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陸曼和顧柔離開之後，張行和徐睐都沒有動，誰也沒有說話。

徐睐低着頭，咬着唇，不敢擡頭看張行的表情，只是就算她低着頭，也能感受到對方投射在她身上的灼熱視線，這讓她整個人都忍不住緊張起來。

“昨天的西瓜……是我送的那個？”張行問，目光幽幽的盯着人腦頂看。

徐睐老實的點頭。

張行扶額，心裏有些生氣，但是在生氣之中又夾雜了其他他所不明白的複雜感情，到後來他才知道這種情感叫做心疼。

“既然吃不下就扔了，或者留到明天再吃也行，你怎麽這麽傻，還往嘴裏硬塞，甚至因為西瓜吃多了而拉肚子！”張行不只是氣還是笑，第一次對一個人産生出了一種束手無策的感覺。

“怎麽能扔？那可是你送我的！”徐睐擡起頭，一張小臉兇巴巴的，皺着秀氣的眉頭，道：“你送我的西瓜，我當然要好好吃完了，不能浪費你的心意的。”

張行默，突然問：“因為是我送的，所以就算吃不下你也硬往肚子裏塞，甚至因此還讓自己拉肚子……”

他頓了頓，問：“你是傻子嗎？”

徐睐不服氣，鼓了鼓臉，低聲道：“我才不是傻子了。”她只是單純的想珍惜張行送她的東西而已，就算讓自己受了些罪，她也覺得很開心。

“班長……”你是不是喜歡我？

最後一句話張行還沒問出口，前邊就走來幾個學生，他便将後邊那句話咽進了肚子裏，最後道：“我們先回去吧，這個西瓜，你別吃了！”

他伸手拿過徐睐手裏的西瓜，大步往前走。

徐睐茫然的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茫然，又有些難過。

張行生氣了，是她惹他生氣了嗎？所以連送她的西瓜都給收回去了。

一想到這，徐睐整張臉都垮了下去，垂着腦袋跟在張行後邊，連步子都慢了下來，像只蝸牛一樣慢慢的往前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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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張行轉過身來，就見身邊的小姑娘已經落後他好幾米了，聳搭着腦袋像是地上有什麽值得她認真觀察的東西一樣。那沒精打采的小模樣，怎麽看着都有些恹恹的，還有些……委屈？

“咚！”“對不起！”

腦袋裏思考着自己哪裏惹到張行生氣了，徐睐也沒看路，一不小心就撞了一堵肉牆，頭也不擡她急忙的道歉。

“班長，你走路不看路的嗎？”無奈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徐睐呆呆的擡頭，就見張行逆光站着，看着她臉上的表情很是無奈。

徐睐突然就覺得鼻尖有些發酸了，她問：“你不是……不想理我了嗎？”她不想說讨厭那兩個字，這會讓她心裏很難受。

“我什麽時候不想理你了？”張行愣了。

徐睐皺了皺鼻子，道：“可是，你把送我的西瓜都拿回去了……”她語氣很低落，表情倒是平靜，但是硬是讓張行瞧出了可憐兮兮的模樣。

張行伸手拍了拍她的頭，表現出難得的耐心來，道：“我沒有讨厭你，這個西瓜……你昨晚不是拉肚子了嗎？今天最好少吃些涼的，所以我才讓你別吃了，你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徐睐看着他，突然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張行低頭問：“幹嘛？”

“對不起張行，我誤會你了，我還以為你讨厭我了。”

張愛玲曾經說過，遇見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塵埃裏去，可她的心是開心的，在塵埃裏開出一朵花來。

這句話，徐睐一直覺得很喜歡，這就像是她憧憬的愛情那樣，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深刻的感受到這句話的意思——只要張行不讨厭，她可能什麽都願意去做的。

張行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道：“愁眉苦臉的，我覺得你還是笑着好看。我想啊，只要你一直笑着，我大概一輩子都不會讨厭你的。”

徐睐一愣，然後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重重的點頭：“嗯！”

張行看着她的笑顏，忍不住也笑了。就算是他見過很多漂亮的姑娘，這一刻卻還是覺得，這個小班長，笑得很可愛的。

—

下午太陽剛好曬到張行他們這間教室裏來，在睡了三節課之後，班主任洪敏突然讓人叫了張行過去。

剛睡醒的張行眼裏有些不耐，他伸手胡亂的捋了一把腦袋上的頭發，慢慢的踱到了教師辦公室。

此時辦公室裏有不少老師，其中有張行見過的洪敏和黎臻，還有教導主任王胖子，還有其他三個臉生的。輕輕掃了一群人一眼，張行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身上——一群人中，所有人對他都隐隐露出了一種恭敬的态度來，這人身上還有一種身為上位者的氣勢。

而在辦公室裏，張行還看見了自家爺爺，穿着一身暗紅色福紋唐裝的張爺爺。

“老師！”張行看了張爺爺一眼，自家孫子進來，張爺爺連眼皮都沒掀一下。

洪敏對張行道：“張行，你不用緊張，今天叫你過來，我們是為了了解一些事情，你和黎老師之間所發生的不愉快的事情我們大家都了解了，其中黎老師有錯，而你也有過。”

張行低着頭，沒精打采的樣子，感覺下一刻就要睡着了。

“你們看看，你們看看，他這是什麽态度？”黎臻見他這模樣，因為有其他老師撐腰，倒是有了底氣，很是不悅的指着張行道：“有他這樣對待老師的态度嗎？”

張行終于正眼看她了，道：“那你這樣，拿學生來洩憤的老師，就是好老師了？”

他目光銳利，落在黎臻身上其中似有沉沉的重量壓了下來，讓她心中一慌。對上他的目光，黎臻總有一種自己的陰暗心思被曝光在了太陽底下的錯覺。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今日在課堂之上，她如此貶低徐睐，也有幾分洩憤的原因。誰都知道徐睐性子軟，就算是被人欺負了也不會說什麽，讓人覺得很好拿捏。

“張先生，您看這件事……”那位西裝革履的中年人看向張爺爺。

張爺爺擡起眼來，氣質沉靜，滿身儒雅之氣，和一身痞氣的張行實在是大不相同。

看了張行一眼，張爺爺道：“這件事情我大致了解了……”

他突然從椅子上奮起，老當益壯，一腳踢在張行身上，一身寧靜從容的氣質瞬間消失，他一邊打張行，嘴上一邊教訓道：“你這小兔崽子，我讓你來學校是來好好學習的，你看你都做了什麽？啊！逃課，頂撞老師，打架……你這是要氣死我啊！我今天就打死你，讓你胡作非為……”

越說張爺爺越氣，下手更是沒了輕重，吓得洪敏沖上去就擋在了張行的面前，急急的道：“老爺子息怒，別氣壞了身體了，張行他還只是個孩子，有什麽錯，我們好好說，好好說，何必動手動腳的呢？”

張爺爺不聽，道：“我今天就要打死這個小兔崽子，洪老師，你讓開……”

張爺爺老當益壯，別看年紀大，力氣可不小，其他老師想攔他，卻是根本攔不住，頓時整個教師辦公室雞飛狗跳的，一群老師全被都被扯進了混戰裏。

雞飛狗跳，最後這場鬧劇以中年男人——盛陽高中校長勸住張爺爺為結局，對于張行的處罰，罰他打掃二班操場一個星期。對于這個懲罰，黎臻很不服氣，她認為自己受了大委屈，可是學校就這麽算了，她完全不能接受。

只是她不接受又能如何，她不過是個小老師，還能越過校長去？

事情處理好之後，張爺爺扯着張行的耳朵出了辦公室，一邊罵着小兔崽子，揚言要回去好好收拾他一頓，惹得洪敏一顆心高高的提了起來。

“爺爺，你下手怎麽這麽重？還真打啊！”

張行一邊揉着自己的肚子，一邊和張爺爺抱怨。

張爺爺負手而行，他今年六十八歲，頭發可見白色，看起來仙風道骨的，完全看不出剛才打張行的那副暴躁模樣，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輕哼一聲，張爺爺道：“我下手不狠一點，那些老師會相信？會對你處以輕罰？”

張行點頭，覺得也是，看了裝模作樣的張爺爺一眼，他湊過去攬住自家爺爺的肩膀，一副兄弟好的模樣，笑嘻嘻的道：“爺爺，你還真是聰明，我們老師都被你唬住了！”

“這就叫成年人的智慧！”張爺爺一副神秘莫測的模樣。

張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