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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的冬日裏, 雖然晟廣帝未曾同意徐立衍和冀若芙的親事,卻也沒有給冀若芙安排其他的人家。
故而過年的時候冀若芙未曾太過擔憂。
她始終堅信,母後既是答應了她,就定然能夠做到。
果不其然。
立春後沒多久,京城迎來了一位重要的客人。
這位耄耋老翁已然須發皆白。耳力已經大不如前, 不過, 精神卻是好得很,說話也依然中氣十足。倘若看到誰家孩子做錯了事,上前便是一通嚴厲的教導。
這位老人一進京中, 有識得的人趕緊下車下馬恭敬而立,與他問好。
每每這個時候, 老人都會慈愛地笑一笑, 與他們招呼一聲并不多做停留。
阿音在宮裏看到他的時候,又是震驚又是意外,忙上前去扶了他,“徐爺爺, 您怎麽來了?”
徐閣老笑眯眯地和她說道:“阿音小丫頭又長高了啊。”
阿音開心地點點頭。
“聽說你嫁人了?還沒生大胖小子呢吧?”老人家繼續笑眯眯地問。
阿音有些尴尬。她這年齡還小,葵水沒來,不曾及笄,還未圓房。提這個有點太早了。
可是這些話怎麽和老人家說?
哪知徐閣老看着她羞窘的樣子卻是哈哈大笑,“哎呀, 幾年不見,丫頭和爺爺生疏了。居然有話也不和我直說了。”
阿音瞥了他一眼,小聲嘟囔道:“這種事情哪裏好說。”
“是不好說。”徐閣老慈愛地看着她, “不過,爺爺是真想着你能盡快添個大胖小子。”
徐閣老是三朝元老。
他比姜、程、鄭幾位大學士的資歷還要老上一些。程大學士入閣的時候,徐閣老卻是告老還鄉去江南了。
徐立衍的父親正是徐閣老幺子。徐立衍與阿音年紀差得不算特別多,當年他在江南祖父家的時候,時常遇到去尋徐閣老玩耍的阿音。久而久之,便熟了起來。
阿音知道徐閣老一再說那幾句肯定不是随口虛言。
仔細想想,老人家應當是想要她在後宮中早些生下嫡子,免得遭受和俞皇後一般的苦處。
阿音挽着徐閣老輕聲道:“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的。”
徐閣老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手,低聲道:“倘若你沒嫁人,我倒是想讓你來徐家。”
“您想,徐哥哥也不見得願意啊。”阿音笑道:“到時候他逃婚了您可就得看我抹眼淚了。”
徐閣老哈哈大笑,捋着胡須道:“是是是。兒孫自有兒孫福。我操心那麽多做什麽。只管看看小子需要幫忙的時候拉一把就成。收到娘娘的信時正好過年,我倒是沒想到自己這把老骨頭還能再來京城一趟。”
阿音這便明白過來,徐閣老果然是俞皇後請了來為冀若芙與徐立衍的婚事說項的。
徐閣老曾經教導過晟廣帝。雖時日不久,晟廣帝見了他後也需得叫一聲“徐先生”。
徐閣老去到昭寧殿後,晟廣帝就讓人把屋門合了。不多久,晟廣帝一臉頹敗地出來,當晚就和俞皇後商議起冀若芙和徐立衍的婚事。
待到兩家開始真正把這事兒搬到臺面上開始談,徐閣老卻是不見了蹤影。在他屋裏尋覓半晌,才發現他唯獨留下的那一封信。
原來老人家看事情已經沒了變數,悄悄地回江南去了。
阿音沒想到他匆匆來匆匆走,十分懊悔沒能多和老人說說話,晚上縮在冀行箴的懷裏哭了好久。
俞皇後也很是惋惜。
她私下裏與阿音說道:“原是我請了徐老來京,原本想着好好招待一番,誰曾想他卻又走了。”
俞皇後是真的難過。畢竟是她麻煩了老人來這一趟,結果還沒等她做什麽,老人已經離開。
阿音每每想起徐老的倉促離開亦是心酸得很。
俞皇後與阿音商議好,往後無論是她們倆中的哪一個,只要有機會去江南的話,定然要親自去拜訪探望徐閣老。
冀若芙和徐立衍的親事定下來,着實讓俞皇後了了一樁大心事。此時放松下來,她便着手去處理另一件。
這天恰好是董仙人閉關煉丹的日子,晟廣帝閑來無事,早上早朝的時候頗為用心了些。之後他又去看了冀行箴處理政事,點出自己的幾個想法,給冀行箴當做參考。
而後晟廣帝便往靜雪宮去,準備看一看纏綿病榻的鄭賢妃。
說來他也是有些日子沒去靜雪宮了。
原先俞皇後卧病在床的時候,他去永安宮的時候少,往靜雪宮去得多。如今事情颠倒了下,他自然便不太往靜雪宮去了,反倒是時常探望俞皇後。
這一回他想了想,自己這段時間去見過俞皇後好幾次了,甚至于還與她吃了兩次飯,卻才往靜雪宮裏一次。
也難怪今兒早朝剛下的時候,有個靜雪宮的小宮女鬥膽攔住了他,和他說娘娘看着那院子裏的桃花開得正好,想邀了他一起看。
晟廣帝想到往年時候紅袖添香的美好情形,心裏愈發期盼着見到鄭賢妃,往那裏走的時候腳步愈發快了些。
誰知他到了靜雪宮後頭先看到的卻非鄭賢妃,而是俞皇後。
晟廣帝負手而立望着自己的發妻,眸中的急切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警惕和提防:“你怎地在這裏?”他上下打量着端莊清雅的俞皇後,“往常的時候你從不來這裏。”
俞皇後先是意外地喊了聲“皇上”,說道:“您怎麽來了?”而後朝晟廣帝福了福身,“妾身聽聞鄭妹妹一直不見好,所以過來探望。只是她不讓妾身進去,這才被阻在了院中。”
晟廣帝聽聞她是來探望鄭賢妃,目光裏的地方便瞬間散去。
在他的記憶力,皇後是自我而獨立的,很少會服軟也甚少有溫柔小心的時候。
如今看到了俞皇後這娴雅順和的樣子,他的心裏先就滿意了五六分。再聽俞皇後稱呼鄭賢妃為“妹妹”,不由心中愈發歡喜起來。
“你們本該就這樣。”晟廣帝道:“和睦相處如姐妹一般。”
“皇上說的是。”俞皇後語氣柔和地道:“原先也是我不對,忽略了妹妹。”她朝屋子看了眼,有些猶豫有些憂愁,“只是妹妹始終不肯見我。我即便擔憂她也是無法。”
晟廣帝哈哈大笑,“你随朕來就是。”說罷當先朝裏行去,又不時地回頭看皇後跟上了沒。
進了屋子後,首先看到的便是鄭賢妃披了外衫由嬷嬷扶着前來恭迎的身影。
看到鄭賢妃那嬌嬌柔柔的樣子,俞皇後厭煩地調開了目光。
她心知鄭賢妃本未抱恙,不過是借了生病來做出病美人的姿态來吸引皇上。而且,讓皇上時時刻刻看到病中的她,也能因此而想到正在水深火熱中的鄭家。想必要以來時不時地提醒皇上,勸皇上對鄭家手下留情。
俞皇後對此頗為不屑。
鄭賢妃對晟廣帝了解的還是少了些。
他首先是個帝王,其次才是那個憐香惜玉的男人。
晟廣帝做事,時常是在為了冀家的江山社稷着想,很少願意去體諒旁人。
比如他對太子冀行箴的态度。他之所以重用太子,不見得是多麽喜愛太子,而是覺得太子能将政事處理妥當。
偏偏鄭賢妃在明知鄭家人做錯事的情形下一次次地為鄭家求情,這可是觸到了帝王的底線。也正因為這個,晟廣帝許久不來靜雪宮。
俞皇後心知晟廣帝不說話就是正在旁邊看着她們的行事,就上前親切地握了鄭賢妃的手,“妹妹在床上歇着便是,不必特意出來迎我。”
鄭賢妃氣得心裏怄着氣。
她分明是來迎接晟廣帝的,哪裏是來迎皇後?
只是這話當着皇上的面不方便明說,故而鄭賢妃強笑道:“娘娘是一國之母,我前來相迎也是應該。”
她期待着晟廣帝幫她說幾句話。哪知晟廣帝在旁只靜靜地站着,不曾為她說什麽。
鄭賢妃心念電轉努力思索。可是她還麽來得及想通透,手就再次被俞皇後握住了。
俞皇後拉着鄭賢妃,側首與晟廣帝道:“鄭妹妹病得太久了。原是我忽略了妹妹,未曾把她的康健放在心上。如今想想也是不該。我和她都是伺候陛下的,為何要争個你先我後?合該和和美美的才好。我看她纏綿病榻許久不好,心疼得緊,特意為她尋了個名醫來看診。此時名醫就在京中。倘若皇上允了的話,妾身明日就讓她進宮來見。”
說罷,她特意好生說道:“那是位女名醫。”
晟廣帝聽聞後點點頭,露出笑意,“既是女子,正可以留在靜雪宮為賢妃好好調養。”
鄭賢妃一聽這話,頓時心中一驚。
“多謝娘娘擔憂。”鄭賢妃嬌弱地說道:“我本也是因着有心事放不下,這才惹了身子不好。”她朝晟廣帝望了一眼,飛快地垂下眼簾,“怪只怪我心病重,擔憂着家中親人。這卻是無藥可解。”
“話怎能這麽說呢。”俞皇後見鄭賢妃三句不離鄭家遭受的苦處,每時每刻都在暗示皇上放過鄭家她就能好,不由得心中愈發厭惡起來。
她望向鄭賢妃,笑容和藹聲音柔和:“妹妹不用與我客氣。即便湯藥不能解除病根,但是慢慢調理身子總能越來越好。”
語畢,俞皇後擔憂地與晟廣帝道:“其實,我也是為了陛下方才特意請了名醫來。”
晟廣帝方才聽了鄭賢妃提及鄭家後有些厭煩,聞言問道:“皇後此話怎講?”
“鄭妹妹日日身子抱恙,體弱多病,皇上時常來看她,若是一個不小心難免會被她傳染上了病症。我也是擔憂皇上的安危,故而想着盡快将妹妹的病治好,免得往後傳染了陛下。”
晟廣帝聽聞,當即朝着遠離鄭賢妃的方向邁了兩步。
鄭賢妃急道:“陛下!董仙人說過,我這病症是心疾引起,不會傳染人!您難道不信董仙人了麽?”
“董仙人許久未來鄭妹妹這兒。”俞皇後重重地嘆了口氣,“怕是不知道妹妹的病症已然到了這般嚴重的地步。”
因着董仙人每次見到鄭賢妃後都會為鄭家求饒,晟廣帝厭煩之下已經禁了他來靜雪宮的權利。
聽了俞皇後的話後,晟廣帝愈發覺得可信,便不再理會鄭賢妃的一再辯解,與俞皇後道:“你看着辦罷。”
語畢,他大跨着步子快快離去,再不肯往後多看一眼。
鄭賢妃看晟廣帝離開依然聽不到這兒的談話,壓低聲音恨聲道:“你若是敢對我動手,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這話聽着有趣。”俞皇後扶着門框淡笑,指甲上紅紅的蔻丹在陽光的照射下泛着耀眼的亮光,“我是妻你是妾。我是後你是妃。你能怎麽不放過我?”
俞皇後嗤笑一聲,擡手把門掩上。
在門即将合上的最後一瞬,她緩聲道:“你就好好待着罷。”
而後門砰地一聲響,屋內徹底歸于沉寂與黑暗。
這一年的夏日,徐立衍和冀若芙的親事徹底定下來的時候,吳欣妍便已經回到了洪都府待嫁。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鄭賢妃都卧病在床,未能起身。而冀家、俞家、吳家和徐家則在歡歡喜喜地準備着親事。
到了轉年的秋日,在阿音迎來了自己十四歲的生辰時,俞家和徐家也就都貼上了大紅的喜字。
作者有話要說: 徐閣老進京的時候是春日,那個時候阿音十二歲半。那年的秋天,阿音十三歲。于是轉年的秋天,阿音十四啦!
太子表示,本章确實是比較重要的吧?嘿嘿~媳婦兒十四歲啦~好開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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