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偏未晚(七)
隔天晚上, 年畫出完外景, 踩着月色回家。
電梯裏只有她一個人,她嘟着嘴巴閑适地吹着口哨,看着那紅色的數字逐漸向上加,然後,慢慢停下。
“叮!”
電梯門打開,她邊甩着小包, 邊從電梯裏出來。
手上大幅度的甩動停頓在看見牆邊靠着的那個高高瘦瘦的身影之時, 她嘴巴還鼓鼓地嘟着,口哨聲自動消失, 然後聽到包飛快落下來砸到自己背上的聲音。
悶悶的, 那力道使她忍不住向前趔趄一小步。
年畫抓抓頭發, 看着那人慢慢直起身子,向自己一步步走來, 鴨舌帽極力向下壓着, 眉眼隐在墨鏡下。
筆挺的鼻梁下那雙唇勾着一絲笑意,在光影下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年畫聽到自己的聲音, 帶着絲無奈, 又壓着那一點不自知的歡快:“你就這樣光明正大地站在我家門口, 不怕被人認出來嗎?”
“已經被認出來了。”
顧天北上前, 不動聲色地将砸在她背上、鏈條又在手臂上纏了兩圈的小包解下來, 握在手裏。
年畫驚詫地眼睛都瞪起來, “被誰認出來了?鄰居還是狗仔?”
他看着她, 唇邊漾出一絲壞笑:“被你。”
“……”
年畫滿腔的擔驚受怕盡數轉化為氣急敗壞,又打不得罵不得,只能狠狠地白他一眼,沒好氣地去開門,“手表已經還你了,你又來做什麽?”
她并不看他,直直地走進去,換鞋。等換好了拖鞋顧天北才跟進來,将手裏的東西放在牆根,彎腰自覺去鞋櫃裏找出自己的一次性拖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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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畫餘光瞥見一只大大的購物袋,定睛看去,發現上面印着沃爾瑪的标志。
她訝然:“你買的?”
“我不方便,”他順手将她遠遠甩在地毯兩端的小白鞋撿起來,在鞋櫃裏歸置好,坦言道:“讓大超帶着另一個助理去買的。”
年畫一只手揉着耳垂,蓋住半張側臉,輕聲嘟囔着:“就為了送這些東西就靠在門外等,像守門神一樣,傻不傻?”
背後傳來他輕如嘆息的聲音,似乎在追憶,又似乎在感嘆,“以前也有個小女孩常常背着書包站在我門前傻等,只是為了陪我說說話。”
年畫腳步一頓,腦中嗡嗡作響,心下酸澀地幾乎發不出任何聲音,連肢體動作都稍稍滞緩。
她沒答話。
顧天北慢慢走上來,就站在她背後,近在咫尺,說話時呼出的氣息幾乎擦着她的耳垂飄過,“如果你實在怕我被拍到……”
他頓住,年畫聽不到後話,慢慢回頭。
他眼眸深沉,此刻亮晶晶地盯着她,浸了水一般,專注,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如果你真的擔心,可以将你家的鑰匙給我。”
這麽大言不慚的理由,年畫面上險些繃不住。
這些年沒見他變了不少,年少時隐在骨子裏的那絲不甚明晰的敏感自卑漸漸斂去,舉手投足間多了些自如自在。
一旦一個人內心真的成熟強大起來,整個人都多了些清風朗月的随意。
他是在慢慢将自己打開了。若是以前的顧天北,即便百爪撓心,也不會将這樣的要求堂而皇之的拿出來,擺在她面前,還是用這麽一種讓人無法……直視的理由。
算是一種變相的要挾嗎?
無理取鬧、橫行霸道慣了的年畫面對突然任性起來的顧天北,差一點沒接上招。
她努力穩了穩心神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要我家鑰匙幹嘛?”
“回家。”
“這裏是我家。”
“我知道。”
“知道你還……”年畫忍不住又要嚯嚯磨牙。
“因為這裏有你。”
話頭被咬斷在喉間,他一句有你堵上來,她嗓子充了水般艱澀地什麽都說不出了。
有你……
六年前,她恰恰好長到顧天北的胸口,六年過去,她長高了不少,長壽長腿,在他面前卻依舊纖弱地像個小姑娘。他用眼睛丈量着,總覺得一伸手,她就能靠上他肩頭。
她的雙唇應該剛剛好在他頸窩的位置。
顧天北看着小姑娘瞬間柔軟了的眼神,心頭一陣顫動,連眼睛都變得潮濕起來。
她後退一步,遠遠地打量着他,似乎從來不認識他。
失言了……一陣悔意慢慢自胸口漾出來,他心中無聲地嘆一口氣。
……
起初,他拼了命地壓抑,極力地不露痕跡,卻在看見花名冊上她的名字時,蠢蠢欲動。
別墅的櫻花樹下,她因他的注視而微微不安的眼神,泛粉的耳廓,她貼近他時的言笑晏晏、吐氣如蘭……
分不清是哪個瞬間,他心裏那些莫須有的顧慮在她的一颦一笑一個眼神中逐漸瓦解,分崩離析。
他心頭那一抹瑩瑩不滅的白月光,此刻悠悠然照在他身旁,如氧氣如微風,讓他無法忽視。
這些年心頭隐隐的缺憾,有如一輪圓月,終于緩緩地滿了起來。
他清楚地感知着心底那無法掩飾的渴望,卻看不透她的心思。
她的眼睛依然神采飛揚,純真如斯,卻仿若隔着一層時間的薄膜,讓人看不到底。
她此刻正用這樣的目光審視着他……
顧天北适時終止了這個話題,拎着購物袋,将蔬菜、生鮮、果飲分別在保險層和冷凍層依次擺好,裝了滿滿當當一冰箱。
關上冰箱門轉身時,看到放在流理臺一角的密封塑料罐,裏面一個挨一個,緊密地塞滿了……雞爪。
顧天北揉了揉眉心,從冰箱側面取一只一次性手套,打開罐子撈出一只雞爪,不出他所料,那從瓶口溢出來的味道,十分之奇特。
他用手指小心翼翼掰下來一塊,放在舌尖抿了抿,皺眉吐掉,一股濃重刺鼻的酒精味讓人難以忽視。
他對着那顏色複雜的雞爪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它的原身是鹵雞爪。
她對這雞爪做了什麽……
顧天北向後探了探身子,客廳裏空蕩蕩的,哪裏看的見小姑娘的身影,等他終于放棄了那奇怪的熟食趿着拖鞋走出去,看到她正舉着手機玩游戲。
身子軟軟地陷在沙發裏,眼睛裏複雜的情緒抹去,只有專注和狠戾。
耳邊傳來雄厚的提示音:“Double kill”
她躺着玩,他随手抽了本書坐在桌邊單人沙發上看,兩個人安靜自如地仿佛對方都不存在,一如在面館那個悶燥安靜的暑假。
彼此沉默安靜地陪伴。
許久後,年畫揉着酸痛的肩膀坐起身來,顧天北将一杯自制的蜂蜜柚子水遞過去,她睨着他,沒接,他就放在她手邊,而後不經意地問一句,“你自己做了泡椒雞爪?”
泡椒……年畫想起被她扔在廚房的試驗品,神色些微尴尬,不自然地皺了皺鼻子,撇過眼去。
他低聲笑了笑,“可能沒法吃了,你如果喜歡,我下次做給你吃”
手指輕輕合上書本,他略有一絲好奇,擡頭看她,“你為什麽喜歡吃雞爪?”
明明雞翅雞腿肉還多些。
悶聲喝蜂蜜水的小姑娘慢慢搖了搖頭,将玻璃杯在指間攥緊了,回望他,難得的鄭重其事,“因為雞爪便宜。”
因為一元錢一包的泡椒雞爪,很便宜。
她聲音輕的像是耳語,卻重重砸向他的耳膜,顧天北感覺耳邊嗡嗡作響,一些藏在記憶深處的聲音如雲煙般争先恐後的鑽出來。
“顧天北,你的名字真好聽。”
“顧天北,我愛你!”
“顧天北,你不要趕我走。”
“顧天北,你帶我回家好不好?”
嬌俏的、蠻橫的、霸道的、耍賴的、可憐巴巴的、牽動着他的心的,那個小女孩的聲音。
她橫行霸道死纏爛打,卻無時無刻不在為他考慮,即使是要零食,也會選擇那些便宜的,坐在那劣質、刺眼的白熾燈下,啃出滿漢全席的氣勢。
全世界再沒這麽美好的小姑娘了。
顧天北偏過頭去,将書輕輕放在茶幾上,手指撥弄着耳邊碎發,遮住那微微顫動的,發紅的眼尾。
他可以在人生最孤立無援時一聲不吭,卻會因她的一颦一笑眼圈泛紅。
……
年畫又翹着腳在沙發上躺下,隔着手機屏幕窺探他的神色,看他沉默地背過身,心間立即如蘆葦輕蕩。
她清了清嗓子,晃着嫩白的腳丫子,“顧天北,你不要再給我**爪了,我現在不喜歡吃雞爪了。”
“哦,”他略轉了轉身子,側身對着她,卻并不敢看她:“那你現在喜歡吃什麽?”
她轉了轉眼珠,朗聲道:“牛排,雲錦軒的!”
他輕輕笑了,“好。”
顧天北叫了雲錦軒最貴的套餐到年畫家裏,雞爪換成了牛排,啤酒換成了紅酒,紙箱子換成了鋪着漂亮桌布的餐桌,懵懂稚氣的少年長成了各懷心事的男女……兩人對坐着,默默無言地吃完一頓沒有燭光的晚餐。
結束時,眼底都有悵然。
年畫第二天一大早還要去出外景,顧天北幫她收拾了廚房,躊躇片刻,起身離開。
她将他送至玄關,幫他将門打開。
顧天北彎腰默默換鞋時,年畫就倚着虛掩的門靜靜站在一旁,看着他,像是看一部黑白畫面的默片。
然後他起身,默片的節奏稍微快了起來。
他垂眼看着她,看她側着身子,将門的位置讓出來,方便他走出去。
他擡腳,伸手,覆上她握着門把的手,用力将門推上。
節奏更加快了起來。
在她驚訝的一瞬間,他傾身上前壓了下來,将她困在門板與他的胸膛之間。
紅酒的醇香混合着淡淡的酒精味,綿綿密密将兩人包裹,籠罩。
連空氣都有了顏色,年畫輕輕吸一口氣,凝住心神。
他黑白分明的眸子被酒浸地透亮,泛着迷離的光,顧天北知道,自己此刻清醒無比。
她如以往遇到難解的物理題目般,小牙齒輕咬着下唇,圓滾滾的眼珠滴溜溜地轉,顯然是在思考對策。
顧天北抽出一只手,輕柔地捏住她的下巴尖,企圖将她的全部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來。
他聽到自己終于開口,像被關押許久的野獸,聲音低沉,喑啞,顯得鄭重,“之前你讓我問你的那個問題,我現在想認真問一問你。”
年畫終于擡起眼皮,“什麽問題?”
“你現在,有沒有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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