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1)

入冬的天氣确實是越來越冷了。

按慣例, 盧信良的早朝時早時晚。不過, 因為對自己比較苛刻。通常卯時不到就要起床穿衣。早膳,通常是由他的乳母關嬷嬷親自安排所打理。一般都很簡單。主要是盧信良崇尚節儉, 反對鋪張浪費, 所以,通常情況, 僅一碗現磨的豆乳或奶做的糖蒸酥酪,一碟馬蹄糕, 一籠水晶蒸餃并饅頭, 外加一小碟芸豆卷兒。如此類似, 花樣并也不多。

關嬷嬷這天卻沒早早肅立在廚房指手畫腳。

她說她不管了,要功臣身退了!

“诶?關嬷嬷——”有人詫異:“你、你這是生病還是?”

言下之意,那今後相爺的早膳怎麽安排?

關嬷嬷“嗯咳”一聲,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又整整發髻上的釵環與首飾。

她說,語氣鄭重而其實地:“你們這是當咱們這位少夫人是吃素的嗎?”

然後,就告訴衆人, 說,昨天晚上, 他們這位的少夫人早傳話說了, 說,如此巨細之事, 如, 相爺的衣食住行等事, 本該由她這個做娘子的親力親為安排——這才是他們老盧家一個賢惠知禮識大體兒媳應該盡有的本分。相爺平日國事操勞,她本應加倍服侍……如此,關嬷嬷把話一說,很多人都不禁懷疑——這少夫人是不是邪祟入體,被人附身轉性了?

有人說:“真的假的?”話中之意,自是二十四萬個不太相信。關嬷嬷冷瞟那人一眼。當然,也有仆人忍不住暗中偷笑,看來啊,還是咱們這位相爺有辦法——所以,這女人,該治,還是得治!那是個正在擀面皮的廚子,把一根又粗又圓的擀面棍子拿在半空之中,上上下下一揮舞。“嘿!”他說:“——看來啊,還是這東西管用!”誰也不明白他在說什麽,這比喻形容,實在下流。關嬷嬷“嗯咳”一聲,“好了!總之,從今天早上起,以後相爺的早膳,全都由咱們夫人親自安排操持——我,這就要躬身隐退了!”

……

錦繡滿腦子都在思索轉悠。

和盧信良睡一張床榻,彼時,兩人蓋一床紫色紗绫寝被,分頭而睡。

燭光靜靜地在屋子裏照着。

錦繡的一只腳擱在盧信良的胸前,因說她冷,被他的一只手還輕輕拽着,握着。暖融融,癢酥酥的。

盧信良閉着眼睫毛,蝶翅般的睫毛一顫一顫,表情惱火,似睡得不太/安穩。

錦繡把玩着胸前的一小戳兒墨發青絲。

是的,滿腦子的思索轉悠——她是在想,她姥姥的!——就怪昨天晚上,自己一時演技逼真過了頭,裝什麽不好,竟裝得極為賢惠識大體的,想也不想把胸口一拍——當然,并沒真拍,只是溫順地,乖巧地,沖那個一臉不甘不願幫他捂腳揉腳心兒的盧信良說:“好相公!我的卿卿好郎君!”她沖對方露齒一笑,也是溫婉甜美動人地:“你對妾身這麽好,妾身實在心裏有愧,這樣吧,從明兒早上起——”

是的,她說,從明兒早上起,她就好生伺候他,服侍他,穿衣用膳,事無巨細,如那早膳,還是她幫他親力親為打理得了……因為,從此刻起,她要做他喜歡的那種賢良淑德好媳婦……

錦繡腸子都要悔青了!

男人還在睡,眼睫毛忽然又顫了兩下。燭光搖打在臉上,也不知真睡還是假睡。

她想,并伸長脖子往對面把男人瞟了一瞟:不行!這麽冷的天!她才不可能起那麽早給這男人打理安排什麽早膳!

——狗屁的早膳!

錦繡忽然又想起,就因昨兒晚上一時沖動,當她說出那話之後,當時的盧信良那個反應——啧啧,天吶!那個反應——真真兒的悶頭兒和尚外加秋蟬落地,身子輕飄飄地,估計東南西北都快找不着了是吧?臉,依舊扁嘴子過門坎兒似地照樣板着,一副假模正經高高在上的樣子。

“嗯!”他說了聲,輕點個頭,“如此甚好!夫人能想通這些,知道一個人/妻理應的本分和三從四德種種之道,也不枉本相好好調/教了一場……”其實,他想說的,也不枉本相我這麽屈尊降貴幫你捂腳一場!哼,葉錦繡,你等着,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本相會讓你真正地變得乖巧聽話懂事起來……

錦繡心裏當時的那個癟嘴喲——調/教?調/教你個屁!甚好你個屁!……

就這樣,想得出神。

盧信良:“——夫人,是不是該起床了,嗯?”

依舊是高高在上的聲音……那麽地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意思是,時辰不早了,你是不是該為本相去準備準備早膳了?昨天,你不是答應過的嗎?

錦繡心裏的那個火……

不過,溫溫婉婉極為甜美的一笑。

約莫,對付這個男人的方式與方法,錦繡大概已經品砸出點什麽東西來了!

這個男人,吃軟不吃硬。你越硬,他比你還硬。你軟一些呢,呵,沒準兒……調/教成年輕俊美潘安版自己的老爹……也未可知。

“呵,是了!瞧妾身這記性,怎麽好把昨兒個允諾說過的話都給忘了!——妾身這就去,這就去為相公您安排安排早膳!”

她笑,把“相公”二字咬得很重。且裝模作樣地,又是披衣,又是趿鞋。動作溫吞而又不失雅致地,把自己坐到銅鏡妝臺跟前兒。手攏着髻發,又撿起臺上一把白玉梳子,一下一下,梳着。并時不時凝向銅鏡裏的自己——以及,自己鏡中背後的所躺着用被子蓋得嚴嚴實實的那個人——那個男人。

呵,這個盧信良!

她驀一挑眉:看來,給他根棒槌,還紉起“針”來了!

不行,說什麽也不能屈尊降貴給他弄什麽早膳。倒不是怕累,怕天寒地凍會凍壞了她——而是,太他姥姥的掉價了!就算她對他有所“圖”,但偶爾這樣的一番掉價,也不能!尤其是對這厮,絕對絕對不能!

錦繡梳着頭發的手一頓,她又轉轉身,再看看銅鏡裏的男人。忽然心想:暗說,這男人,他應該知道她現在是裝乖賣巧、有利可圖地想從他身上撈點好處吧?

呵,不知道才怪!

那麽明顯,且這盧信良又不是傻子,只是悶不吭聲,彼此也都不挑明。他幹脆放任她演吧。這賢妻乖媳的樣子,他看着倒還喜歡呢……啊呸!——好不要臉的東西!

就這麽想着想着。忽然,霍龇一下,錦繡吃疼,梳子弄疼了頭發将其頭皮使勁兒一扯。錦繡揉了揉自己的頭皮,然後,終于又是一挑眉:

有了!

她想到對付這個“不要臉”東西的辦法了!

濃濃的晨曦又糊了一層窗紗紙。

此時的盧信良——是的,其實也并不好受。就像之前所述。昨天晚上,他和錦繡那樣一陣鬧騰以及表演,最後,變成他幫她洗足捂腳。盧信良覺得納悶:怎麽?他就那麽聽話?她讓他捂他就捂?感覺被錦繡陰了一把。驀地把臉一黑,正要把擱放在自己心窩的那雙錦繡的纖纖玉足往下一撂——

面無表情地、狠心地、重重地往下一撂。

可是,偏偏,不知是有意使壞,還是故意挑逗,錦繡裝成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冒了一句:“相公,你把人家揉捏得好癢啊,真的好癢……”然後,還翻了個身,打了個呵欠,聲音嬌嬌滴滴,軟軟綿綿……好癢啊?要不要讓本相來幫你止止癢,啊?——我的小乖乖,小卿卿……當然,身為堂堂鼎鼎大名的賢聖宰相、各種溫儉恭良又正派無敵的盧信良,自然不可能說這樣的話。更不可能如此下流龌龊又淫/蕩……

盧信良只覺周身的血液和經脈,“忒”地一下,瞬間高舉暴裂又澎湃高漲。

濃稠的夜,月光欺入暗室。盧信良就那麽面色酡紅,努力地拉沉着臉。身子硬邦邦、直挺挺地,躺在那張錦繡羅帷的拔步雕花大床上。

美人兒在側,只穿着一件睡袍的身材婀娜、曲線玲珑有致的錦繡就躺在他對面。而這天晚上,盧信良不知把孔孟聖人的諸多經典語錄,什麽《道德經》、《朱子語錄》背了有多少多少遍——

“無知無欲,少私寡欲……”

“蓋不正之服食,始以不正之心,失其本然之節,胡亂衣之……”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略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是以聖人為腹不為目,故去彼取此……”

“……”

甚至背着背着,就差沒把佛經的六根清淨論拿出來了!可是,偏偏地,好容易一陣“修心養性”,終于平定了全身熱情高漲的**,火,也好容易快要降下。突然,就在這時,那個叫錦繡的妖精似女人——她又嘴裏哼哼唧唧,像是故意而為之,又還冒一句:“相公,我我好麻呀——你就那麽頂着我,頂得我又麻又癢,你好壞——”

那聲音,啧啧,嬌嬌滴滴,水做的或棉花似的。

其實,錦繡指的,是他的胳膊手肘,硬邦邦頂戳到她的小腿肚了。

“轟”地一下。盧信良所有的“修心養性”化為烏有。

什麽《朱子語錄》、什麽《道德經》、什麽什麽“滅欲”之說……統統,統統……化為烏有。

小寶貝兒,我的小卿卿,頂得你難受啊?啊?——給本相說,都怎麽難受啊?……

當然當然,想來這位一向正值賢良、溫儉恭良的堂堂盧大年輕首先,自然也不會這麽說。

更不會如此無恥下流龌龊又淫/蕩冒出這些輕佻話來……

總之,這天晚上的盧信良,直恨不得将錦繡給挫骨揚灰,狠狠地按在身下揉/弄一番,不把她骨頭拆了,皮也剝了,不整得哭爹又喊娘絕不罷休……然而,錦繡不是說了,葵水剛至,自然他是一千萬,一百萬個碰不得。

就這樣,身子再一次硬邦邦、直挺挺地動也不動、挪也不敢挪一下躺在那張雕花大床上。

而盧信良這一回,不再念什麽《朱子語錄》、不再念什麽《道德經》、《大學》、《中庸》、《論語》等各式各樣……他猛地把蓋在身上的被子一掀,準備下榻。

然而,就在此時,熱氣香薰的鋪蓋被窩裏,錦繡叽裏咕哝,聲音軟軟綿綿,她又翻了個身。

“——相公,這麽晚了?嗯唔,要做什麽呢?別走,別離開妾身啊……”

盧信良深籲了口氣。

大大籲了口氣。

身子僵着,臉黑着。把那被子重又一拉,身子一挺,無奈且疲憊,又挺屍般重新躺回到錦繡所在的那張大床上。

哼!他可總不能告訴這錦繡,說:“本相,又要去泡個冷水澡才行!——至于原因嘛,哼!”

也是當然當然,他同樣絕對絕對不可能這麽說——

是的,當時的盧信良,被錦繡折騰得之憋屈狼狽,被他那周身的難以纾解的欲/火燒得之憔悴無力且又隐忍難耐……終于終于,好容易,挨到了天明,“——夫人,你是不是該起床了,嗯?”

不錯,除了讓錦繡乖乖地做個聽話賢良淑德小媳婦、并為其準備早膳之外——更深的一層就是——就是:“小妖精,快起床!快起床!本相要被你折騰得周身都要爆裂了!”

他姥姥的,葉錦繡,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你——

只憋得上氣不接下氣,臉紅脖子粗。

而又是當然當然,這位向來正派賢良的盧大相爺,也更更更地,不會龌龊和淫/蕩這麽明說。

至少,嘴巴和面部表情上,定不會如此……龌龊和淫/蕩。

……

就那樣,兩個人各懷揣着心事。高臺上的紅燭“畢畢剝剝”,聲聲作響。廂房裏一片燥熱和郁悶難消。

忽然,“喲”地一聲,終于終于,又嬌又弱、軟綿無骨地——錦繡,依然是一副弱柳拂風樣,亮出了她所謂的“辦法”與“幺蛾子”:

“相公,呵,是這樣的……這早膳……”

她沒有明說這早膳自己是幫他安排不了。嘆了口氣,輕颦黛眉,仍舊裝作一副吃了痛、受了苦,也能忍受無所謂的樣子——一會兒在房間裏動找西找,一會兒又轉身問盧信良有沒有藥膏。

“——什麽藥膏?”

“治磕磕碰碰身體淤傷的!”

錦繡說,回答得嬌嬌弱弱,可憐楚楚。

盧信良深吸了一口氣,且不說這女人是不是在裝,忽然地,當錦繡把那大紅胭脂塗抹在白皙額角——佯裝是不慎絆倒在門檻的傷口時——盧信良忽然有些不忍心了——這麽嬌嬌弱弱的女人,這麽乖乖巧巧溫婉柔順的他的小嬌妻、小媳婦——即使明知是裝,還是不免有些心疼。

“算了,那就不去了。”這次放過你。

“——啊,什麽?相公你說什麽?”錦繡仍舊在裝。

“呼!”

盧信良極為忍耐深籲了口氣:“本相是說,不去了,反正你葵水不是在身嗎,天又冷,也不方便,算了,免得你一會兒……”一會兒肚子又疼。他又心裏加了一句。沒有明說出來。

錦繡笑了:“相公,你真好!”得意洋洋地。

表面上,卻是對他腼腼腆腆一笑。低低羞澀垂下睫毛,那樣子,黛眉輕颦,梨渦微現。

宛如水中之蓮,最是那不勝涼風的一抹嬌羞與溫婉。

相爺的心咯噔一下,全身好容易熄滅的欲/望眼看又要來了。不行!他得走人!趕緊地,走人!

……

據說,那天的早膳,卻是盧信良這個堂堂大首相、大老爺們親力親為去安排的。

關嬷嬷以及小廚房的所有下人本來都在想看,他們的這位少夫人,究竟是如何轉心移性,驟然變得如此賢惠識大體起來的,或者,又将如何學着慢慢打理相爺各衣食住行以及細節?并來個“自此長裙當垆笑,為君洗手做羹湯”——

然而,卻不曾想,他們,看到的,卻是自家的主子——堂堂相爺——“君子遠孢廚”的聖賢君子——

盧信良,板着張臉,站在廚房的門檻邊上。俊面微紅,倒背着兩袖——

“廚房裏有沒有紅糖和生姜,有的話,盡快給我煮一碗過來!”

“額……”

衆人全都詫了!

“相爺……你、你的月事來了啊?”

有個燒火小丫鬟,甚至,不知死活,颠三倒四,竟傻不溜秋問起來。

盧信良的臉,當成就越發沉了,黑了。

23.盧相爺的貞操

初冬的暖陽斜照着盧府老宅的黛瓦黑頂。

再來說說盧家的那幾個女人們。

從錦繡忽然改轉了性, 變得低眉順眼、溫溫婉婉、知書識禮起來——盧家的那幾個女人, 簡直覺得就跟日頭打西邊出來,大白天見了鬼似的。

一個個眼珠子瞪得老大老圓。

時下飯口, 一大家子圍着張黑檀木嵌大理石的八仙桌用晚膳——是的, 這是他們老盧家的規矩。

吃飯,要有吃飯的規矩禮儀, 他們的家主盧信良盧大宰相沒有動筷子——那麽,誰也不能動筷。

當然, 這是錦繡嫁進府之前。錦繡嫁進府之後, 管他誰有沒有動筷子, 她挑挑眉毛無所謂先把自己給吃爽吃舒服了再說……如此之事,說來也是別扭不倫不類,所謂的仁孝禮儀,所謂的“孝子賢孫”,所謂的“入孝出悌”——然而,當碰上盧家一貫于女人的“三從四德”時——很多東西,就顯得那麽滑稽又可笑起來。

盧信良沒有動筷子, 他的老母盧老太太自然不能“動。”

這是“三從”——在家從父,出嫁從夫, 夫死而“從子”。

盧信良盡管有時候會說:“母親, 請您先用膳——”是的,到了他這一代, 很對規矩禮儀都打破很多。就是他的曾祖父那一輩, 女人在男人吃飯之時, 絕對不能與其同桌。得先邊兒上站了為其布菜倒酒,等男人們都用膳完畢,這才把剩下的膳食端閨房裏慢慢吃——這是所謂的“夫權神聖”。

盧信良老母盧老太太呢,也不知是不是有意做給錦繡看,倒也依舊端着個身子,表情四平而八穩。

她說,“嗯咳”一聲,身子端得就像個泥做的觀世音雕塑:“這是規矩!——何謂婦道啊?這就是婦道!一個女人,若連起碼的‘內外有別’、連起碼的‘男尊女卑’等諸多道德規範都不遵從——那麽,這女人,就不像個女人——至少,不是個咱們盧家的女人!”表情刻板呆滞地,然後,這才動起筷子:“好了!既然汝賢已經放話了,你們也都可以用膳了!”最後,這一家子,才正正經經,規矩十足、默不作聲吃起飯來。

錦繡在邊兒上直看得惡心想嘔。

手翹三根蘭花指,輕捏了一個又黃又酥的大螃蟹在手裏。

偌大的螃蟹,香嫩美味。

她一會兒用小銀錘子敲碎蟹的硬殼,一會兒問着邊上的丫鬟要這兒要那兒:“嗯咳!蒜蓉呢?怎麽沒有蒜蓉?——”“還有生姜,生姜呢!——沒有姜這怎麽吃!”吵吵嚷嚷,把個盧家的那些女人們,眼瞪眼地,直瞪得,恨不得沖上去甩她兩耳刮子,或者搖搖她肩頭:好你個葉錦繡!你都不看看這是在哪裏?——這是盧家!是她們百年詩禮講規講範的盧家!

當然,以上,說的是從前的那個錦繡。

從前的,那個還沒有孫悟空拔猴毛“變身”的錦繡。

現在,杯箸碗筷依舊“磕托磕托”發出輕微細動的響。

大家依舊一桌子用午膳。盧信良沒有上早朝,大家本就覺得奇怪。

現在,令盧家那些女人們眼珠子個個瞪得溜圓的,是——

“相公啊!來,吃點這個,別光盡顧着喝湯,這湯裏啊,加了太多燥性上火的參料,你人又這麽年輕,身子骨又壯,血氣方剛的,一天到晚,瞎!無事補這些東西作甚?——你又忘了昨兒晚上了不是,嗯?要不是昨兒晚上妾身——”

“夫人——!”

盧信良漲紅着臉,立馬将她打斷。如果錦繡,膽敢再冒一個字出來,他保證……

呼……

他保證……

其實,他什麽也保證不了……

盧家的那些女人們,簡直像天寒地凍的三九天看見了桃花,或者是菜園裏冒了棵人參出來。

稀奇!太稀奇!

一個個手端着飯碗,斯斯文文地,筷子夾了菜,卻遲遲忘記送到嘴巴裏……

總之,不管什麽表情,眼睛瞪得究竟有多大多圓,然而,眼神目光全都詫異不解地,像看怪物似地牢牢把目光釘在這一男一女身上——他們的一家之主,或者是向來刻板正經又嚴肅——這時,卻霍地一下臉漲紅得像猴屁股一樣的盧信良身上——以及,這“轉了心”、“改了性”的錦繡身上。

錦繡什麽時候變得如此“賢良又淑德”,這已經不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了!盡管,很多人都覺得這錦繡一出一出的,估計又在耍什麽幺蛾子,可是,現在的這些女人們,眼眨也不眨地,就看着這兩口子一唱一和,夫妻“恩愛而和諧”,不是她把菜夾給我,就是我又把菜夾給她……

一旁的盧三終于忍不住了:“二嫂!”

她把那眼睛死死盯住錦繡那又紅又腫的嘴,還有雖給盧信良夾着菜、卻一直是襖袖裏失了火,抖落得不停的兩只手。

那手……怎麽會抖成這個樣子?還要那嘴,噢,天吶,怎麽腫得……?

是的,現在的盧三兒姑娘,倒不關心錦繡這一出又一出耍什麽“幺蛾子”——不錯,她敢打賭,敢拍胸口打着包票——這女人,裝得這麽假模假式地,肯定又在想玩什麽花招?!只是,到底她要玩兒什麽把戲和花招?……盧三兒姑娘依舊把錦繡的那張紅腫腫的小嘴,還有那瑟瑟抖的手,看了又看,盯了又盯……不錯,因為是個老黃花,男女之事自然是白癡葫蘆的傻瓜一個,她就那麽頗為好奇,十分不解地,把錦繡盯了又盯,看了又看。

“呵!這嘴腫成那樣,別是二嫂您又在外面偷吃了什麽好東西給燙着了吧?”

她一頓,笑,板着張臉,冷冷地:“咱們這府裏呢,自然沒有二嫂娘家府邸那麽多山珍稀奇可供吃供喝的!但是二嫂——有好吃的,何不拿出來和我們一道分享分享?也讓我們這些沒吃過那些海味山珍的見識見識?——對了!瞧二嫂您的手抖瑟成那樣,戲院裏唱武打戲去了?還是,背着我二哥半夜去偷偷打馬吊了?呵——”

酸裏酸氣的,又是一陣輕嘲冷諷。錦繡,這女人,裝什麽不好,竟裝起賢良淑德了?!

錦繡當時正在喝蓮子羹。盧信良“禮尚往來”、“舉案齊眉”地,也舀了一碗羹親自端給到錦繡手裏。錦繡的那勺蓮子羹還沒放嘴裏呢,“噗”地一聲,猛地“嗆咳”起來。她的侍女春兒忙趕過來拍背:“小姐!小姐——”意思是,得保住您的形象!形象啊!

錦繡笑得腰都快斷了。真的!要不是裝什麽賢良淑女,她早笑得四仰八叉,把桌子翻了個兒都未可知。

盧三兒啊盧三兒!你說你——你說你——

裝的是吧?

忽然就在這短短一剎之間,錦繡,竟覺得那個向來和她針尖對麥芒、至死都不兩立的盧三兒,竟然憨眉憨眼兒地,有點……“可愛”?

盧信良的臉紅得不像樣子。他的手也抖落起來。錦繡剛才剝了個蝦在他碗裏。

錦繡說:“相公,來,多吃點這個才是正經,聽說蝦是涼性,降火的,對你在的身子骨,有所益處喲——”

盧信良感覺自己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或是挖個坑,刨個土,幹脆把自己埋了算了!

是的,原來,最近的盧大相爺,到底禁不住錦繡對他的那番“折騰”及“誘惑”。

各雜事宜,暫且不提。

那天的盧信良,依舊兩個人裝腔作勢表演一番,爾後,錦繡依然說她腳冷,他給捂腳,當然,早膳自然又是錦繡各種理由搪塞過去了,事情還是來了個大反轉。盧信良到廚房吩咐下人備好了早膳後,膳食命人端進了兩個人的廂房裏——關嬷嬷告假,所以,很多事情盧信良居然親自跑趟代替。

錦繡喝了碗豆乳。

忽然,一時促狹興起,想起了什麽,把眼睛一眨,嘴角淺淺地一彎——是的,心裏惡作劇,便想整整這個男人。

坐在對面的盧信良,盡管用着早膳,臉拉着,面皮兒繃得很緊很緊,然而,衣冠楚楚的樣子,錦繡不知就想起他這幾日的各式各樣窘态。

“倒可惜了這幅潘安般的好樣貌!”

她想。這個男人,總是一副清心寡欲、老氣橫秋的聖人君子模樣。可這兩天晚上,啧啧,那憋得難受,那騷勁兒……

她想整整他。“嗯咳”一聲,裝模作樣,又是極為賢良溫婉淑女的一笑。當然,這時的錦繡已然不知內心深處對于“逗弄”這個男人興致——遠勝于她對那個“龍玉”的追求。她覺得很好玩,盧信良很好玩——他越是這樣假正經,錦繡越是想使使她的手腕子來撩撥撩撥。最好撩撥得他哭爹又求娘,恨不能一把猛按住錦繡的手,跪倒在地:“娘子!算本相我求你了!求你別再這樣撩撥本相了行不?本相要經受不住了!……”啊!……錦繡越想,心裏越是樂開了花兒。

“夫人,你不好好用你的早膳,這樣看着本相算怎麽回事,嗯?”

盧信良終于開了口。正襟而危坐地。

是的,被錦繡這樣一雙熱情火辣辣、又蘊裝成一副溫婉賢良淑德樣子盯着,盧信良感覺自己周身的背皮都在發麻。

“嗯咳!”錦繡又輕咳嗽了一聲,微笑甜美動人地:“相公,妾身來喂你用早膳好不好?”

盧信良一震。

接着“嗡”地一下,就感覺自己的整個腦門兒耳朵都在不聽使喚響動。“你、你說什麽……”

然而,話音未落,他人還沒有反應,錦繡,已然放下手捧的豆漿青瓷白底小花碗,又就着盧信良的手,一點一點,慢慢地、極為甜膩溫婉動人地,把對方手裏的豆漿接過。“來,張嘴,啊——”她說。

盧信良竟想也不想,乖乖地,倒還真把嘴張了。

“噓,慢着點兒喝,小心燙,來,相公,我再給給吹吹——”

錦繡實在實在太壞了!

就那樣,故作溫順而恭敬、極為甜美溫婉動人地,也不知那樣又是吹氣如蘭,又是親手嬌嬌弱弱一口一口給對方喂了多久的豆乳。盧信良依然正襟危坐板着張臉。錦繡心忖:“啊呸!樂得把你!這滋味兒,爽飛天了是吧?……”當然,不露聲色,裝模作态地,兩個人,這麽一副“夫尊妻順”樣子。盧信良倒還真心裏樂開了花兒。面皮兒雖照舊繃着,端着,心裏卻在暗想:錦繡啊錦繡!你現在就裝,你裝——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本相定會把你變成真真正正的這幅模樣——這幅低眉順眼乖乖給我喂飯的小媳婦模樣!

心裏正大閃紅星想得美滋又美味兒。

“唷!”

錦繡忽然把那碗豆漿自嘗了一口,好像有些兒冷了。溢了一點在嘴角。忙找巾帕擦。找着找着,也不打算擦了。“相公……”把她那嘴角溢出的濃稠的、乳白色的豆汁漿沫一舔。姿态豔絕,各種風情、旖旎、味道、媚态……自是無法用言語表達。

盧信良把身體一繃,再一震。

是的,要瘋了!

他覺得自己真的要崩潰了!要炸裂了!

“唉,瞧妾身這記性,相公不是常說,靜以修身,儉以養德嗎……”

意思是,這一點點豆漿溢在嘴巴實在糟蹋可惜。還不放過,繼續舔。風情而豔豔瑰姿如畫地,就那麽一直……地舔,一直地……舔。

舔來又舔去。

“呼”地一聲,盧信良終于終于受不了。“夫人!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嗯?”

是的,那天的盧信良,形骸之不顧,舉止言行之失态失常,什麽朱老夫子程朱理學,什麽孔孟道德聖賢君子……再一次統統成了過眼雲煙。

“錦繡!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嗯?”

他掰着錦繡的後腦勺,努力地,使勁兒地,猛地狠狠往跟前一壓。

嘴,就對着錦繡的那張還溢滿着情/色滿滿乳白色豆漿的潋滟朱唇咬了下去。

淡青色的晨曦再一次爬滿紗窗。

其實,确切地說,那應該不是“咬”,而是吻,舔,啃,吮。

一點一點兒,輾轉反複,沿着唇峰,再撬開珠圓玉潤的貝般唇齒……錦繡的嘴,都要被這個男人的吻以及啃咬弄壞了。

或者說是已經弄麻弄腫了。

男人的胳膊與手臂也朝錦繡伸過來,緊緊地抱着,像抱一個終于被他逮住可以使之報複發洩的寶貝東西。

粗喘着氣息,熱情高漲無限膨脹擴大的欲/望……錦繡,自然是感覺到了。

琴幾旁的一束瓶插臘梅在微風中發出輕輕地,細微地響。

那麽輕輕地,細微地……微妙而不可言地。

錦繡忽然感覺自己的心,就在這一刻迷茫搖動起來了。

是的,她不喜歡這個男人,不愛這個男人。她和他,完完全全,背道而馳,隸屬于兩個不同的世界、不同信念生活态度的人……她怎麽可能喜歡他?——不,沒得扯淡!

可是,她的心跳了起來。那麽激烈而又誠惶誠恐地。

是的,錦繡她什麽也不怕!天不怕,地不怕,不怕與這個男人發生肉/體上的各種糾纏與厮鬧。那種肉/體上的糾纏與厮鬧,對她錦繡來說算什麽?是啊,算個什麽呢?

可是,她也有怕的……

她怕……

“呼”地一聲,擱在琴幾上的膽瓶梅花又被風吹得簌簌響動。

錦繡豁然身子震動。“相公——”她笑,仍舊溫婉動人,裝得假模假式地,猛地将男人身子反掌一堆。

“你們儒家書上常說,節欲戒怒,是保身之法;收斂身心,是治家之法,呵呵,相公啊……”

她又一笑,低着頭,半嗔半羞地,臉上紅雲朵朵,似有點嬌,有點兒弱不禁風地俏。

“這大白天的,仔細讓下人們看見……”

說着,還半怨半怪地,袖子輕輕拭了拭嘴角,連帶着盧信良那暧昧的,殘留着一點水液的漂亮紅唇上,晶晶瑩瑩的東西也輕輕地,當着對方的面擦了過去。抹得一點不留痕跡……

據說,當時的盧信良,一張俊面憋得是又紅又紫又難看。

臉,依舊拉得老長老長。

最後,兩個人在房裏,到底是隔靴搔癢,不知怎麽地又厮鬧一會。

錦繡心裏的那個氣喲!

原因是,這次,她還真把這船底下放炮仗的悶不吭聲盧大相爺給撩得壞了,撩得差點就走火入了魔!他讓錦繡用手,甚至,連“嘴”這種無恥之“要求”都提了出來!錦繡呢,哪裏願意屈尊,盧信良就循循鼓舞并誘導:“這男人的身體,也和你們女人走葵水來月事是一樣的,如果有東西堵在那裏出不出來——會死人沒命的!”其實,倒也不是真的無恥和不要臉。盧信良的這話卻是個實話!像錦繡這樣的女人,就睡在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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