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單媽空閑下來的時候也沒有什麽事可做, 泡杯茶坐在陽臺上看看書。

單單和許梁州一起過來時,她反應也不大,許梁州也不是第一次過來了, 他們兩個該幹嘛幹嘛。

陽臺上養着的植物抽出嫩綠的新枝, 溫熱的陽光灑在上面,勃勃生機。

單單扯了扯許梁州的袖子, “你在這站着。”

她得在他去她媽面前說起結婚的事情之前,告訴她媽她已經懷孕了, 也好讓她媽有個心理準備至于是打死還是罵死, 那就都不管了。

單單緩步挪到陽臺上, 可能是因為今天許梁州也在的緣故,她也不是很害怕告訴她媽了 ,他這個人要求極致的掌控, 但同時也給了她極致的安全感。

“媽,我…..”

單媽手裏的書翻了一頁,“什麽事?”

單單揪着手指頭,看了她媽好幾眼, 最終低下頭剛準備開口,就被人拉到身後。

許梁州不知從哪冒出來,擋在她前面, 薄唇微動,“阿姨,我想娶她。”

單媽怔了怔,放下手中的書, 緩緩的從藤椅上起身,心裏的情緒怪複雜的,一方面她不意外許梁州會說這麽一句話,她沒有阻攔的理由,可就這麽答應了也不甘心。

這個男人從來就不是她看好的那一個。

“你想娶她你問她,跟我說做什麽。”單媽語氣裏帶着諷刺。

許梁州并沒有将她的話放在心上,“我需要征求您的同意。”他在單媽開口之前又道:“她懷孕了。”

單媽原本想好的說辭通通都作廢了,她扶着陽臺邊緣的欄杆,有驚訝有憤怒,也有驚喜,直到完全将這個消息給消化,單媽盯着他問:“你這是在逼我還是在逼她?”

女兒懷孕了,他們又有結婚的意願,自己除了答應還能怎麽辦?壓着女兒去打胎嗎?又或者是讓她就這樣生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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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言可畏四個字她可是早早就感受過的。

許梁州搖頭,“不是逼您,我只是想讓您能放心的把她交到我手裏。”

單媽裹緊了披肩,抱着手,眸光看向單單,“你也想結了?”

單單神色認真,沒有任何的虛假,對着她一字一句道:“媽,我是願意的。”

單媽豎起來尖銳的刺一下子就軟了,她打量着許梁州很久很久,最後将視線落定在單單身上,擺手道:“那你們兩個好好安排吧。”

已經是現在這個局面,她如果反對也只是會傷害到自己的女兒,倒不如成全了,許梁州……雖離她心裏的女婿有千差萬別,但條件總歸是不差的,最重要的是他對女兒好,也沒有和其他女人有過拉扯。

愛情、青春都是握不住的,能抓住的只有實實在在的物質條件,說的不好聽,将來兩個人要離婚了,女兒至少不會什麽都得不到。

這想法雖然市儈,可卻是真話好話。

許梁州的嘴邊露出小小的笑,稍瞬即逝。

單媽收拾好小矮桌上的書籍,抱着就回自己的房間,經過單單身邊時,停了下來,略顯蒼老的手撫上她的小腹,神色柔和下來,“你也是當媽的人了,以後要多注意着。”

“媽……”單單覺着自己還有好多話要說,雖然覺着有些矯情。

“好了,我回房休息了。”單媽捏捏眉心,往許梁州那邊瞥了瞥,“今晚的晚飯就讓他來做吧,我累了。”

許梁州一口應下,“好啊。”

他握着單單的手,對着單媽的背影道:“阿姨您放心,我會護着她一輩子的。”

直到我死。

單單還有點慌神,實在沒想到她媽這麽輕易就松口了,還以為又要經歷一番驚天動地的掙紮呢。

還好,許梁州這次沒去偷自己家的戶口本……

夜裏,許梁州将要結婚的事跟許茗說了。

許茗生完孩子之後,母性的光輝也沒有在她身上得到發揚,嘴上依舊不饒人,就連他這個親弟弟都不放過。

“喲,不錯,我還以為你們快分手了。”

“你再這樣說我就不認你這個姐了,咒我你能得到什麽好?”

“我開心啊,從小吧你就一帆風順的,總要讓你栽個跟頭啊,可憐單單那妹子,也是倒了血黴才跟了你。”許茗慢吞吞道。

許梁州不打算繼續聽她怼,“我要結婚的事,你可是第一個知道的。”

許茗是他親姐,用腳趾頭都想得到他什麽意思。

“知道了,會幫轉告爸媽的,本來單單就夠委屈的了,禮數上不能缺了的。”

許梁州勾了勾唇,“恩,跟他們說這個消息的時候,一并告訴他們單單懷孕了。”

“.…..”許茗吐字,“你搞大人家肚子了?呵呵,就這點本事了。”

“姐夫不也搞大你的肚子,你兩才複婚的麽?他教的好。”許梁州道。

電話那頭靜默了一小會,再次有聲,已經換人了,席竟的聲音低沉愉悅,“我可沒教過你這個,我和你姐那是再見又傾心。”

“我和你姐還有夜生活要過,你就不要打擾我們,企圖破壞我們夫妻感情了。”

“小許,晚安。”

席竟無情而又冷漠的挂了電話。

許梁州把手機往床上一丢,整個人也往後一倒,陷入一團棉被中,眼角都染着喜悅,他好像也沒有那麽讨厭孩子。

很有用。

許家父母買了第二天的機票,直接從首都飛了過來。

許父見了許梁州,趁着他媽進屋的空檔,一腳就踹了過去,連打帶罵的一點都不客氣,“真是本事了,這麽大的事還得要你姐告訴我才能知道,合着你是不把我們當父母了是吧?生出你這麽個孽障。”

許梁州也無所謂被他打這麽兩下,“我的親老子,你還打不打算要孫子?”

許父哼了一聲,“不要我今天就不會過來。”

他們今天過來就是為了同親家商談婚事的具體事宜,許母來日約單媽見了面。

家長們談的還不錯,至少許家父母的涵養是真的很不錯,對婚事也足夠上心,這讓單媽對許梁州的反感又少了那麽一點點。

婚期是他們三個人一起定的,因為顧慮到單單懷孕的事,所以婚禮的日子不能往後拖,就定在一個月後。

許家的禮金給了不少,單媽拿着那張卡一查,吓了一大跳,數了又數,足足有八位數,抛開這個不算,還有一套首都的房子。

單媽怎麽也沒想到許梁州家境殷實到這種地步。

婚禮去了首都辦,那天,單單穿上了婚紗,這個時候她的肚子已經微微凸了點,不過剛好能被遮住,齊胸平肩的婚紗勾勒出她的身形,長發盤起,露出纖細白皙的脖頸,眉眼含笑,如三月的春。

許梁州沒有求婚,只是在入場之前,他抱着她,親着她的額頭,似呢喃的說:“我只愛你一個。”

從來都只有你,而不會有其他人。

我會保護你。

不會讓你受到傷害。

因為你,

是我最愛的人。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綠茵茵的草坪上,許梁州攜着她走過了最難忘的一段紅毯。

流程簡單真誠,請的賓客也不多,都是至親好友。

兩聲“我願意”落地之時,便是圓滿的時刻。

晚宴上,單單沒有被累着,什麽事都有人幫忙擋,敬酒的時候有西子這個伴娘,腳站不穩的時候,有許梁州扶着。

宋城這個伴郎也是用來擋酒的,許梁州那群表兄弟和發小跟豺狼似的,一個比一個狠,死命的灌他,還想些所謂的游戲來折騰。

當然了,最後這些個游戲都由宋城享受了。

深夜,就只剩下劉正梁敘還有宋城幾個人在鬧騰,單單疲累,許梁州讓人先把她送回家,然後自己陪着這幾個人喝了幾杯。

宋城喝的最多,也最猛烈,他酒量好,即便這樣也毫無醉意,腦子還是清醒的,當律師的他,平時都是繃着臉沒什麽表情的,這樣顯得更威嚴。

他看上去多情,實際上比誰都無情,也深情。

他趴在桌子上,閉着眼,扯着嗓子在唱歌,鬼哭狼嚎的誰也沒聽清他在唱什麽。

梁敘靠着椅子,在和人打電話,絮叨叨的在說自己被欺負了,那邊是個女聲,看樣子應該是在哄他。

送走這群人,許梁州才動身回家,開了窗,風灌了進來。

他忍不住催了司機一聲,“開快點。”

司機加了速,到家的時候,單單已經脫下了婚紗,換上了寬松的裙子,剛好到膝蓋的那種,白花花的小腿晃着他的眼,連帶着呼吸都沉重了不少。

可他也只能看不能吃。

單單在整理衣服,轉身看見呆愣愣的他,“回來了啊。”

“恩。”

床頭挂着兩人的結婚照。

兩人幾乎是同時張嘴,相視一眼,莫名其妙的齊齊的笑了。

月份大一點的時候,單單的孕吐反應就來了,還來的特別劇烈,幾乎是聞到葷腥的味道就受不了,吃什麽吐什麽。

許梁州算是徹底愛不起來這個孩子了,幽幽的目光時不時在單單的肚子上打轉,像是要做什麽一樣。

單單懷孕五月的時候,許梁州也請了長假在家裏陪她。

她現在一天能睡上十多個小時,能睡但吃的還是不多,人都瘦了。

有一次,許梁州按照單媽給的方子做了一道不腥的鴿子湯,好不容易聞着不吐了,剛進嘴單單就往衛生間的跑,全都吐進馬桶裏了。

他當時看了心疼的要死,撫着她的後背,“咱們…不生了吧?”

單單懷孕後脾氣大了,膽子也一并大了起來,回頭就瞪他,“你說不生就不生?你當初怎麽不這麽說啊?結婚了這孩子也不值錢了是吧,那我回娘家好了,我自己生,我和我媽又不是養不起他!”

許梁州噤聲,決口不再提。

“別氣別氣,我胡說八道的。”

心裏頭默默的已經給這孩子記上了一筆,心想着若是個女孩就算了,是個男孩那就不客氣了。

轉念又一想,依單單的性子,将來肯定是要母乳喂養的,若是個男孩…….

艹,沒法想象,不能忍受。

好在從第六個月之後開始,她孕吐的狀況就好了。

削瘦的下去的臉蛋漸漸的圓潤回來。

可每天晚上睡覺之前,總喜歡問許梁州一個問題,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許梁州很想回答,都不怎麽喜歡。

可他還是得給一個答案,要不然她就會她那圓溜溜的眼看着他,然後不睡。

“喜歡女孩。”

單單往他的胸口蹭了蹭,“我也喜歡女孩,可是想想好像男孩子也不錯。”

“诶你為什麽不喜歡男孩子呢?”

他為什麽要……喜歡男孩子…..

“睡吧,別想了。”

“恩。”

到了第二天晚上,她又問了一模一樣的問題。

“喜歡男孩。”他改口了,她愛聽什麽就說什麽。

就這樣她也不滿意了,“你為什麽不喜歡女孩,你是不是重男輕女?”

“.不,真沒什麽,你生什麽我就喜歡什麽。”

單單撇嘴,“這還差不多。”

……

生産的日子提前了一周,正好是中午,單單吃着吃着就放下手裏的筷子,她冷靜看着坐在對面的許梁州,說:“我好像要生了。”

許梁州臉色大變,拉開椅子抱着她上了車,一路上不敢開的太快的,一開始單單還沒什麽感覺,後來越來越疼,白着臉痛的叫出了聲音。

到了醫院她直接就被送到了手術室裏。

單單選擇是順産,現在還沒發生,只能等宮口完全開了,才能開始。

隔着一道門,她的叫聲越發的大,她揪着身下的被單,大顆的汗珠從額頭流下來,感覺呼吸都是疼的。

許梁州在外面走來走去,不安和惶恐突襲而至。

幾個小時之後,才開始生産。

“啊……”最後一次用勁,單單才算把孩子生了出來,實在是太疼了,她眼皮沉重,昏了過去。

“不好,趕緊急救!”醫生看着幾乎驟然低下去的心率急急道。

許梁州聽見了孩子的呼聲,一口氣還沒放下去,手術室的門就被人打開,一名雙手滿是鮮血的護士倉皇的出來。

許梁州臉色一沉,上前攔住她問:“怎麽回事?”

護士急的也快哭了,“我也不知道,什麽都是好好的,各個數據都是正常的,可産婦心髒驟停了般。”

許梁州幾乎站不穩,護士的話像是鐵板重重的壓在他的背脊上,他在發抖,“你說什麽?”

護士越過他,“我不能再說了,我要去拿血袋了。”

許梁州捂着胸口,深呼吸,然後沖進了手術室。

她平靜的躺着,閉着眼,祥和的好似睡着了,在忽略呼吸機的前提之下。

這幅場景,許梁州曾經見過兩次,一次是她被宣布重病不治,還有一次就是現在。

許梁州覺得自己已經快瘋了,一口氣強撐着,他絕不接受,命運的擺弄。

有人上來阻攔他,被他一把推開了。

他抱着她的肩,黑眸中席卷着陣陣風浪,“醒過來,你不能離開我。”

“你不能這麽殘忍的對我。”

他低低的笑,“我不容許第二次的發生,我知道你聽得見,醒過來。”

“滴”呼吸機的顯示屏上成為了一條直線。

他不在意,笑容未變,視線陡然冷銳下來,奪過剛被清理好的嬰孩,大掌掐上孩子的脖,陰沉道:“你不睜開眼睛,我就掐死他。”

如果沒有這個孩子就好了。

那麽他就不會有再次失去她的風險。

時間過去了很久,久到他都快放棄了。

“不要。”單單擡起眼皮,有氣無力道。

她只是做了個夢的功夫,他怎麽就打回原形了。

許梁州眼眶酸酸的,連說了兩遍,“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單單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我知道,知道是你。”

我願為你的愛。

畫地為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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