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目之所及
申時就到了英山驿,天還亮着,申屠銳倒不急着走,命令隊伍歇下。
驿長親自安排好各色人等的下榻之處,剛為申屠銳奉上貢茶,英山府的知府就上門拜見了。斓丹的窗子正好能看見申屠銳的房間,知府一臉巴結,低低和申屠銳說了幾句話,申屠銳就帶着心腹侍衛跟他走了。
斓丹撇撇嘴,這種情況她熟啊,八成是喝花酒去了。
英山驿是鄄都到避暑山莊之間,禦駕唯一需要駐跸的驿站,規格都按行宮修建,驿長的官階比其他驿站的長官整整高了二級,也是斓丹唯一來過的驿站。每次她都跟随着浩蕩的隊伍坐馬車,到英山驿的時候天都微微黑了。她還忙着收拾房間的功夫,知府領着一幹随員正好觐見完畢,離開時會特別有心地請太子五哥他們出去,宮女們告訴她,他們是去喝花酒,這也是地方官員孝敬的一種慣例。
大晏并沒對前朝的官吏大肆屠殺更換,這裏也有斓凰的功勞,所以官場風氣還是照舊。
驿站的正房,只有皇帝可住,驿長妥當的關鎖封閉,即使申屠銳來了,也只能住二進院的東廊主室。斓丹飯後散步,沿着廊道慢慢走,隔着牆看內院亭臺樓閣的屋頂。去年父皇沒去避暑,她上次來這裏還是二年前,內院向來輪不到她住,每次來她也是住在二進院。記憶裏,她也總愛隔着牆看內院分外輝煌的燈火,好像驿站大部分燈燭都聚集在內院的樓臺裏。有時候,裏面還傳出琴簫之聲,顯得外面的幾重院落格外冷暗無趣。
“幹什麽呢?”
有人問話,斓丹一顫,從回憶裏猛醒,看清面前站的人是申屠銳。
他沒帶侍從,自己提了盞風燈,晚上風大,周圍也沒點燈,越發顯得他帶來的這點點搖搖曳曳的燭光明亮。
斓丹嘆了口氣,不顧寒冷,坐在廊下的扶手長凳上。暗夜,微燈,人靜,風聲……都讓人在蕭索幽暗中想說說心裏的事。
“我在想過去。”
“哦。”申屠銳似乎并不感興趣,但也不讨厭,走過來坐到她旁邊,把燈随便挂在欄杆上。
斓丹聞到他身上的酒氣,意外地并不難聞,還有那麽點醺醺然的暖意。
“我去的地方少得可憐,出京只能去避暑山莊,驿站只來過這裏。就連十裏亭,路過也不能随便脫離隊伍去逛逛,只有那年大姐和大姐夫帶着我去了一次。”她苦笑。
申屠銳撇了下嘴,長長出了一口氣。
“不知道大姐和大姐夫……”斓丹皺眉,心裏也知道他們很難幸免。
“死了。”申屠銳不給她半分希望,直截了當地說,“龐麟掌兵,就算申屠铖想留他,蕭斓凰也不肯。”
斓丹沉默,怨恨這個結局,又感謝他肯說。
“平時不該總笑話你,你的确是見識太少。”他認真地說,并不像諷刺她。
“是啊。”就算他是諷刺,她也只能承認,“英山驿,避暑山莊,就是我目之所及的最遠之處了。”
申屠銳沒吭聲。
“所以,你別再趕我回去,也別嫌我累贅。”她懇切道,垂着眼睛,掩住瞬間凝結的淚光,“讓我也看看這些山水,看見更廣闊的天下。”
申屠銳終于嗯了一聲,“怪我。”
斓丹吸了吸鼻子,難得他肯承認錯誤,她用寬容的眼神看了看他,他也在看她,閃閃爍爍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竟然有些溫柔。
“我要是不管你,你被流放或者逃亡,那就能看見更多的山水,漲更多見識了。”他嘆息。
斓丹嗆了一下,嗓子眼生疼,寒着臉起身就走,申屠銳也不阻攔她,還在她身後低低地笑。
生氣,憂傷,白天那點點沒有消散的失望……很多種情緒攙和在一起,斓丹以為自己會輾轉難眠,但是她又獲得一個新的體驗——疲累。
忘記聽誰說過一句話,當時她不理解,今天懂了:天大的苦痛也敵不住累。
從丹陽公主到浮朱,她經歷過各種苦痛,心靈的,身體的,可她從來沒累過。過去不管多不受重視,她仍舊是宮中嬌養的公主,肩不用擔手不用提,連路都不用多走,就是因為太閑了,什麽事都要放在心裏翻來覆去的想。可是今天,一肚子國仇家恨,世态炎涼,人心詭谲……人倒在床鋪上,就那麽黑甜睡過去了,還一直睡到需要侍衛大力拍門把她叫醒。
侍衛遞給她一個小包裹就退下了,斓丹好奇的打開,裏面是一套男裝式樣的厚棉袍,樸素簡單很适合出門穿着,連相配的棉靴,襪子都有,關鍵都很合她的身量尺寸。斓丹一件件穿好,忍不住微微一笑,原來申屠銳早就打算帶她出來了,那匹馬,這些穿戴用物,他就是要她直截了當地對他說。
斓丹把那頂有點兒好笑的帽子帶在頭上,這是男娃娃才戴的式樣,沒見過女人戴,申屠銳自己也不戴,倒給她做的一頂,的确能很好的保護額頭和雙頰不被冷風吹着。
雖然猜不出申屠銳到底想幹什麽,也知道他有很深的城府,更可能他才是最陰險的那個,可斓丹總覺得,他的心不像斓凰和申屠铖那樣涼薄。
她出門到院子裏的時候,所有人都整裝待發了,申屠銳仍舊一副嫌煩的樣子,說她:“怎麽這麽慢?都等你!”随即他又笑了,仗着身高把斓丹的帽子提起來又胡亂扣回她頭上,“和村裏娶不着媳婦的傻小子似的。”
斓丹悶悶地把帽子戴戴好,也不理他。
申屠銳招呼大家上馬,高聲說:“咱們直奔高臨縣,吃魚!”
侍衛們歡呼起來,紛紛揮鞭,斓丹也趕緊上馬,像昨天一樣緊緊張張地跟在隊尾。
大概跑了半個時辰,馬隊漸漸停住了,前不着村後不着店,斓丹騎在馬上四下看,什麽都沒有,不明白為什麽在這荒郊野外停下。
申屠銳步行過來,向她一伸手,“下來。”
斓丹扶着他的手跳下馬,問他:“這是哪裏?”
申屠銳不答,拉着她走到路邊,用腳踢開幹枯的荒草,斓丹這才看見不起眼的界碑,上面的朱漆已掉了色,淡淡地刻着:英山府界。
“你從來沒出過英山府吧?”申屠銳笑笑,沒拉她的那只手擡起一劃,指了指前面在晨曦中剛剛蘇醒的荒野,“那就是蕭斓丹永遠不可能到達的天高地遠,但是浮朱可以來。”
斓丹一下子愣住了,傻傻地看着這片荒野和天空交界的那茫茫一線,心一下一下跳得很重。
“可惜這次是往北走,下次帶你去江南,讓你看見天底下最美的風景。”他笑起來,很豪邁。
他轉過臉來看了她一眼,不滿道:“怎麽還不高興?笑都不笑!”
斓丹皺眉,有點埋怨他,“我不是面癱嗎!”
他一頓,哈哈大笑,“對了,我竟然給忘了。”
斓丹羨慕地看他,這麽陰險的人,還能笑得這麽霁月朗日,這也算種氣魄吧?
她搖了搖他的手,“走!吃魚去,我餓了。”
他聽了果然很愉快,拉她向馬那兒跑,還喊着:“吃魚去!”
斓丹邊跑邊笑,她也想像他那樣大笑,但是全怪葛春,她只能微微含笑。申屠銳再陰險,也不過是個二十歲的年輕人,這種時候,他也像村裏娶不到媳婦的傻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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