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一念心牽

傍晚人群散去，過了弟子們用餐的時辰，雲真選了一道上好的符紙隐住身形，衣袖裏藏着煉元丹往藏經閣去。

得到不老之身這個誘惑實在太大，即便雲真活了幾十年也難以壓抑心中的激動。待他入潭淵用佩劍殺死雲笙靈，在雲笙靈咽氣前最後一刻祭出煉元丹，煉元丹就能自動把雲笙靈的畢生修為吸食殆盡。

那煉元丹是雲真的心頭血所煉，只要雲真将它吸食入腹，花一炷香的時間融入自己的血脈之中，他便能從此擺脫六道輪回之苦，真正得道升仙。

至于明日的天雷處決，倒時随便找個替死鬼代替一下便能瞞天過海。

雲真走到了藏經閣前的道場上，環顧了四周沒有人，但為圖穩重還是花了幾成仙力布了一道半球形結界，倒扣在整個藏經閣外，以防突然有人接近破壞他的計劃。

藏經閣的道場下是個空心潭淵，深大概十二尺餘，裏面除了一個水潭之外，全是冰冷光滑的山壁和山岩。

雲笙靈被人推下來時正落在水潭之中，她爬出後用了些仙力才烤幹了身上濕噠噠的衣服。

雲笙靈不明白自己錯在哪兒，即便蕭錦是玉清宗宗主，即便他帶兵攻打衆人與大家對立，可自己并沒有半分偏向蕭錦，更沒有向他洩露任何對不起逍遙山的消息。

那影像怎會那麽巧合在洛妍夜手中？還是，還是這一切根本是洛妍夜從中謀劃陷害自己？

她不是那樣的人，這是個誤會。即便天下人對自己的看法已經無法挽救，可茹茹還有大師哥他們，她還有機會，雲笙靈覺得她不能就這麽等雲真把自己處死。

一整個下午，雲笙靈都在潭淵之中四處尋找出口。可竟發現是個人工地洞，可能是早些年雲真命人打造，四周皆是封閉的山岩根本沒有出口。

就在雲笙靈預備重新鑽進水潭，查看潭底有沒有出口通向外面時，一道光亮從頭頂突然被打開的石蓋中灑下，晃得雲笙靈睜不開眼睛。

雲真施動陣法，解開了潭頂蓋子的封印，一身藍袍的雲真跳了下來。從天而降到雲笙靈面前，甚是吓人。

雲真一臉陰森從雲笙靈身後一側落了下來，雲笙靈這才穩住了平衡沒有往面前的水潭跳下去。但被雲真吓了一大跳，謹慎地往後退了一兩步。

雲笙靈知道，就算沒有洛妍夜的這件事，雲真對自己也是殺心已起。這會兒冷靜了下來，倒清醒了不少，她還沒有傻到妄想雲真是來放她出去的。

“爹，我是冤枉的。”雲笙靈不卑不亢道，與此同時兩手已做好了随時出掌的姿勢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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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真許是太得意太激動，竟一時被岔開了注意力，和雲笙靈說起話來：“哼，這已經不重要了，我來為了就是取你性命。”雲真說着變出佩劍，持劍殺來。

雲真說出這麽個回答雲笙靈萬萬沒有想到，她總覺得死也要死個明白，以為是盜月弓和女娲靈石的事，便一邊快步後退，一邊解釋：“我偷走女娲靈石和盜月弓是為了讓蕭錦退兵，而且他也答應了。如果他反悔，我就算是犧牲自己的性命也會和他同歸于盡。”

“哈哈哈哈，你以為你很明智很大義嗎？告訴你，蕭錦不但會反悔還會殺了你——乖乖受死，只要把你的一身修為全部融入煉元丹中，我就能代替你得道升仙。你——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哈哈哈哈。”

什麽？雲笙靈難以置信的搖着頭，看着面前面目猙獰醜惡的雲真心裏涼到極點。這就是雲真要殺自己的原因？為了成仙，他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要很下毒手。

雲笙靈雙手結印，用了十成功力推了一掌出去，朝雲真的胸膛打去。既然雲真不仁，就別怪她不義。

雲真來之前早料到了這種情況，用手中的寬劍一擋便接下了雲笙靈這一掌。

被雲笙靈打了一掌後，雲真發動的攻勢也更狠毒更迅猛了。

雲笙靈雖突破了八重法門，到底修為不紮實，仙力不深厚，根本敵不過雲真的步步緊逼。

且在将雲笙靈打入潭淵之前，雲真将雲笙靈的銀劍和儲物囊都收了去。雲真身上一件件兵器符紙法器輪番上陣，雲笙靈空手對敵，不過幾十招的功夫，雲真已一掌将雲笙靈劈得口吐鮮血，退到了山壁的一角。

雲真掄起手中的長劍向縮在山壁腳下的雲笙靈劈去，雲笙靈忍住胸腔中的劇痛，再次施用仙力抵抗。

擋，是擋住了一時。雲笙靈周身的金黃色法光越來越弱，而雲真的劍卻力度越來越重向下劈去。

就在雲笙靈以為她撐不住了時，頭頂突然一道光亮灑下。為防止睜不開眼，雲笙靈趕忙閉上了眼睛。只是一瞬間的功夫，卻感受到自己頭頂那把長劍壓迫的法力瞬間消失了大半，她的手終于能放輕松騰出來。

雲笙靈睜眼，見一名着一身陳舊青灰色長衫的白發老人正擋在自己身前。老人步法穩健，雙手推掌施法，一會兒功夫将雲真逼得倒退了兩三步。

這是——她撞見雲真秘密的那日見到的掃地老爺爺。

雲笙靈才愣了一會兒，就見雲真手裏祭出個寶塔狀法器。雲真将法器往上一抛，一束金光從頭頂灑下，卻是震懾每一個器官每一寸心脈的壓迫感。那寶塔在一點點下壓，要将她和掃地老爺爺鎮于塔下。

雲笙靈忙揮掌抵擋寶塔的法力光波，但是無論二人再如何盡力，寶塔依舊是一點點向下逼近。

終于，掃地老人一把将雲笙靈推開，放棄了與寶塔對抗，雙手合十，閉目任寶塔将他壓于其中。

雲真也施法施得不容易，但見老人終于被降服，“嘿嘿”一笑。

這一笑間，壓在石地上一人高的金黃色寶塔突然震裂開，潭淵內是山崩地裂般的雷鳴聲。雲笙靈一下子被法術帶起的狂風刮得睜不開眼，不得已用衣袖擋着額頭。

金色的寶塔四分五裂碎裂開來，塔身碎片向四周彈開，金黃色的法光中，是一身是血立定如鐘的老人立在雲笙靈面前。

因那寶塔是雲真控制，他怎麽也未料到，掃地老人竟會犧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毀他一半修為。老人故意讓自己被塔所收，在塔內施法，震碎寶塔，同時毀了雲真五成的仙力。

雲真被巨大的法力光波彈開，撞到山壁之上後滾到地上，一大口鮮血自胸腔中噴湧而出。一下子失了五成修為，再沒有力氣與雲笙靈搏鬥，蜷在山壁腳下害怕得望着老人和雲笙靈，擔心他二人取他性命。

雲笙靈卻只見老人一身是血，她從來沒有見過這場景，害怕得跑到老人面前，問他：“老爺爺，你怎麽樣了？”

“噗”老人口中又是一口鮮紅的血液吐出，“我此生已了結”老人艱難吐氣說着，又曲起顫巍巍的右手往耳後根摸去。

雲笙靈大吃一驚，老人撕下臉上沾滿鮮血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張中年男子的臉。

“你是延止師伯？”雲笙靈突然想起無極殿裏挂着的延止師伯的畫像，和眼前之人一模一樣，雌雄眼，左半邊臉頰一顆頗大的黑痣。

面前之人點頭，“十多年前，雲真自以為廢了貧道一身修為，将貧道推入山崖從此便能奪走掌門之位高枕無憂。殊不知因果輪回，今日還是讓貧道替天行道，廢了他半生修為。”

雲笙靈震驚，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原來小時候師伯突然過世竟是因掌門之位糟了雲真的毒手。

“師伯，笙靈現在救你。”雲笙靈說着欲渡真氣給面前之人，卻被他搖頭止住了：“不可，貧道自知已沒命活在這世間，笙靈你不要浪費真氣了。笙靈你聽我說，關于《易擎經》有個秘密——”延止耷拉着無力的眼皮瞟了一眼角落裏的雲真，擺擺手示意雲笙靈貼近耳朵。

“《易擎經》本名《煉心魔典》，乃是上古魔族遺物，不是逍遙山法術。正道之人萬萬不可修習，一旦……一旦練至第十重，便會五識俱喪，失去神識，變成一個六親不認，沒有良知的妖魔，為禍六界。不過——唯一的克制辦法是，以血肉之軀，廢了修習之人多年的易擎經功法底子，令他一生再不可修煉邪功。”

延止話一說完便氣絕而亡。

但他的話一句句雲笙靈都記得紮紮實實，她心中牽挂那個說要照顧她一生一世的少年。

延止咽下最後一口氣後，肉身灰飛煙滅。

雲笙靈對着師伯死前的位置磕頭拜了拜，轉身起身向雲真走去。

“把《易擎經》交出來——”頭頂的蓋子已被打開，雲笙靈顧不了那麽多，将自己的銀劍召來，用劍指着雲真的脖子逼問。

雲真伏在地上喘着氣：“笙靈，為父做着一切都是為了逍遙山，都是情不由衷的——”

“把《易擎經》交出來——”雲笙靈的劍已抵住了雲真的脖頸，她已不相信雲真的話。

一身紅衣的卓月突然從頭頂被打開的石蓋中跳進來。

卓月同雲笙靈問好，雲笙靈略向她解釋這件事前後，卓月立刻明白過來，幫着雲笙靈一起逼問雲真。

雲真脖子上架上了一把長劍一把大刀。

雲真心知自己這次沒有反抗的餘地，不得已在卓月的逼迫下，帶着雲笙靈去丹房解封了《易擎經》真正的最後一卷。夜色已深，加上雲笙靈和卓月行動仔細，石蓋也好好蓋上了，封印也照樣加上了，一路上并沒有被任何人發覺。

雲真再如何過分，終究是給了雲笙靈性命的親生父親。雲笙靈再如何不能殺他，便将雲真留在丹房內。在卓月的護送下，一路禦劍離開逍遙山。

一離開逍遙山的結界，卓月便有些擔心地問雲笙靈：“笙靈，接下來你打算去哪？洛妍夜這件事做的實在過頭，一時半會你的誤會恐怕還很難解開。”

雲笙靈卻是坦坦蕩蕩，臉上雖有疲憊之意，眼裏卻是一種輕松釋懷和坦然接受的灑脫，她對卓月道：“不重要了，娘親已經離開了，我也不想再待在逍遙山了。父親他得到了應有的教訓，相信會有所收斂該過向善的。”

“笙靈，我倒是知道一個地方目前最适合你。天山，極寒之地最适合修行不過。且沒人打擾，只要你靜下心，用不了一年，就可以突破第十重法門。”

雲笙靈卻陷入了深思，她沒什麽牽挂。若說放心不下，便是蕭錦會不會再起戰意，打破修仙界的和平。

很快，她有了主意，對卓月道：“卓大哥，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卓月難得見雲笙靈有求于自己，開心還來不及。在無極殿下他就已經錯失了一次機會，這一次，無論雲笙靈說什麽他都要按自己的意思，好好守護她。

“笙靈，只要你開口，刀山火海我也會替你去辦。”

“我想請你轉告蕭錦，就說真正的《易擎經》在我手上，我已離開了逍遙山，不要告訴他我在哪。讓他記得答應我的承諾，千萬不要再發起戰勢。逍遙山已沒有了《易擎經》，他強求也無用。若是時候到了，我一定會去見他。”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