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歸省
準備了一日,方才攜了青荷碧葉、文昕子默一同回阮府。我仍然住在靜漪園裏,夫人、我娘、銀巧都過來靜漪園探望。衆人都笑着道喜,說我有了身孕,在明南王府定然長寵不衰。唯有我娘,滿臉陰霾,毫無笑意。我知她是為我懷了仇人之子而愈加不快,卻也無可奈何。
靜漪園裏基本上沒什麽變化,對面的靜氣園已經在修複之中,雖然還看不太清楚原貌,園子的大概輪廓已經呈現出來。那靜氣園的形狀與其它三園截然不同,樓閣巍然,氣蘊暗流,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我心中隐隐不安,卻又不知為何。
晚上阮修之回府,設宴為我洗塵。一家人都在座,恍然想起從百花盛宴回來的那晚,也是一家人團坐飲宴,如今獨缺了阮心瑜。不由得往身旁的空位上瞧去,只聽得夫人道:“璃兒這麽快就有了喜訊,我們也都放心了。只是……不知瑜兒現在如何。”
前些日子傳出英妃有喜,難怪她們會着急了。卻聽阮修之道:“好了,這種事各有天命。今天璃兒回門,我們應該好好高興一下。”
我淺淺地笑了,卻沒說話。娘細心地往我碗裏夾菜,我卻沒什麽胃口。只吃了一點就不再動筷。阮知乾明顯地長了高了一些,隐隐有些男子氣慨,還是一味地純真溫和,阮知秋只是吃飯,整個晚上一言不發。
用過飯後,各自回去休息。娘執意要送我回靜漪園去,我無奈,知她必是有心事難寧,只得随她。娘愁緒滿懷,輕輕道:“你在王府,過得可好?”
我笑了笑道:“娘放心,女兒好得很呢。”
娘看了看我的肚子,嘆了口氣,道:“這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真不該讓你嫁去王府,如今……以後這孩子生下來,可……怎麽辦?”
我怔然道:“娘這是說的什麽話!這孩子也是你的外孫,當然有的是人疼他。不如你給他取個乳名如何?”
娘一愣,嘆道:“真是冤孽!若是女孩兒,就叫真兒吧。”
我心一動,喃喃道:“真兒?”
娘眼望着遠方,似有一點癡了,緩緩道:“是啊,當年你還未出生,你父王就老說你定是個絕色女兒,給你取了個小名就叫真兒。誰知……後來我進了阮府,自然不能再用以前的名字,你若生了女兒,就叫她……真兒吧。”
我似受了一擊,真兒,老爸就這樣喚我的。在未來的那個時空,我有父無母,在這個時空,我卻有母無父。究竟是怎麽了?難道這個“我”也就是那個“我”不成?突然腦中想起回真大師曾對我說過那一番話,不覺“啊”地一聲叫出聲來。
娘見我臉色不定,連忙道:“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
我搖了搖頭,輕聲道:“我沒事。天晚了,娘還是回去歇着吧。你放心,女兒心裏有數。”
娘欲言又止,只得道:“既如此,你要好好保重身體。你爹說,不會讓你一輩子這樣委屈的。那明南王也不會一直這麽風光下去。只要他一倒,就讓心瑜求皇上對你從輕發落,再把你接回阮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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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愣,心中一沉,明南王一倒?看來阮修之早有對付東方汐之心。娘又說道:“璃兒,那明南王害你父王滿門盡滅,你要記住,絕不能讓他安安穩穩地回去南藩之地!”
我眉頭皺得死緊,心中盤算着要如何才能讓娘明白明南王不一定是我們的大仇人,卻見一人慢慢走至跟前,連忙噤了口。那人一身青衣,竟是司杞。只聽他恭敬道:“三小姐,老爺讓你去波心亭。”
我娘一臉驚異,複又來望我,我只得淺笑道:“好。我這就去。”
随司杞到了波心亭瀑流外,他便知趣了退了下去。我四下張望,心中暗忖子默應該就在附近,當下定了定神,慢慢地走進亭去。
阮修之獨自站在亭中,雙手背負在腰後,月光照在他颀長的身形上,竟有兩分清冷。我輕咳了一聲,輕聲道:“爹爹喚女兒來有何事?”
阮修之回過頭來望我,淡然道:“坐吧。”我只得依言坐下,阮修之在我對面坐了,一雙眼隐有利光,深遂難懂。只聽他又道:“璃兒在王府過得可好?”
我淡淡一笑,道:“爹爹何必問女兒?女兒過得好不好,爹爹不是很清楚嗎?”
阮修之忽然笑道:“璃兒這是何意?爹爹關心你,你倒是賣起關子來了。”
我冷然道:“關心我?不敢當。爹爹關心的恐怕不是我,而是我對于明南王,是不是真的有用吧?”
阮修之眯了眯眼,道:“璃兒應該很清楚,你為何嫁去明南王府!傳言東方汐心思缜密,神鬼難測,我與他打了這幾個月的交道,知道那傳言并不虛。從小爹爹就教你,如何才能讓一個男子對你放下戒備之心,你不會不懂。”
我輕笑道:“那真是多虧了爹爹教導有方,否則我怎麽會在王府過得這麽舒坦?”
阮修之眼現利光,沉聲道:“既如此,為何你還要打草驚蛇?”
我淡然道:“爹爹說什麽,女兒不明白。”
阮修之冷冷道:“哼!你為何如此賣力地去翻查你父王的舊案?生怕那明南王不知道你是嚴維正的女兒麽?!”
我心中頓時生出一股怨氣,脫口道:“因此爹爹竟不惜找人來暗算女兒?”
阮修之微微一怔,站了起來,卻沒說話,我嘲笑道:“誰也不可能想得到,父親居然連自己的女兒也信不過吧?”
阮修之嘆了一口氣,道:“既然你已知曉,就應該明白為父的苦心。”
我哼了一聲道:“只可惜你弄巧成拙,萬沒料到東方汐也在轎內!你警告未果,卻是惹來了他的懷疑!”阮修皺了皺眉,微微動怒,我只得嘆道:“不過你也不用擔心,他就算再厲害,也猜不到會是你放的冷箭!”
阮修之道:“你如何得知?是子默告訴你的?”
我看了他一眼,冷聲道:“誰告訴我的不是重點,重點在于,爹爹為何對女兒身邊的人都這麽感興趣?”
阮修之一愣,眼中閃過一分狼狽,不安道:“你這是何意?我也是為你好!怕你年輕不經事,沉不住氣!”
我淡然道:“不勞爹爹費心。女兒自有主張。”
阮修之一震,居然笑道:“璃兒何時起這般有主見了?是不是跟那東方汐相處久了,學了不少做人的本事?”
我暗暗一驚,只得輕聲道:“爹爹說哪兒去了。”
阮修沉思半晌方道:“自你從火災中醒來之後,性子就變了。以前膽小怕事的毛病不僅全然沒有,而且越來越會自己拿主意,如若不是天天看着你長大,爹爹還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兒!”
我強笑道:“爹爹這是說的什麽話!我若不是你女兒是誰?”
阮修之似不經意道:“我是怕……你對那東方汐日久生情……忘記了滅門之恨!”
我渾身一震,腦子卻突然清醒起來。從來到尾都是阮修之在說明南王是我們遼東王的大仇人,可是他有什麽證據?他也只是懷疑不是嗎?為何這般肯定地要我記住對明南王的仇恨?當下猶疑不定地看向他,心中已經轉過千百個念頭。
卻聽阮修之道:“璃兒,如今月異國調集兵力,蠢蠢欲動,邊關眼看戰事将起,我們的機會就要來了。你可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出任何的差錯,明白嗎?”
我臉色未變,心中卻猶自跳個不停,只道:“不知爹爹所指的機會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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