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守不住的約定

“涼伊。”孟軒從包廂沖出來，三兩步就追上了涼伊和許東辰，孟軒看着許東辰，“我想單獨和涼伊說兩句話。”

“不行。”許東辰橫在涼伊面前，抿着嘴唇看着孟軒，“孟軒，就算我們是兄弟，是朋友，但我也不會讓你傷害涼伊的。”

“可我已經傷害了夏月！”他突然爆發的樣子一點都不像平時的他，“我現在是要和涼伊談。”

他們的劍拔弩張，在積累中越陷越深，在暗無天日的邊際裏，終于爆發，堵不住的黯然神傷。

“孟軒。”

“許東辰。”

涼伊費力的将他們兩人扯開，黯淡的過道裏，他們三個人的影子如黑夜裏的星辰，黯淡無光。

“許東辰，你先回去。”

許東辰突然敗下陣來，他所有的刺都因為涼伊，被消磨的不剩，他的眼眸突然染上一種涼伊看不懂的情緒。

“好，我把時間都讓給你們。”

涼伊看着他的背影，她的心真的揪的痛。

而站在她面前的孟軒，是她青春記憶最初的起點，也不會輕易抹去，可夏月，夏月是她的好朋友，無法争搶，不去打擾。

可今天，似乎一切都不可能了。

“涼伊，今天，借着這個機會，我想把話說的清楚。”

涼伊背對着孟軒，她怕看着他的眼睛，會想起另一個人。

“孟軒。”她不想知道他想說的話，從她遇上許東辰開始，她就注定和孟軒會背道而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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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伊，讓我先說。”

孟軒抓住涼伊的手腕，明明是夏日，他的手卻冰的驚人，她能感覺到他的微顫。

“我，我喜歡你。”

孟軒稍頓，緊緊盯着涼伊，有微風輕輕拂過他們的耳旁，牽起所有稍縱即逝的青春記憶……

夏月捂着嘴巴，她不能哭出聲音，她不能讓她自己的軟弱也殘忍的曝光，她僅存的驕傲都消失在這個夜晚。

她所喜歡的人，一直喜歡的人，不曾減少喜歡的人，此時卻對她自以為的好朋友告白，而她卻只能站在這裏，像個傻瓜。

涼伊輕輕抽開她的手，這個告白，對她來說，太突然了，她沒有辦法捋清，也沒辦法回應。

“孟軒，我……”她喜歡上許東辰了，喜歡他不同于你的笑容，“我……”

“啊——”米莉的尖叫聲劃破寂靜的夜空。

他們的青春分支點在夜晚被扯斷，生生的疼。

當涼伊和孟軒聞訊趕到，場面已經混亂成一團，許東辰和張海螺已經扭打在一起，勢均力敵，而洛淺的額頭上有明顯的血跡，米莉被洛淺安撫在懷裏。

“你們住手。”可是無論涼伊怎麽喊，怎麽勸說，他們都無動于衷，所有的源頭都歸咎于許柒柒，一個在他們世界出現，卻驀地消失，劃過一道道傷痕的一個女生。

“許東辰，你告訴我！柒柒她到底在哪兒。”張海螺死死鎖住許東辰的脖子。

許東辰一點都不退縮，眼睛裏滿是血絲，“我不知道。”

“你說謊！”張海螺掄起拳頭，直直地砸向許東辰的眼角。

孟軒上前制止，可張海螺哪肯就範，就在他的一聲令下，四五成群的黑影從暗處湧過來，将他們緊緊包圍。

“許東辰，如果你不說，今天誰也別想出去。”

許東辰将涼伊護在身後，“張海螺，這是我們之間的事，別牽扯別人，讓他們走。”

“今天誰也別想走。”張海螺惡狠狠的揚起手，“給我打！今天我要是不知道許柒柒在哪裏，誰也別離開。”

突然間，無數的拳腳如冰雨砸在他們身上，他們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洛淺和米莉早已被逼到牆角，洛淺将米莉緊緊護在懷裏，他不能讓米莉受一點點傷害。

孟軒和幾個人厮打在一起，可奈何一人難擋群敵。

許東辰吃力的将涼伊拽到身後，以免受到傷害，可他看着腹背受敵的情形，他突然嘶吼咆哮，響徹在夜晚。

他舉起過道旁的廢舊椅子，将圍着他們的人通通壓制，他大喊着沖向躲在衆人身後的張海螺，可還沒靠近，他的背上被重重一棍擊倒在地上，他的嘴角溢出了鮮血。

張海螺呲着嘴角，“你還想和我鬥！”他單手揚起一根棍子，作勢要落在許東辰的身上。

“不！”涼伊撥開人群，這一刻，她不想軟弱，她不想許東辰受到傷害，這一刻，她勇敢了，可卻還是錯過了青春最美的約定。

她突然趴在許東辰的身上，緊閉着眼睛，如果真的要傷害他，她願意代他受過。

“涼伊。”米莉捂住嘴巴，看到這種情形，她害怕極了。

可是那一棍沒有落在她身上，她的耳邊萦繞着木棍與地磚強烈碰撞的聲音，無比刺耳。

突然，所有的黑影都轉瞬消失不見，她擡眼的瞬間，只看到緩緩倒地的張海螺，他的頭上滿是鮮血，就那樣睜大着眼睛，将視線落在她和許東辰的身上，而張海螺的身後，滿是傷痕的孟軒，手裏緊緊攥着木棍不松手，他全身都在顫抖，他們甚至不知道他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憤怒。

他們的青春裏蒙上了一層模糊的黑色，将他們定格在那個夜晚，每每輪回，總是記不清具體的情節。

他們互相蜷縮在醫院的走廊上，看着手術室外的紅燈從亮到滅，當張海螺的屍體緩緩擦過他們的面前，此起彼伏的哭喊聲，還有捶胸跺腳的聲音，還有清脆回響的耳光聲，都将他們哭紅的雙眼再次浸在黑夜的世界裏，他們的青春隕落了，美好的約定斬斷了……

高考，是一條沒有相交的四岔路口，也許，現在的一面，是一輩子的最後一面。

三日後的高考，涼伊全身無力的站在學校鐵門口，她回頭張望着，似乎能看見夏月和孟軒并肩走來的美好身影，洛淺和米莉相視一笑，追逐打鬧的身影，還有，她和許東辰一前一後，有陽光灑在他們身上的身影。

可一切都回不到曾經那美好的樣子了。

她的身後根本沒有他們的身影，只有她的父母揮手致意的身影，她不是一個人，她不能任性，灰色青春，還是需要一個交代。

天空漸漸染上灰蒙蒙的網，将他們緊緊套牢。

張海螺的死将他們扯入一張掙不脫的網，孟軒因自衛過當被判三年，處于緩刑。

他們的青春在這一扇門前，戛然而止。

所有高考該有的情緒，緊張，恐懼，都與涼伊無緣，她的耳畔一直回響着張海螺家人的的咒罵聲與他們的哭喊聲，在那個夢魇裏，沒有勝者。

随着結束鈴響起，整個教室的人突然就散了，只剩下涼伊一個人坐在空蕩的教室裏，窗簾被風輕輕吹起，卻再也不是他們所期許的那個樣子了，有淅淅瀝瀝的小雨籠罩在他們的心頭，抹不去。

涼伊攥着準考證，仰起頭，閉上眼，肆意享受着青春的那一抹溫暖，來填補最後的空缺，她就這樣木讷的站在教學樓前，看着匆匆走過的人群，她卻看不見她熟悉的身影，她踏起腳步，卻在踩空的那一瞬間，她的手腕被緊緊扼住，是許東辰。

她能看見他憔悴的臉，臉頰兩邊凹陷進去，擠出的笑容顯得在灰蒙雨裏詭異異常，他的下巴上新長出了胡茬，他的眼裏有着她的影子。

他将一把雨傘塞在她的手心裏，一語不發的轉而消失在模糊的雨裏。

一個夜晚，就将他們推入各自的深淵裏，不可自拔。

涼伊緊緊攥着雨傘，看着他的身影漸漸化成一抹黑點，镌刻在她的瞳孔裏，猶如她第一次遇見他，在人行道上，望着他飛馳而過的身影，抓不住。

她哽咽着，嗓子想要呼之欲出的聲音卻在此時湮沒在冷風裏，許東辰，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涼伊抽泣着，聲音斷續的模糊，輕喃着像是呓語，她終于說出了這句話，卻發現，晚的無法挽回，現在，她還有資格去和許東辰說愛這個字眼嗎？

孟軒的翅膀是他們折斷的，在這場黑白交映的戲劇裏，孟軒成了他們黑色青春的陪葬品。

她們的白襯衫搖曳在風裏，随着風在黑暗裏無處安放……

“涼伊。”米莉輕叩開涼伊的房門，她的聲音很輕，她慢慢爬到涼伊的床上，坐在涼伊的身側，她蜷縮起身子，将下巴擱放在膝蓋上。

她們沉默着，似乎沉默能将她們拽出所謂的痛苦裏，自從那晚後，夏月杳無音訊，而許東辰将自己反鎖在家裏，洛淺和米莉曾去看過孟軒，他一切都好，只是涼伊，不敢去看他，她不敢去看孟軒的眼睛，不敢去想關于他的一切。

米莉抱住涼伊的頭，“想哭就哭吧。”米莉仰起頭，努力想要抑制住她的眼淚，可還是不争氣的淚如雨下。

她們抱在一起，好好的大哭了一場，卻還是無濟于事，悲傷依舊流淌在心田。

夏日最後的尾巴，涼伊緊緊攥着，不想松手，當她的錄取通知書到了，她的家人才将懸着的心徹底放下，可涼伊沒有，當初的約定，再也守不住了。

涼伊下樓去拿寄到的錄取通知書，她也順便将許東辰的錄取通知書攥在手心裏，她就這樣站在他家的門口，揚起的手又無力的垂下，她終究是沒有勇氣，她将錄取通知書放在他的家門口，她蹲在地上，久久緩不過神，明明他們一起約好考同一所大學，為什麽現在，卻是分崩離析？

許東辰……

涼伊抱着她的錄取通知書緩緩下樓，卻在半路遇上了一個人，許柒柒。

她一頭張揚的發色染回了黑色，不化濃妝的臉顯得有幾分秀氣，她穿着最簡單的白色T恤和牛仔短褲。

從她的語氣裏，她知道了張海螺和他們之間的事，可她的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她抿抿唇，“許東辰在嗎？”

涼伊冷冷地看着許柒柒，都是因為她，因為她的出現，他們現在才是這副樣子。

“許柒柒，你不要招惹許東辰了。”

許柒柒愣了，她沒想到涼伊會說出這樣的話，原來短短的時間，誰都會變，軟弱還是堅強，只是朝夕瞬間。

“涼伊，你又不是許東辰的誰，我來找他，關你什麽事？”

“你不是都清楚了嗎？因為你，許東辰和張海螺結仇，因為你，孟軒現在才會這般境地，許柒柒，你就是個禍害。”

“夠了！”許柒柒慢慢走近涼伊，突然笑的張狂，亮眼的鮮紅唇色一張一合，“涼伊，你聽清楚了，我是許東辰的女朋友，真正的，我和許東辰，上床了。”她的聲音是那麽輕，卻那麽有殺傷力，她的一句話，将涼伊建起的心裏防線輕而易舉的攻陷。

“你撒謊！”涼伊不相信，可她的聲音還是止不住的顫抖。

“信不信是你的事，我才要告訴你，涼伊，以後不要招惹許東辰了。”許柒柒的聲音一直回響在她的耳畔，揮之不去。

在夏日的尾巴，她和許東辰就這樣陌生在了長街盡頭，他們曾一起許下的約定，像泡沫般墜毀在心間，他們終究沒有守住那個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