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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輛刻着敬國公府标志的馬車相繼在敬國公府的大門口停下。前面的那一輛馬車布滿了塵土,車壁隐隐開裂,棗紅色的馬匹低垂着腦袋不時發出‘噗噗’的聲音,看起來勞累極了。後面的那一輛是極好的檀香木制成的,打磨地光滑潤澤,就連車簾都是上好的鳳尾錦裁剪而成,馬車前還挂着一個藍色琉璃制成的豎狀風鈴,清脆的碰撞聲好似一曲悠揚的歌謠。

“小姐,咱們下去吧。”絨兒掀起車簾,原本就在輕輕搖晃的風鈴再次響了起來。

馬車內裏正閉目微眠的女子臉頰泛紅,姿容懶散,聽見絨兒的聲音,輕咳了兩聲,擡起手揉了揉有些發疼的眉心,略略發怔地看向半蹲在馬車口的丫鬟,嘆息着撐起斜躺着的身子。

絨兒見着連忙弓着身走了進來,扶着女子,語氣之中帶着埋怨:“那宋小姐也真是看不懂臉色,猛了勁兒地給小姐你灌酒。”

安許許晃了晃腦袋妄圖清醒些,頗為無奈地說道:“你且莫說這話來煩我,扶着我下去快些回房睡上一覺才是。”

絨兒自然是應下,小心地扶着安許許下了馬車,轉身又吩咐人将帶回來的東西搬進去,安許許雙眼迷蒙地望向敬國公府的大門口,只見一個披散着頭發帶着僧帽穿着青灰色僧衣的人抱着一個壇子模樣的器皿,正随着一個嬷嬷往裏去。

“絨兒,剛剛進去的是什麽人?”安許許整個人都靠在絨兒身上,眼角的餘光觸及那輛顯得有些破敗的安家馬車還有兩個正在收拾行李的丫頭。

“奴婢也不知曉,小姐咱們先進去吧,絨兒回頭就找人打聽去。”絨兒吃力地半摟着安許許的身子,一邊對着守在門口的小丫鬟喚道:“快還不快來搭把手!”那小丫鬟唯唯諾諾地跑了過來,安許許有些心煩地在幾個丫鬟的攙扶下走進了敬國公府那威嚴大氣的漆紅木門。

…………

安深深緊緊地抱着懷中的青瓷壇子,黑着臉瞧着拖着包袱四散逃竄的鬼魂,四周盡是他們的驚叫哀嚎聲。

每當這個時候她總覺得自己就像個欺負小老百姓的一方惡霸,天地良心啊……她絕對是個天真無邪單純善良的好姑娘。她又不吃鬼,跑什麽啊跑?

“可憐的小鬼們,托家帶口的也不容易啊!宿主,你看你幹的好事兒。”系統520裝模作樣的嘆息聲在安深深的腦子裏想起。

安深深表示自己很無辜好嗎?

“我身上的煞氣又不會弄死他們,他們至于嗎?看到我像看到老虎似的。”

“他們哪裏覺得你像老虎,他們分明覺得你像閻羅王好嗎!閻羅煞氣果然名不虛傳啊!”系統520感慨道。

“我一直都不明白這閻羅煞氣究竟怎麽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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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是你上輩子作孽太多了……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我呸,姑娘我上輩子可是22世紀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安深深哼了一聲,加快了腳步。

頭上的僧帽因為走得太快已經搖搖欲墜了,前面的嬷嬷一路不管不顧心無旁骛地快走,她有些無奈地往下歪了歪頭,僧帽随着她的動作準确地落在壇蓋。

敬國公府府的景色極好,雕梁畫棟,飛檐鬥拱,來來往往的婢女小厮好似完全沒有看到她這個格格不入的人,皆是微颔首小步快行,秩序井然。安深深不由地深吸一口氣,不愧是國公府,京都名家啊。

“深姐,這裏真漂亮!”突然出現的歡快聲音把正在感嘆的安深深吓了一大跳。

安深深後怕地拍了拍差點掉在地上的壇子,有些生氣地看向在她旁邊飄來飄去的小姑娘,以前吧以她為中心的十米之內是絕對不會出現任何鬼魂的,可是自打接受了520頒布的任務之後,任務對象就自動地對她身上的煞氣産生抵禦,望了望天,她實在是有些不習慣身邊突然冒出個鬼來啊:“現在別跟我說話,別人會以為我有病的。”

小姑娘梳着垂髫分梢髻,頭上還紮着一條粉色的絲帶,身上穿的是一條粉色的襦裙。

“深姐,這真的是你的家嗎?”小姑娘白淨的臉上帶着一絲期待與不确定:“這地方就像是仙境呢。”

“仙境?我瞧着壓根兒就沒有聽風山的景色好。”安深深瞥了瞥嘴,微微頓足瞪了一眼飄到了旁邊的芍藥花上立着的小姑娘。小姑娘對着她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一副調皮搗蛋的模樣。

前面埋頭前進的老嬷嬷察覺到後面的人沒有跟着,立馬停下轉過身,長滿皺紋的臉頰上滿是厲色:“三小姐,你怎麽又在一個人自言自語?你可要記得老奴跟你說的話,到了夫人面前萬萬不可這般無禮。”

安深深很認真地哦了一聲,順從地跟着嬷嬷接着前行,待到那老嬷嬷轉過身時,噘着嘴又瞪了那小姑娘一臉。小姑娘樂呵呵地飄到老嬷嬷身邊撅着屁股坐在她的肩膀上,看着安深深苦哈哈地抱着壇子一路小跑。

穿過前院前廳,又繞過垂簾門和連着長廊的幾個八角亭,這才漸漸入了內院,內院裏小厮的影子已經少了,更多的是婢女和嬷嬷。安家的婢女多是梳着雙丫髻,着淺粉與淡綠兩色的齊胸襦裙。

“王嬷嬷,你回來了。”站在鋪着鵝卵石上的丫鬟對着王嬷嬷點了點頭,帶着新奇的目光不時掃過王嬷嬷身後剛剛立定的安深深。

王嬷嬷有些讨好地回了個禮,即便安深深在她身後瞧不見她那張臉,卻也能想象得到她此刻谄媚的表情。

“鏡荷姑娘,我這沒遲了吧?哎喲,這盛州往京都的路可是不好走的很。”

鏡荷只是淡淡地王嬷嬷一眼,這王嬷嬷原是大少爺的乳母,只是年紀越大腦子越拎不清,這一兩年來,要不是大少爺還念着舊情,夫人早就把人給攆出去了。鏡荷越過王嬷嬷,走到安深深跟前,安深深只覺得一陣香氣襲人,鼻子有些不舒服地動了動。

“奴婢是夫人跟前的一等婢女鏡荷,給三小姐請安了。”鏡荷對着安深深微微屈膝俯了俯身,神色恭謹。

“原來是母親身邊的鏡荷姑娘。”安深深應了一句也不再說話,即便是這鏡荷看起來對她十分恭謹,但是眼角眉梢溢出來的輕視卻是很明顯的。

“夫人讓三小姐去正院兒候着,她一會兒便來。”鏡荷指了指鵝卵石小道延伸的地方:“王嬷嬷,你且領着三小姐去吧,我去禀報夫人。”

王嬷嬷應了幾聲好便帶着安深深繼續順着鏡荷指的地方走去,那鏡荷則是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前襟,這才慢悠悠地往相反的方向踱步而去。

安深深這一路走來也見着不少院子,這正院兒不愧是正院兒,确實看起來要氣派一些。安深深一直被帶到正院兒的正堂方才停下,入目的便是左右兩排整齊的桌椅,漆色紅亮,有些晃眼,正前方的主座後面挂着一幅牡丹圖,花瓣層層疊疊,色彩勻和,绮麗之中又帶着一種淡然的優雅,畫的右側角落裏寫着‘姚黃醉玉’四字,上面還蓋着大紅的章印,想來是出自名家。

她看畫的這麽一會兒工夫,王嬷嬷已經坐在一旁翹起腿喝上了茶,旁邊立着的婢女正在為她續杯。

安深深的目光在房內四處游移,不過一轉眼,怎麽就不見了?

“深姐,你在找我麽?”小姑娘的臉突然出現又離得她十分近,安深深慌慌忙忙後退了好幾步,惹得正喝着茶的王嬷嬷又朝着她擺了擺臉色。

周圍都是人,安深深不敢随便和小姑娘說話,只是警告性看了看她,小姑娘也不在意,反而一個人絮絮叨叨地說起話來。

“深姐,我剛剛聽見裏面的人說,夫人去了涼星院,聽他們說這一來一回還得好一會兒呢,要不你還是坐着等吧。”小姑娘玩着發帶,坐在柱子旁邊半人高般的描花細頸瓶的瓶沿上。

從盛州到京都坐了将近兩天的馬車,幾乎就沒怎麽停歇,這剛下了馬車又抱着瓷壇走了這麽久,她不止手酸,還腿酸腰酸,聽見小姑娘說還得好一會兒,便微微放松找了與王嬷嬷隔得有些遠的位置坐下。

“三小姐,你怎麽還抱着那個破壇子?”王嬷嬷瞄見安深深抱着壇子坐着,又想起這一路上她吃飯睡覺都不撒手,便皺着眉問道。

“我喜歡。”安深深眼睛都沒擡,只低垂着頭打了個呵欠。現在正是六月上旬,還不到熱的時候,這種不冷不熱的天氣最适合睡覺了。

王嬷嬷知曉對方興致不好也就沒有多言,這個三小姐是個脾氣古怪的,她這一路上也算是摸的明白,三小姐若是心情好,便十分乖巧什麽都好,若是心情不好,那可真是……王嬷嬷不由地搓了搓胳膊,那日在聽風山她可是親眼看着這弱弱小小的三小姐将那條約莫五尺長手臂粗的毒蛇給弄死的。

安深深不停地打着呵欠,等了差不多半個時辰才聽見有婢女在喚着‘夫人’二字。

“我前日裏讓繡房制的那件留仙裙可是好了?若是好了便快些送到許許房裏去,還有,深姐兒馬上就回來了,院子可收拾好了?”傳來的女聲溫和之中透着沉穩,随即而來的便是應答的聲音。

“夫人,您放心吧,三小姐的院子老早就收拾妥當了,至于留仙裙還在收尾,約莫着明日也就完工了,回頭奴婢就讓他們直接送到二小姐房裏去。”

安深深本是坐着的,王嬷嬷一個箭步跑到了她面前将她給提溜了起來,緊接着說話的人便走進了屋子裏。

走在最前面的,梳着蝴蝶髻,頭上簪有六枝景德藍琺琅珍珠釵,左右三只整齊對稱,內着對襟齊腰煙青色襦裙,腰間束帶處繡着金絲勾邊的淺色牡丹,外罩深碧色的大袖衫,皆是名貴綢緞的料子。

安深深細細打量了這緩步走進來的人,瓜子臉,丹鳳眼,雖然眼角已有細細的紋路,但是皮膚白皙光滑,整體瞧着格外的年輕,暗想着,這便是敬國公府的當家夫人安李氏,她的母親了。

一直坐在細頸瓶上的小姑娘一下子蹿到安深深面前,頗為興奮地指着安李氏大聲叫道:“深姐,深姐,這就是我娘麽?”

屋內衆人皆是垂目斂神,就連王嬷嬷也是微微馱着背彎着腰,安深深趁着沒人注意對着小姑娘搖了搖頭順便比了比嘴型:“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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