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不是風月

下午，雲真從門下調了五十名道行精湛的弟子，說是給雲笙靈和傅若北作下手。

為防止蕭錦跑遠了，不過喝盞茶的功夫，雲真便親自跑來催促雲笙靈。

傅若北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忠心聽話，不是問題。只是雲笙靈從小被娘親慣壞了，平日裏便事事任性而為。若不是要鎮守逍遙山，他也不會就這麽把這般重要的差事交給雲笙靈。

雲笙靈從未央閣回來時院子裏的師姐妹們已經被調了回來。她也明白，先前大概是父親為了防止人多眼雜，幹擾自己修行。現在她要下山辦事了，總得讓身邊人知道自己的蹤跡。

除了雲笙靈以外，整個院子裏有十個女弟子，美其名曰是和大小姐一同起居修行。實際上有八個都是專門照顧雲笙靈這個大小姐的，按照雲夫人的吩咐，人員會常年換動，一般都是十六七歲的小丫頭。另外兩個一個叫柳茹茹，一個叫洛妍夜。

柳茹茹和洛妍夜是女弟子中禀賦最高的，道行也最為紮實，是以被雲真安排到雲笙靈住的竹院裏來，意在激勵雲笙靈發奮修行。

這兩個人是雲笙靈整個童年時期的玩伴，一直到三年前她被父親扔到後山崖閉門思過……

雲笙靈從大門進來時便看到柳茹茹一手拿着桃心酥，見自己回來笑盈盈望着大門。

只看見柳茹茹卻不見洛妍夜，雲笙靈極快地将目光掃視了一下整個院子和大堂。

堂內一角的木椅上，洛妍夜百無聊賴地坐着。

雲笙靈走動時銀鈴搖曳，她和洛妍夜的目光自一進屋便對視過了，洛妍夜不可能沒有看見她。卻依舊面無表情地倚在木椅上，高高的顴骨尖尖的臉頰，配上比一般人白上三分的肌膚，此刻完美地襯出了她心中的冷漠。

雲笙靈心底一絲涼意劃過，卻也沒有表露在臉上，還是高呼着：“我回來了。”興沖沖地跑進了屋內。

自從洛妍夜聽說她突破了不老之身以後，看自己的眼神就變得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

前幾天她剛從後山崖回來，洛妍夜就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給過她不好的臉色看。雲笙靈知道妍夜自小心高氣傲，大抵也明白原因。又想着自己也沒費什麽就功法大進了，不知怎的倒真覺得虧欠了洛妍夜似的，便一直讓着她。

好幾次還都是柳茹茹幫着在兩個人之間調解，這兩天來，洛妍夜似乎有意避着自己，兩個人幾乎沒有說過一句話。

說來今早碰上倒黴鬼蕭錦也是從這事開始的，雲笙靈心裏不快，卻又不想把這事說出去。畢竟要是父親和娘親知道了，怪起洛妍夜的不是來，那到時候這個從小一塊玩到大的姐妹就真的要疏遠了。也就是想着趁清早人少些，偷偷溜下山玩一圈解解悶，哪曉得偏就碰到了大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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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靈，師父召你去是什麽事啊？”柳茹茹見雲笙靈過來，嘴裏的桃心酥尚未咽下便開始問東問西。

雲笙靈還未回答，一旁的洛妍夜面色已有些不穩，眼光裏的不安暴露了她隐匿不住的好奇心。

“也沒什麽，爹命我去捉拿蕭錦——”雲笙靈說着坐在了柳茹茹一邊的一個木椅上。

“——蕭錦？命你去捉拿？我的天，笙靈你逗我呢？”柳茹茹喉嚨裏半口桃心酥突然嗆住，一口酥粉噴出，話一說完就咳嗽個不停。

“诶呦你吃東西就別說話了，你看你，噴的我一身的酥。”雲笙靈起身拍拍身上的酥粉，“沒有逗你，是真的。今早我在山下見到了蕭錦，爹聽說了就下令讓我和大師哥下山捉拿他。”

角落裏的洛妍夜終于按捺不住了，猛地站起來，對着空氣突然問道：“若北師兄？你們要一塊下山？”

尖銳的嗓音加上像是怪罪什麽人的語氣，門口的雲笙靈和柳茹茹不由得轉過頭看着她。

可是雲笙靈卻很尴尬，好在柳茹茹渾厚的嗓音立刻蓋過了洛妍夜的聲音：“捉拿蕭師兄，咱們整個逍遙山也就只有笙靈和傅師兄可以勝任了。”

“是啊。”雲笙靈還記得洛妍夜和自己鬧矛盾的事，說話時聲音不自覺地高不起來，語氣也顯得有些生硬和生疏，“爹說我們從小一塊兒長大，是最了解蕭錦的人。”

雲笙靈一直記得洛妍夜和自己不愉快的事，也不想過多地在她面前出風頭加以刺激。每和她說一句話，心裏便平添一分憂愁。

洛妍夜對雲笙靈的一番苦心卻是半點不領情，哪管雲笙靈語氣再如何謙和，再如何顧忌她的感受，她但凡看到雲笙靈那張漂亮可人的臉在她面前晃悠，就會覺得雲笙靈搶了她的東西對不起她。

雲笙靈眉頭微緊，目光裏那一絲傷感使她一張臉看上去甚是無辜。而這一切在洛妍夜看來，除了惡心便是可憎。雲笙靈話一說完，洛妍夜便眼皮一掀打了個不屑的眼神過來。

雲笙靈不出意外地察覺到了，只是吮了吮嘴唇沒有說什麽。

門外有一陣穩健有力的腳步聲傳來，三人皆往後一看，雲真着一席藍袍雙手負在後背疾步而來。

柳茹茹和洛妍夜不約而同地站起身來，雲笙靈也跟着緩緩起身。

“笙靈，東西收拾得怎麽樣了？”雲真大踏步走近屋內，直接坐到屋內最中間的一把大椅上。

“我在收拾，還要些時候。”

“我剛剛去若北那兒看過了，他都準備好了，就等你拿着東西一同出發了。這件事越快行動越好，刻不容緩。”雲真似是對雲笙靈的回答有些不滿，說完便吩咐院內的兩個小姑娘去屋裏替雲笙靈收拾行李。

雲笙靈心裏委屈，她不過剛從未央閣回來，同柳茹茹和洛妍夜寒暄了兩句，怎麽就要動身出發了。原本她該跟着兩個小師妹一同去裏屋收拾，卻賭氣杵在原地不動。

“你娘還有事，她今天來不了了。一會兒若北會派人來接你，需要的法器、靈丹和符水我都交一一給了若北，你在路上問他要就是。”

雲真派人拖住了雲夫人，為的就是想讓雲笙靈和傅若北火速下山，好一次把蕭錦捉拿回山。

雲笙靈沒有說話，只把該記住的話都暗自記在心裏。

大家七手八腳開始忙活了起來，屋裏的氣氛緩和了不少。

柳茹茹蹑手蹑腳蹭到雲笙靈邊上，小聲問道：“笙靈，那你就要下山游歷去了，多好啊，符水這種東西我可是最拿手的，要不要考慮帶上我做保镖啊？”柳茹茹圓圓的臉上帶着撒嬌的笑容，甚是甜美。

“哪有什麽好玩的，我是奉了父親的命令下山辦事，又不是去玩的。要去你自己跟他說去，難不成你還要私自逃下山啊？”

柳茹茹嘴一扁，可她實在是想下山去看看，想了想鼓起勇氣正打算去請示雲真。

不想正見一旁一身紅衣的洛妍夜刷刷兩步走上前去，湊在雲真身旁，裝得不知多乖巧的模樣問道：“師父，妍夜自覺修行淺薄，不能為門中分憂深感慚愧。此次捉拿蕭錦，只有傅師兄和笙靈兩人下山，我擔心他們的安危，想和他們一同下山，路上也能幫忙應敵。”

雲笙靈遠遠立在一旁聽了都面露尴尬之色，洛妍夜她真的絲毫不把自己當一回事。

雲笙靈可不是吃素的，一氣之下便向雲真提議道：“是啊，爹，這是個歷練的好機會，不如就讓妍夜和茹茹随我們一起下山吧。”

或許是雲笙靈的借口正好，出乎三人的意料，雲真沒有半刻遲疑便準許了。

東西一收拾好，在雲真的目送下，雲笙靈、傅若北、柳茹茹、洛妍夜四人，以及阿白——雲笙靈養了十年的白毛靈貓，帶着五十名白衣武士，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上了路。

然而這一路，最尴尬的人不是雲笙靈，是傅若北。

別人不知道，他還會不知道嗎？洛妍夜這個丫頭纏了他三年，明着說暗着示意都不見效果。害得他平日裏時常刻意躲着她，現在執行這麽危險的任務，一個小師妹就讓他顧不過來。還有個對自己心生仰慕的女俠一路随從，傅若北當真是無時無刻不感到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