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雪中炭

雲笙靈掃視了一下四周，剛剛莫織雲跑出去的地方她刻意留意了一番，似是有一個長過道，大抵過道的盡頭便是出口。只是那出口想必不是什麽銅牆鐵壁，也大概是有專人把守，她要出去怕是還要費一番心思。

今早睡了一大覺，下午被蕭錦點了穴道也睡了一大覺，雲笙靈此刻并無半分睡意。就這麽被莫織雲點了穴道定在這裏，還是在這冷冰冰的石板上，她怎麽也不該有心情去睡覺。

雲笙靈使出了十成十的仙力，掙得貼身的衣衫都被汗水浸透了，廢了好一番功夫才将莫織雲點的兩個穴道沖破了開來。

雲笙靈自石板上起身，卻注意到藥池中的人一張妖嬈妩媚的臉。之前看着莫織雲并不覺得有什麽，現在換到自己身上，多少都是不習慣。雲笙靈俯下身再仔細瞧了瞧池中的倒影，這張臉美是美，可變成這個樣子她怎麽回去見大師哥，怎麽回去見爹娘？

雲笙靈這才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

雲笙靈不敢多想，現在最重要的事還是趕緊出去，趁着莫織雲得意忘形之際放松了戒備。

雲笙靈禦風飛到藥池岸上，小心翼翼往莫織雲方才出去的過道摸索前去。

在拐彎處的牆角裏，雲笙靈看到了自己的儲物囊和銀劍。看來莫織雲真的沒有花什麽心思對付自己，連她随身的武器也只是這樣随便一放。

只是，當她回頭一看，才見到自己适才躺的石板沉入了藥池，藥池中瞬時沸騰起來，水沫四濺。而那石板起初是浮在沸騰的藥泡上，不過一眨眼的功夫，竟一點點溶解化入那黑漆漆的不知名藥水之中。

雲笙靈吓得倒抽了一口涼氣，所幸她沖破了穴道逃了過來，原來那莫織雲竟是想要了自己的性命。

雲笙靈深吸了一口氣，花了好些時候才緩了過來。現在她只想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并且以後恐怕都要警惕這個莫織雲。

長過道的盡頭是個十尺高的小鐵門，上下分別用兩道鐵鎖從外面鎖上。雲笙靈貼着牆壁看了下，似乎無人看守。也對，若是剛剛她和那石板一起沉入了藥池之中化成了血水，還需要這些把戲做什麽。

這種東西怎麽能難得住她雲笙靈，莫織雲也太小瞧自己了。雲笙靈從腰間儲物囊中抽出一張上好的化身符，攥在掌心，念動符咒，将自己變作一只蝴蝶，毫無阻礙地便過了那上了兩副大鎖的鐵欄門。

莫織雲也太小瞧他們逍遙山的法術了，雖然可惜了這張稀罕符紙，但用來化解燃眉之急還是值的。

出了鐵門依舊是個昏暗的石室，這張符紙可以維持半個小時的法術效力，既然用了，雲笙靈也不想浪費，便索性用着蝴蝶身在石室裏繼續摸索出路。

飛了許久，雲笙靈的耳畔突然傳來一個女孩嗚嗚咽咽的哭泣聲。那聲音絕對不是莫織雲，倒像是個受了委屈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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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笙靈尋聲趕去，是一個方形石室。透過鐵欄門可以看到裏面有個粉衣女孩正坐在地上頭埋在膝蓋裏小聲啜泣着，女孩因哭得厲害肩膀不斷聳動着。

咦？那不是玉清宗裏給她引路的小侍女嗎？這衣服發型身量，十有八九就是她了。沒想到竟然被莫織雲關到了這裏來，看她哭的樣子就可以想象是有多害怕了。

雲笙靈想起适才晚上小侍女在玉染殿門口等自己，突然就失蹤了，不想竟是被莫織雲關到了這裏來。說起來這事也是因自己而起，雲笙靈想了想，還是費些功夫将這無辜的小侍女救出來罷。

雲笙靈松開掌心的符紙，現出原身來。喚那小侍女，确認了是她後，舉劍将門鎖砍斷，救出了小侍女。

但那小侍女一見頂着莫織雲一張臉的雲笙靈，登時吓得腿軟跪到了地上，嗚嗚咽咽道：“多謝莫護法饒命，莫護法不殺之恩小婢永生難忘。”

雲笙靈摸了摸自己尚不習慣的尖下巴，才想起自己已換上了莫織雲的臉。便裝作莫織雲的口氣對那小侍女道：“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在玉清宗已經不能保全你的性命了。”

雲笙靈言畢慌忙逃走，一路向先前摸索的方向跑去。她并不知道，對于這張臉帶給她人生軌跡的改變，這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開始。

雲笙靈繞繞轉轉許久，終于找到了石室的出口，用仙力擊破結界後逃出了石室。

夜深人靜，看周圍的樣子依舊是在谪仙谷。

雲笙靈原本想着用仙力幻化成自己以前的模樣，擋一擋大師哥他們，然後趕緊回逍遙山跟爹娘說實話，讓爹娘幫自己出頭。這個時候，即便是受罰，也好過等莫織雲頂着自己的臉胡作非為引發更大的風波。

本以為四下裏已荒無人煙，雲笙靈剛準備禦劍回營地，卻見到夜色中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背着一把寬刀向自己走來。

——是卓月。雲笙靈心裏不由看到了一抹明亮的色彩，跟卓大哥這樣的朋友在一起她總是可以無憂無慮無所顧忌。

雲笙靈收回銀劍，跳起來揮手對卓月打招呼：“卓大哥——”

卓月的神色卻和前幾次相見時大不相同，雖是在夜色下，但畢竟雲笙靈剛從石室中出來，現在還是能夠看的一清二楚。

那不是一個人見到朋友的正常反應，卓月的眼中除了傷感更多的是恨意。

雲笙靈突然反應過來自己的臉現在是莫織雲的樣子，忙拉住卓月的手臂解釋道：“卓大哥，我是笙靈，不是莫織雲。我真的是笙靈，我被莫織雲用愈顏術換了臉。”雲笙靈想了片刻方憶起來愈顏術的名字。

“啊？”卓月眼中有一瞬的猶豫，的确，織雲臉上不會有這樣明朗的神色，也不會有這樣幹淨的眼眸。

“你忘了嗎？昨天我救了你，把你送到了小木屋，還給你做過烤魚……你，你還把我認成過莫織雲？”

卓月仔仔細細打量了雲笙靈半晌，這一身衣裝還有這聲音以及說話的口吻，況且，織雲只比自己矮半個頭，哪像雲笙靈一樣只到自己的下巴。

卓月眼中一亮：“是，你是笙靈姑娘。”但轉而變成了震驚和擔憂之色，“笙靈姑娘，織雲她為何跟你交換了容貌？”

卓月和雲笙靈說着話，若是雲笙靈不說話沒表情的時候，他還真的可以把她當成從前的織雲。

雲笙靈只嘆聲：“此事說來話長。”

卓月卻一臉從容，引着雲笙靈去樹下坐着，讓她細細道來。他眼前的女子，長着織雲的臉，卻有着一顆比織雲善良百倍的心，不正是他一直夢寐以求卻一直在莫織雲身上得不到的嗎？

雲笙靈提起這事心中便是傷懷，好像任何關于蕭錦的事她都不願再去沾染。莫織雲是個瘋子，蕭錦也是個瘋子，他二人正般配，關于蕭錦她再也不想去湊半點熱鬧。

雲笙靈一路憂愁地将事情經過講明了，本以為卓大哥這下該徹底看清楚了莫織雲的真面目，走出過去那段感情，會同自己一道好好感嘆些什麽的。不想卓月一直只是淡淡點頭，看着自己的眼神還說不出的怪異。

“沒事的，笙靈姑娘，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就不是難過的時候，現在你需要想的是你能不能接受莫織雲的這張臉。”卓月認真為雲笙靈分析着，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對這件事如此上心。

“當然不能啊，我還有我的爹娘，還有師兄弟姐妹們。變成這樣，我以後怎麽跟他們相處啊。”雲笙靈一口回絕，也許莫織雲這張臉是比自己從前的美豔動人，可畢竟她活了十九年一直用的是另一張臉，這說換就換，不考慮自己也要考慮別人那。

“那現在你要做的就是靜候時機，讓莫織雲替你換回來。而且這個機會，需要你自己來尋找。”卓月繼續分析着。雲笙靈卻是依舊愁眉不展，直到卓月道：“笙靈，這件事不是一天兩天可以解決的。你恐怕要先回逍遙山，讓你爹娘和師兄弟們知道這件事，也免了莫織雲借你的臉去做什麽事。如果你怕師兄弟們不認你，就先用仙力變回以前的樣子吧，之後再和爹娘好好解釋。可能仙力支撐不了太久，不過，正好我以前無聊時遇到過一個精通易容術的僧人，我對他有恩，他便将易容術全部傳授給了我。我想，這件事，如果你信得過我，我可以幫你。”

雲笙靈頓時開心起來：“是真的嗎？太好了，多謝你卓大哥。”

雲笙靈的憂愁來的快去的也快，一下子愁容滿面一下子又喜笑顏開。卓月不禁心中觸動，對雲笙靈微笑道：“其實你不用謝我，你之前救過我的命，我做這些都是應該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