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天造地設一樣的難得 （六）

三四個工作人員一路護着顧天北, 将他從娛記的包圍圈中帶出來, 護送到車上。

車門關上，一溜煙開地飛快。

顧天北仰頭輕晃了晃脖子, 随手将系在頸間的絲帶拽下來, 放在一邊，順便，将襯衫紐扣扣到第二顆，然後打開手機軟件，低頭查看航班動态。

方銳靠着車窗一言不發, 盯着他看了足足五分鐘，終于忍不住了。

“我正在和老板商量，過幾天找人寫好文案，和工作室一起光明正大地公布戀情, 你倒好，我給你使眼色使得眼睛都快瞎了, 你愣是看不見, 就這樣把這麽個大料曝了出去。”

顧天北擡頭, 手指無意識在手機上敲着, “過幾天？是不是配合新戲上映再公開？”面對方銳, 他坦然：“抱歉，我不想利用年畫來炒作自己, 況且，徐欲曉團隊那邊已經在炒作，我家小姑娘醋性大, 你知道的。”

知道，他當然知道……

方銳無奈地抓一把頭發，“你也明白，你不是一個人，你身上有代言，有作品，身後有同事，有團隊，換句話說，你随便抛一個新聞下去，都像在河裏扔了塊石頭，勢必濺起水花，帶起漣漪。就拿今天這事兒來說，你是沒借戀情炒作新戲，可不也間接炒作品牌了嗎？沒看我們出來時品牌方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你信不信，明天，不，最多一個小時後，網上就會鋪天蓋地出現以‘xx手機發布會現場’為标題或開頭的新聞。你信不信……”

方銳說的這些，他自然清楚無比，在他決定公布戀情時，就已經将所有可能的結果考慮在內。

那又怎樣呢？他是從泥潭中趟過的人，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知道什麽對自己最重要，那些浮名，旁人言論，他早已經雲淡風輕。

顧天北輕輕拍了下方銳肩頭，“我信。”又笑，“沒關系，小畫喜歡這個牌子的手機。”

方銳帶了他這麽多年，很多話，不破自明，嘆口氣，沒說什麽。

反正顧天北萬千少女的美夢”這個形象他也已經膩了，正在考慮給他轉型，這樣一來，只是轉型進度加快而已。

問題不大。

方銳這個人能帶顧天北這麽多年，除了彼此配合默契，還有非常重要的一點就是，兩個人三觀較合，骨子裏都有遵從本心的随性，從不貪心。

以前，顧天北對女人仿若絕緣，他就猜過他是不是心裏有人，是不是有沒過去的坎兒，只是顧天北不提，他也不問。如今，年畫出現，他的所有不合常理、不同尋常方銳都看在眼裏，想說的不想說的他自然也看懂了。

那就随他去吧，人生難得一高興。

這麽多年，他也從沒什麽時候像這幾個月那樣輕松快樂過。

……

大超坐在副駕駛，默默聽兩人說話。今天這事，他也覺得挺突然，挺震撼。

看方銳嘆口氣一言不發，他頭皮不由自主緊繃起來，耳朵直直豎着，捕捉身後每一絲動靜。

沒人再說話……

完了完了，大超心想，看來是談崩了，氣氛好尴尬，怎麽辦，要不要找個話題救場？

胡思亂想間，顧天北突然出聲：“等下從環城路掉頭直接上機場高速吧。”

方銳輕咳了聲。

大超微眯了眯眼睛，心裏提着一口氣，等着接下來兩人言語的沖突，怎料，方銳卻說，“走二環，去換我的車。”

大超：“為啥？”

方銳一記眼風掃過去，“你傻啊……這輛車肯定已經被狗仔追上了，開這車去機場接人，今晚年畫的照片就要傳遍整個微博。”

大超不敢吱聲，心裏不服：北哥不也沒想到換車。

身後顧天北輕呵了聲：“謝了！不過我已經提前找好了車，現在就在高速路口前段一個私人會所裏。”

方銳笑：“聽聽，大超，做事多和你北哥學學。”

大超：“……”

******

飛機滑入，年畫摘掉眼罩，開機。

打開微信，看到顧天北五分鐘前發來的消息：T2航站樓地下停車場，B4區最右一格停車位，等你。

年畫拖着箱子一路走得飛快，等到了約定地點，身上已經出了一層薄汗，她看着最右邊純黑的、陌生的車，一時間有些自我懷疑。

走錯方向了？不可能啊……

正猶疑着，駕駛座打開，穿淺藍色襯衣的男人已經從車上下來，摘掉墨鏡，對她彎了彎眉眼。

年畫飛快跑過去，徑直坐到副駕駛，顧天北将她的行李在行李箱放好，也上車。

車上開着冷氣，涼梭梭的，收斂着她背上的汗，渾身清透。

未等顧天北坐穩，小姑娘就撲上去勾住了他脖子。

不過公衆場合，即使關了門窗，也不敢造次……她嗅着他脖頸間，讓她舒心的味道，問：“怎麽換車了？”

“臨時從一個私人會所借的。”顧天北随意答着，伸手捏住她正欲縮回的下巴，在她唇上吮了一下，倒車，出車庫，猛踩油門。

出航站樓隧道，車子駛上機場高速，年畫趴在中控臺邊選音樂，“推廣會剛結束嗎？銳哥他們呢？”

她頭發濃密，毛茸茸的小腦袋在他手肘旁動來動去，顧天北伸手摸了摸，說：“給他們放假了，你不是說想要二人世界？”

年畫被他摸得心中一暖，滿足地眯起眼睛，“晚上給我做大餐吧，我想吃牛排了。”

“好，”他緩緩加速，打着方向盤轉到超車道，連超前面三輛車。

車子在機場高速上飛馳，起初年畫側着身子興致勃勃地對他說話，後來看車速越飙越快，怕他分心，閉了嘴巴安心看他。

怎麽總看不夠呢……

******

車停在年畫小區地下車庫，顧天北讓年畫先上樓，自己則等了幾分鐘才拎了她的行李箱下車坐電梯。

于是，等他開門的時候，年畫已經洗了臉，換了居家睡意彎腰趴在冰箱前找吃的。

小饞貓一個……

顧天北不動聲色走到她身後，左手環上她的腰，掌心隔着睡衣，輕輕柔柔在那一寸瑩潤皮膚上揉着，微熱的雙唇貼着她的後頸一寸寸向前吻去。

先是鎖骨、耳垂、點火似的一厘一厘流連，最後才從鼻尖吻過來，繼續向下。

年畫呼吸早軟地不像樣子，緊閉着眼睛，輕輕嘟起唇……他卻離開了。

她睜開眼，看到他右手越過她耳邊，熟練地從上方冷凍層拿出兩盒包裝精美的和牛，轉身，放到廚房流理臺上。

他側目回頭，撞上小姑娘追來的、讨伐的目光，眼底波光微動，是一絲得逞的狡黠。

惡劣……年畫咬着唇，不理他，繼續低頭翻冰箱，找吃的。

賭着氣，拿出一盒冰淇淋，坐在餐桌前打開蓋子，小勺子挖一勺放進嘴巴裏，冰得立即閉上眼睛，舌尖都打顫，繼而……一暖。

顧天北不知什麽時候從廚房出來，微側着肩膀俯身下來，趁她閉着眼睛被冰地龇牙咧嘴的時候，歪頭，含住她的唇，很及時地将溫暖的舌尖送進來。

溫潤的、混合着涼甜氣息的觸感，酥酥麻麻，年畫驚詫地瞪圓了眼睛。

眼睜睜看着他垂眸輕笑，雙手從她腋下穿過，将她從椅子上抱起，放在他的身上。

無處安放的一雙腿，被他自然地安置在自己腰側。

年畫捏着冰淇淋盒子，專注地投入這個吻，甜滋滋的，全是冰淇淋的味道。

她沉溺其中，忽覺身子一抖，吓得緊摟住他脖子，嗳？怎麽開始往卧室裏走？

不是……就親一下嗎？

年畫軟綿綿推他肩，“冰淇淋快化了。”

他埋在她頸間的聲音喑啞，“帶進去。”

……

年畫用冰淇淋小勺子在顧天北胸前畫圈圈，臉頰燙成一片，以為他就随口說帶上，沒想到，還真的吃完了……忍不住想捂臉，大流氓……

顧天北胸前被她弄得粘膩一片，透着甜味，他手指從她額前汗津津的發間撫過，“抱你去洗澡。”

年畫乖乖張開雙臂。

等他幫自己擦身上水珠時，年畫才懶懶地問道：“你今天，怎麽這麽……”

“這麽什麽？”

她用眼神示意淩亂一團的大床……

顧天北順着她的視線，瞥一眼，輕笑，“怕你吃醋。”

他幫她一顆顆系上睡衣紐扣，補充，“上次你吃醋時，感覺這種哄法，很有效果。”

年畫瞬間羞紅了耳根，惡狠狠在他肩上咬一口，笑着：“你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嗎？”

顧天北也笑，他喜歡她這樣的直接肆意。

******

等顧天北重新回廚房處理那兩塊被擱置在流理臺上的牛排時，年畫才想起拿出手機，查看工作郵件和未讀微信。

誰知一解屏就看到各視頻網站和浏覽器推送的消息：xx手機發布會現場顧天北公布戀情……腦子哄一熱，頭皮都跟着一緊，年畫随意戳開一個，就看到下午他接受采訪時的視頻……微信上，連星一連發了好幾條信息，中心思想是：小顧哥哥好man。

微博上，熱搜榜前十他一個人占四條，祝福的、傷心的、失戀的、猜測女主角究竟是誰的、驚訝年畫和蘇木白關系的、哀悼“天曉CP”剛成立就被推翻，成為一日CP的各種評論炸開了鍋，看地人眼花缭亂。

自然，她微博評論私信也沒消停，不時有人猜測，她和顧天北的真實關系……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廚房裏，油煙下，颀長俊雅的男人熟練地翻動着牛排，滋滋的熱氣混着香味，将他包裹在真實的人間煙火中，稀薄暖黃的燈光被她眼前的水光折射成斑駁的幾塊，虛虛打在他身上。

顯得他整個人都更加溫柔起來，美好地不像真的。

年畫踮着腳尖，輕手輕腳繞到他背後，抱住他，将臉貼在他背上，吸了吸鼻子：“知道你家小姑娘害羞，你還說。”

“不高興了嗎？”顧不得将牛排盛出來，顧天北回身低頭去看她的臉，“怎麽哭了？”

年畫吸着鼻子，不老實地在他身上亂蹭，擡手遮住眼睛。片刻後，她才放下手臂，雙眼紅通通地對他笑，“有些感動。沒想到有一天，曾經那個連朋友都不願和我做的小天使竟然主動地、在全世界面前稱呼我是他的小姑娘。”

她一本正經的：“我得有多優秀啊。”

顧天北無可奈何地輕笑出聲，手裏還拿着鍋鏟，小心翼翼抱着了她，下巴在她頭頂輕輕蹭，“對不起，我知道你不想曝光我們的關系，但我也不想和不相關的人炒緋聞，讓你心裏難受，所以忍不住，先斬後奏了。我是一個公衆人物，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但我希望我的幸福是由自己親口說出來，而不是別人妄加揣測和追蹤而得的結果。”

他嘆氣，“小螃蟹，對不起，以後可能要委屈你了，我知道你不想曝光在公衆面前，所以以後，我可能不能和你并肩走，不能陪你去超市，不能和你……”

“沒關系。”他在保護她，她知道。

年畫打斷他：“你都不怕，我怕什麽？以前不願意曝光是怕影響你的事業，但我剛才認真想了想，你說的對，既然早晚都要被知道，倒不如自己的幸福自己親口說出來。”

她得意洋洋地舉起手機，“不好意思，我也先斬後奏了。”

顧天北的視線從她漂亮的眼睛上艱難地移到屏幕上來，看到她最新發表的一則微博，只有一句話：“顧天北，你好，我是年畫。”

配圖是她第一次刊登在雜志上的攝影作品——江城夜市的燈火闌珊。

她終于說出了六年前夜市偶遇那晚，她匆忙跑掉前想說的那句話。

……

當晚十二點整，顧天北評論并轉發年畫的微博——有幸相逢，畫兒一樣的小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這章是要寫到轉折的，一不小心又秀恩愛過頭了，攤手~靜靜看你們吃狗糧故事開頭是我的，後來都是他們的。踴躍留言，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