夠做到。我只求你一點。”

他伸指在她胸前輕輕點了下,“你只念着我。就夠了。”

氣氛正旖旎輕緩之時,忽然“啪”地一聲脆響。

冀行箴的手背上多了個五指印。

“你個混蛋!”阿音氣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手放哪兒了!”

冀行箴也有些呆愣。

剛才他一時忘情伸手在她心口位置戳了下,卻忘了此刻兩人是面對面。

上一次他是在她後背指的倒也罷了。

這回卻是……

記起剛才指尖那軟軟的觸感,冀行箴覺得臉燒得難受,指尖也燒得難受。

他掩唇輕咳一聲,好生拉了她的手哄她,連聲道歉說自己不是故意的。

阿音頭一次遭遇這種事情,真的是氣急之下羞得不行了。冀行箴将她摟在懷裏溫聲細語地道了好半晌的歉,她方才好過了些。

不過,經了這一事,倒是沖淡了些之前那個話題所引起的不自在。

冀行箴未再提起那事兒,阿音也沒有再說。

兩人之後又一同去永安宮看望了俞皇後,便回了各自的寝宮去做功課。

轉眼便到了中秋節那日。

好巧不巧的,這一天正好是顧先生教授的“書”課。

阿音一整天都在努力奮發,為的便是能通過顧先生布置的課上任務。

冀薇和冀茹最近每日裏都抹了胭脂,打扮得光鮮亮麗。畢竟洪都王府衆人不知何時會到達京城進宮面聖,她們時刻提防着總是好的。免得哪日她們沒有做好準備對方卻突然進了宮。

結果她們日日“操勞”并未有成效,連日來根本一次都未見到王府衆人的身影。

好在姐妹倆的興致絲毫未減,今日依然裝扮得體。

阿音想着畢竟到了中秋宴席,對方不可能還不過來,她們的努力好歹在今天能夠發揮作用。

不過讓阿音不解的是為何鄭惠冉也興致勃勃地跟着着姐妹倆一起瞎折騰。王府即便和冀家結親,那也和身為鄭家人的她沒有關系。鄭惠冉瞎湊什麽熱鬧?

轉念想想,鄭家人的做法素來是沒法用常理來推斷的,阿音就也沒再繼續去想。

雖說今日已經十分努力地在做每一項功課了,但顧先生還是從阿音交上去的大字裏發現了不少的毛病。

最終臨近下學時辰了,阿音卻被罰再寫十頁大字,交上通過了方才能夠離去。

阿音甚是無奈,認命地提筆書寫。

冀若芙和常雲涵想要留在這裏等她,被阿音婉言謝絕:“姐姐們還是先去準備晚宴罷。我寫完就也回去做準備了,無需等我。”

今日不同以往。

往常無論多晚,互相等一等然後說說笑笑回去就罷了。可今天還得各自回去準備晚宴的相應事情,倘若耽擱下去,時間怕是不夠。

偏偏顧先生要求嚴格,阿音還不能寫得快寫得有絲毫潦草。不然的話通不過了就得重新寫。

眼看着時間不早了,冀若芙和常雲涵堅持了會兒後最終無奈地當先離去。

阿音一字字工整地寫完,交到顧先生的手中。得了他一個點頭後,方才松了口氣,晃着寫了一天字的酸疼手腕,一步步往院子裏行。

剛到院中心,她就看到了院門處靜立的少年。

身量最高脊背挺直的那個正是冀行箴。

自打那天冀行箴提起心底的那件事後,兩人再見面的時候多多少少有點尴尬。

其實冀行箴倒是沒甚別扭的。

主要是阿音。

任憑哪個女孩兒聽到一個少年對自己允諾一生一世,都沒法保持平靜。更何況這個人還一不小心戳到了關鍵部位,且他沒事就見天地早晚在她眼前晃蕩……

雖然這事兒過去了已經三四天,可阿音想起來後還是不由得臉上熱了熱。

眼看着冀行箴朝這邊迎了過來,阿音心裏天人交戰。有心想要忽略他的靠近,但轉念一考慮,如今宮中将要就行宴席,冀行箴身為太子必定有不少的事情要準備。

可他卻将所有事情推後只為了來等她。

阿音的心裏還是很念着冀行箴待她的好。更何況現在天冷了,顧先生剛才留了她那麽久,他卻依然在這裏繼續等着。

終究沒法如計劃中冷臉相待,阿音走到冀行箴的跟前後,頓了頓問道:“太子殿下冷不冷?其實你不必在這兒等着我。有事先忙即可。”

緊接着走過來的常書白不幹了,挑花眼斜斜地睨着阿音,哼道:“敢情就他等你了,我們沒等?”

說罷他拉了徐立衍一把,“你看看這丫頭偏心的。對我們這些哥哥,還不如對着一個表哥好!對表哥噓寒問暖,卻忘了哥哥們。”

“太子殿下第一個過來的,五妹妹看到殿下後自然先問殿下。”徐立衍語畢,還好心地提醒他:“阿音好似沒叫過你哥哥。”

常書白眼神涼涼地去看徐立衍。

徐立衍絲毫未覺,反倒提醒阿音:“你們女孩兒怕是要換衣裳打扮的罷?時間不多了,也不知來不來得及。有需要我們幫忙的麽?說一聲便是。”

阿音笑道:“多謝徐哥哥。我東西早已準備好了,只穿戴齊整就好,用不了多少時候。”

這時冀行箴終是開了口:“冀薇冀茹她們幾個最近鎮日裏塗脂抹粉的,為的是讨好洪都王府。她無需似她們那般,自然不會耗費太多時間,只穿戴好了便可。”

而後,冀行箴朝阿音無聲地開口說道:你這樣就很好。

阿音一個沒忍住,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

冀行箴忍俊不禁,搖頭失笑。

因着今日還要上課,伴讀們不方便再歸家一趟。如常雲涵将衣物放在冀若芙那裏一般,早上徐立衍與常書白就将晚上将要用到的東西提早帶了來,放在了冀行箴的景華宮內,等下他們一同往景華宮內去便可,無需再歸家。

四人說着話走了一段路後,眼看着景華宮和清瀾小築不再往同一個方向去了,阿音就準備和他們三人道別,各自往各自的地方去。免得等會兒時間不夠趕不及宴請。

常書白和徐立衍就與她道了別。

阿音看冀行箴不說再見,也沒太在意,只當他在考慮着事情沒空說話。

誰知她又走了幾步路後方才發現,冀行箴竟是一路跟着她來了。

阿音本想當他是透明的,權當沒看到就好。可是一想到他有大把的事情不去做,專程跑來跟蹤她……

暗暗嘆了口氣,阿音無奈地停了步子回頭看過去,“太子殿下有事尋我?”

“嗯。”

冀行箴簡短應了一聲後,便沒了其他言語。

阿音看他眉間輕蹙似是有心事,生怕他跟她似的今日在課堂上受了先生責罰,心裏不舒坦。遲疑再三後,她終是什麽都沒有多問,倒也沒有将他趕走了,由着他在她身後不遠不近地跟着。

一直到了清瀾小築,冀行箴還沒有離去的打算,也未曾将事情說出。

阿音不願他進到屋裏去,免得他再說些什麽話來、做些什麽奇怪的舉動。故而她停在了院門口問道:“不知太子殿下尋我所為何事?”

冀行箴轉眸看了她一眼,朝裏一指,“屋裏說罷。”

阿音最不願的就是和他屋裏說了,當即身子緊繃站在院門口,堅持道:“還是這裏說好了。”一時間尋不到合适的借口,索性道:“這裏涼快。”

如今已經是八月中旬的天,寒涼入骨。

冀行箴見她連個妥帖的借口都懶得找,知道她這是在擺明了态度,告訴他,她不願進屋裏說。

看到她全身緊繃如臨大敵的模樣,冀行箴反倒笑了。

“無妨。那就外面說罷。”冀行箴拉了她的手往旁邊的小道上行,“只片刻功夫,火青他們能幫我們守得住,不會有人過來。。”

阿音沒料到他在路上就敢拉她的手,忙四顧張望。卻見他一路過去的周圍都沒有旁人在,想必是剛才已經吩咐過火青他們了。

到了巷子裏的陰暗處,冀行箴終是停下了腳步。

這兒是在清瀾小築院外的背陰處,平日裏幾乎人沒過來,就連阿音都沒往這裏待過,最是隐蔽。

阿音有些了然,“你剛才就打算的是不進屋,來這裏說?”而後又道:“你竟然诓我。”

她說的是他剛才在院外朝裏指的那一下。

冀行箴莞爾,“倒也不是诓你。倘若你願意的話,我自然更想和你在屋裏說。只是你不願意,便只能到這一處了。”

阿音從他話語裏聽出他對這一次見面做了周全的安排,連可能性都考慮好了,不由奇道:“你今日尋我所為何事?可是極其緊要的?”

想到他今日的異狀,再想今日和平日最不同的是洪都王府的人會進宮來,阿音不由有些緊張:“莫非此事和洪都王府有關?”

“正是如此。”冀行箴道。

阿音忙道:“不知是何事?”

冀行箴頓了頓,緩緩道:“聽父王說,王府世子身材威猛器宇軒昂,文武雙全,相貌極好。平素眼光極高,等閑女子入不得他的眼。你等會兒見了他後,莫要和他走得太近。”

雖然冀行箴說得轉彎抹角,但阿音還是從那只字片語裏琢磨出了點味道來。

她有些羞惱,“莫不是你以為我會瞧上一個第一次見面的人不成?”

冀行箴沒料到她會這麽說,怔了一怔,繼而輕笑,“倒也不是這樣。”

“那你是什麽意思?”

“你也看出來,不只冀茹和冀薇,就連鄭家那個姑娘最近都在刻意裝扮罷?”

阿音沒料到冀行箴居然留意到了鄭惠冉的這些細節處。不過,她倒是不會以為冀行箴會對鄭惠冉有甚特別。也正因為她了解這點,所以愈發好奇冀行箴為何會這般說了。

“倒是注意到了。那又如何?”

“與冀家結親,并非一定要和冀家人嫁娶。倘若是和冀家有很近關系的血親,亦是可以。”

冀行箴說着,望向眼前的女孩兒。

他的女孩兒,是最美好,最值得珍惜的。

即便知曉父皇為她和他定下了姻緣,可倘若對方是洪都王府的話,倘若王府的人真留意到了阿音,保不準又要惹出些麻煩來。

冀行箴抿了抿唇,話語微頓,“其實……我是怕他會瞧上你。”

作者有話要說: 太子:防火防盜防情敵~︿( ̄︶ ̄)︿

某世子:我是真·冤枉……沒見過醋勁兒這麽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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