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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音剛開始還沒聽明白冀行箴的意思。待到細細一琢磨, 她有些回過味兒來,不由得橫了他一眼,再不搭理,徑直往裏行去。
冀行箴笑着上前拉她,“好好的怎麽說走就走了?也不等我一道。”
“等你作甚?”阿音語氣涼涼地道:“左右我最是愛看徐哥哥, 未免你瞧他不順眼, 我還是離你遠些的好。”
冀行箴搖頭失笑,不管她怎麽說,自顧自地拉了她的手握在掌心, 低聲細語地與她一同往裏行去。
阿音一般心中有事的時候基本上都不會瞞着冀行箴。
方才因着要送冀若芙出嫁,阿音暫時忘記了剛才遇到那林昭輝之事。如今空閑下來, 先前那種詫異的感覺浮上心頭, 阿音頓時将其記起。
阿音便于冀行箴把這事兒說了。
冀行箴有些意外。只因阿音身為太子妃,平日裏有甚宴請之事,總有人尋了她來搭話。男女皆有。阿音也未曾和他這樣特意提起過。就問:“此人可有甚特別之處?”
阿音也說不上來自己心裏那怪異感是怎麽回事,就老老實實與他講道:“特別倒也不特別。就是他一舉一動, 還有待人處事的樣子讓我莫名地響起了崔治。”
語畢,阿音又搖頭道:“也許是我多慮了。小白也認識他,小白并未說有相似之處。”
崔治二字入耳,冀行箴心中一凜。
他知道阿音不會随随便便把這樣的話說出來,就道:“雖然書白見過此二人, 但男女有差異。女子會留意到的事情,男子許是不會放在心上。”
比如阿音會注意到他身上的衣裳是什麽繡紋,他卻一般只大致看看衣裳順眼不順眼。若是還算合眼緣, 穿了便是。其他的不會多管。
“稍後我讓人查查。”冀行箴與阿音道:“這事兒你先莫要與旁人說。”
阿音有些羞赧,生怕自己這是大驚小怪反倒給冀行箴添了麻煩,晃了晃冀行箴的手臂道:“我也就這麽随意一說。”
“那我也就是這麽随意一聽。”冀行箴微笑着,拉了她繼續前行。
進到殿中後,阿音去寬慰尚還在傷心着的俞皇後。因着等會兒會有宴請,她便一直陪在了俞皇後的身邊,幫忙處理大小事務。
冀行箴四顧看看,晟廣帝早已不見了蹤影。喊住個公公細問,才知剛才董仙人已經把陛下叫了去,說是煉丹過程中需要陛下的幫忙。
冀行箴往那個煉丹之地遙遙地看了一眼,神色淡漠地舉步而出,回了景華宮中。
沒有阿音陪在身邊,冀行箴唇邊的笑意便消失殆盡。面容冷肅地步入院中,他将川青叫了來。去到書房落座後,随意抽了本書,邊翻看着邊問川青:“那個林昭輝,你們知曉多少?”
川青想了想與冀行箴道:“是戶部林郎中之子,課業出衆,參加了上一次的秋闱,這次打算參加明年的春闱。因他和常家的八少爺是同窗,故而與常家人算是熟悉。”
冀行箴聽聞後和阿音所說的也沒多大區別。便道:“你讓無相着緊着些打探打探此人。倘若有甚不妥,即刻來報。”
他口中提及之人名喚袁無相。
袁無相多年前中了武舉而入了禦林軍中。後在禦林軍中與一世家子起了摩擦争鬥起來将對方打傷,不久被軍中除名。
冀行箴無意間得知了此事的來龍去脈,方才曉得那世家子曾當街辱罵一名步履蹒跚的老婦。而老婦正是袁無相的母親。
徑山說起此事的時候,感嘆了句可惜。
只因那袁無相功夫确實極好,人很機智,在禦林軍多年也有了自己的京中人脈。只不過事關自己母親所以處事沖動了些。偏那世家子背景很深,非袁無相可以抵擋,這才被禦林軍除了名。
冀行箴便讓火青暗中觀察了袁無相一段時間。後見此人果然不錯,就聯系了袁無相。多次與其悄悄會面後,冀行箴知道袁無相母親病重難解,就設法請了名醫為其診治。
後袁母身體好了許多,袁無相拜在冀行箴的門下。冀行箴知曉他認識的各路人馬頗多,便讓他召集了些人手。
這些人有的是草莽,有的是市井中三教九流,有的是和袁無相有過交情的朝堂中人。還有些是袁無相所知的堅持支持太子之人。他們游走在灰色地帶,暗中幫助冀行箴做事。
他們是冀行箴自己的人脈,旁人并不知曉。
冀行箴執掌政事後,已經不動聲色地讓自己手下的許多人滲入到朝中的方方面面。待到有需要的時候,只需吩咐袁無相一聲,讓他代為傳達,許多事情就可迎刃而解。
此時川青聽聞冀行箴說起讓袁無相來查林昭輝,曉得此事非同小可,趕忙認真應聲領命。
第二日,秋闱放榜。
俞林琛得了鄉試的第二名。
俞家上下歡喜不已。沒幾天便是他成親之日。俞家雙喜臨門,好生慶祝了一番。
過了年後沒多久便是春闱。
會試是由禮部主持,定在二月裏。
俞林琛和林昭輝一同參加,待到三月放榜,兩人俱都考中。一個排名為六,一個排名為十七。四月殿試後,前十名的答卷被呈到晟廣帝的跟前欽定名次。
晟廣帝看好之後,發現俞林琛可排第二,但排第三是個四十多歲的不惑之人,就打算把俞林琛定為探花郎,讓那原本第三的做榜眼。
俞皇後知曉自家侄子考得好,生怕晟廣帝一個高興再搞出甚麽幺蛾子來,索性當晟廣帝評判的時候她就在他屋子裏離他不遠處喝茶。
晟廣帝剛開始還說了她兩句。見自家發妻不肯走,晟廣帝也就沒多說什麽。
但是,當帝王把自己想要改名次的想法告訴俞皇後時,俞皇後卻是不幹了。
“憑什麽?”俞皇後把手中拿了好久一口沒喝的茶盞擱到了桌子上,“林琛他既是能得第二,為何要弄個第三出來?雖然看着只是一個名次而已,但第二與第三又怎可一樣!”
自打身子大好之後,俞皇後的性子也轉了許多,輕易不肯妥協。
晟廣帝早先就覺得俞皇後脾性太執拗了些,而後看她這般,倒也沒覺得有甚不對之處,只認為原來她的脾氣有三分硬如今成了六七分罷了。
現下看到自家妻子發怒,晟廣帝早已習慣,也沒多在意甚麽只哈哈大笑道:“探花自然要才貌皆可之人方才使得。此種情形下,方才不愧于‘探花郎’三字。”
而後晟廣帝再想了想,心下更為滿意,“正明一家子都相貌極好。往後林琛當街打馬,人人喊上一句‘探花郎’,豈不妙哉?當年成軒便原本是傳胪,被我點為了探花。”
阿音的父親俞正明當年是晟廣帝的伴讀,晟廣帝提起俞正明的時候少了些疏離多了些親近。
俞皇後聽聞他那話後更是冷笑連連,“姜成軒是第四升為第三,偏我家林琛是第二硬生生講了下去。”又道:“咱們林琛還缺這麽個花名麽?在我看來,倒不如榜眼這第二名來得實在。”
晟廣帝本就覺得俞林琛文采極好,不然也不會一開始就想點了他做榜眼。如今看俞皇後半點不相讓,他雖心下不喜妻子的強硬做派,但也同意了維持原先的決定,讓俞林琛做榜眼。
這事兒不知怎地傳到了鄭賢妃的耳中。
金榜放出後的第二日正好是四月十五。鄭賢妃借着所有妃嫔來給皇後娘娘請安的時候提起了這事兒。
“聽聞原本俞家公子應當是第三,而後娘娘強行讓陛下改了決定。”鄭賢妃拿着帕子半掩着口重重嘆息,“……原先我只道娘娘是個最公正不過的,如今方才曉得,娘娘竟是要為了自家子侄不喜破壞規矩。”
鄭賢妃如今已經大不如當年得寵了。
那時候為了裝病,她日日纏綿床榻不曾下地走動。長久不見陽光,雖然肌膚看着好似白皙了許多,卻透着一種病态的蒼白。無需裝病,那臉色都已經愈發不好看起來。
晟廣帝為了不被她“傳染”上疾病,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都甚少再去靜雪宮。鄭賢妃氣極之下身體倒是真的抱了恙。而後剛剛調理得差不多,卻碰上了新選的秀女進宮。
選秀女進宮是俞皇後的主意。
俞皇後對晟廣帝已然不存有甚麽夫妻之情了。與其看着晟廣帝還對鄭賢妃存有思戀,倒不如多讓些新人進宮來分寵。
旁人不比鄭賢妃。
鄭賢妃是和皇上實打實一起長大的情分,晟廣帝就算不再理睬她,但是心中情誼還在。如果鄭賢妃身子好了後,說不得皇上什麽時候就惦記起了往年的點點滴滴,又開始寵愛她。
可是,如果有嬌滴滴的新人來了,那境況就截然不同。
舊人哪裏比得上新人嬌豔?
往後只管讓新人一輪輪地和鄭賢妃争寵去。
對俞皇後來說,拿捏住這些新人,可比讓晟廣帝忘記鄭賢妃要容易多了。
新來的秀女們果然贏得了帝王的喜愛。
晟廣帝去靜雪宮的時日越來越少,鄭賢妃的臉色也當真是越來越難看。
如今俞皇後諸事不放在心上,心裏牽挂着的唯有孩子們。平日裏心性寬廣,起色開始一日好過一日。
反觀鄭賢妃,因着嫉妒和争寵不成,偏偏萬事都有俞皇後壓着,心情郁結之下愈發臉色難看起來。
今日一看,俞皇後面色紅潤宛若少女,鄭賢妃臉色蠟黃似是久病之人。兩人又是一個笑帶暖意一個笑容發冷,旁人細看之下,抛去身份不提,對兩人的态度自然也是截然不同。
俞皇後微笑着望向鄭賢妃,暗思鄭賢妃究竟從哪裏得了那個消息,順口道:“當日原本就是林琛第二。不過皇上看他才貌雙全所以想要點為探花,而我阻了這件事罷了。你若不信,大可以去問皇上。”
敢和晟廣帝對質,那麽這事兒到底是個什麽情形,旁人皆是心中有了數。
有位新封的采女就說道:“皇後娘娘身為一國之母,乃是女子之首。何事做不得?賢妃娘娘又哪裏能對皇後娘娘的決定随意置喙?”
說罷,她對着神色溫和的俞皇後道:“還請皇後娘娘贖罪。妾一個不小心就多說了話。”
俞皇後的笑容愈發和善了些,“你既是為我說話,何來的罪過?”瞥一眼鄭賢妃,她高聲道:“來人。賞!”
哪采女得了賞賜當真是意外之喜,趕忙跪地謝恩。
俞皇後淡笑不語。
旁人有想在皇後娘娘面前得臉的就效仿着她,不住地幫着俞林琛和俞皇後說話。
鄭賢妃臉色愈發難看起來。
半晌後,她猛地站起身,高聲喝了句:“夠了!”而後對着俞皇後道:“娘娘未免欺人太甚!”
“哦?”俞皇後擡指輕撫着指尖鮮紅蔻丹,悠然道:“你以下犯上随意質疑本宮用意,又在永安宮內高聲呵斥無半點規矩。如今倒是說起本宮來了?”
俞皇後擡眸望了她一眼,擡眸微笑,“本宮心寬。未免皇上心疼,就不讓人掌嘴了。就罰你一個月,抄女戒一百遍罷!”
鄭賢妃氣得銀牙緊咬。
倘若她被打,或許晟廣帝心疼之下還會和俞皇後鬧氣矛盾。偏俞皇後不打她,只禁足和罰抄。
禁足就見不到皇上。
越是不相見,感情就越是淡。
鄭賢妃氣得頭昏腦漲,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細思對策。
景華宮內,阿音正因着兄長的高中而歡喜不已。
俞皇後已經請示過晟廣帝,帝王已然答應了讓她回家探望兄長和家中親人。還說看她那日想回去都可以,随她喜歡。
阿音為了歸家一事而開開心心地準備着,不時想着要帶什麽禮回去好,又吩咐了宮人們趕緊忙碌着收拾行裝。
冀行箴本是和她在一個屋子裏,正批閱奏折。剛開始他還努力告訴自己要淡定,後來看着小妻子歡天喜地的樣子,他終是一個字兒也看不下去了,把筆丢到一旁,問道:“包子,你有沒有覺得忘了什麽?”
“什麽?”阿音正和錦屏說着帶些藥材回去給祖父母,随口道:“你說一聲,我趕緊讓人備上。”
冀行箴薄唇緊抿,好半晌方才慢吞吞擠出幾個字來。
“你忘了我。”冀行箴咬着牙說道:“父皇與母後說我脫不開身不能離宮,你就真的不準備把我帶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太子:媳婦兒!求抱抱……【請看我可憐的小眼神】/(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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