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的糖葫蘆……”小姑娘的目光落在她腳邊的糖葫蘆上,聲音中還帶着一絲寒意:“我不是跟你說了嗎,叫你把我的糖葫蘆拿好了!”

她不知道這小姑娘在與誰說話,只知道四周的寒意的漸濃。她早就被吓得說不出話了,顫抖的目光掃過小姑娘的衣裙,這般近了她才看清楚,那上面哪裏是繡着什麽紅梅,那分明是還未幹掉的血漬……

小姑娘蹲在她的面前,就那麽靜靜地看着她,她身上的力氣漸漸被抽空,到最後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女人,還是個挺漂亮的女人,咱們這麽有緣相遇,那便遵從緣分吧……”當她失去意識的時候只聽見這一句話,那聲音軟嚅可愛,就好像是天真的女童在說着什麽稚語。

安李氏抓着雲織的胳膊,指着何姨娘的臉:“深姐兒,盛州城貪污案發生在十年前,這……”盛州貪污案發生的那一年恰巧老國公爺過世,她記得很清楚。

安深深聞言一愣,何姨娘的臉上沒有一絲皺紋,看起來最多就十□□歲的樣子,再怎麽也不會超過二十去,盛州城貪污案發生的時候,何苓就已經成婚生女了,那個時候應該就差不多這個歲數了,十年過去了,她的模樣一點兒都沒變?

“她是你爹兩年前在城外救回來的,你爹那個老不死的,這是納了個妖怪?”安李氏捂着胸口,恨不得現在就沖到自己那個還在呼呼大睡的丈夫身邊把人拎到這裏來,讓他好好瞧瞧。

兩年前……安深深把手中快要燃盡的香拿近了些繼續問道:“你那晚之後一直跟那個白衣小姑娘在一起嗎?你知道她是誰嗎?”

何姨娘動了動眼珠子,眼中霧蒙蒙的,叫人看不清楚:“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安深深手中的香已經全部燃盡了,何姨娘的情緒又慢慢的波動起來,抱着自己的腦袋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安李氏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一直都在被刷新認識,但是這并不妨礙她的精明。

“安正那個老不死的,兩年前在城外學人家小年輕英雄救美,把這何姨娘納回了府,這之後吧,娘的身體就漸漸開始不對了,請遍了京都裏的大夫,沒一個能行的,然後何姨娘自動請纓說是學過歧黃之術,她給娘看過一次,喝完她熬的藥之後,娘的病情确實有所穩定,到了後來便全權交給她負責了。”安李氏鳳眼一揚:“這是針對娘呢,還是針對咱們整個國公府?”

雖然安深深經常和系統520還有普罰老和尚吹自己是一個很有智慧的人,但其實她就是個半桶水響叮當,瞪着眼珠子瞅着安李氏,她才理清何姨娘的身世呢,她娘的腦子怎麽就已經轉到陰謀論那裏去了!

“我去寧興院與你祖母說說這事兒,今日瞧着會有大太陽,你正午的時候也到寧興院來,我叫了你幾個姐姐妹妹好認識認識。”安李氏匆匆給安深深交待了幾句,帶着一人便風風火火的走了。

谷秋将那碗黑狗血抱在懷裏:“小姐,咱們也走吧。”她現在總覺得這蘭華院陰風飕飕的,黑狗血好像都快鎮不住了。

“孩子……,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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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着濃濃苦澀的喚聲讓安深深停下了離開的腳步,谷秋由于太過害怕已經先一步跑到院子裏去了,房間裏只留了兩個看管何姨娘的丫鬟。

安深深重新掀開珠簾走了進去,立在窗沿邊,有些訝然地看着原本瘋瘋癫癫的何姨娘正淺笑着伸開雙手,似乎在在等着誰人入懷。

穿着粉色襦裙的小姑娘好似思家的燕雀落在那日思夜想的暖巢之中:“娘!”

小姑娘是她在盛州城外聽風山那邊碰見的,當時她想要盡快的趕到盛州城可是又不識得路,在原地打轉了許久,系統520當時能量所剩無幾,她只得選擇接受一個任務好讓系統520能夠正常運轉給她指路。

小姑娘想要見自己的娘一面,這就是她死之前最後的一個心願。

安深深對着旁邊站着的兩個丫鬟招了招手:“你們随我一道出去吧,讓何姨娘自己靜靜地休息一會兒。”

安深深帶着丫鬟出了門,小心地将門掩好,徹底擋住裏面的溫言軟語。

………………

今日太陽确實好,安深深拿着谷秋遞過來的團扇擋了擋有些灼人的日光,一走進寧興院就看見靠在躺椅上曬太陽的安老夫人,她的右邊立着安李氏,左邊立着一溜兒打着各種花式油紙傘的漂亮姑娘。

那幾個姑娘裏,打頭的那一個,個子最高,瓜子臉丹鳳眼柳葉眉,膚白似瓷容色殊麗,眉目之間與安李氏有将近五分相似,額間的紅梅花钿十分搶眼,內裏着的是對襟齊腰散花白襦裙,裙上的花也是小朵小朵的梅花,就連腰間的束帶與挂着的宮縧俱是與梅相關的,外面穿着桃紅色的大袖衫,襟口袖口處皆是繡着深色的紅梅花瓣,整體看來帶着一種侵略的美感,看得出來她對梅花十分喜歡。女子妝容精致神态慵懶,百無聊賴地在把玩着傘柄上懸挂的吊墜。

站在第二位的姑娘略矮瘦些,穿着湘妃色的高腰襦裙,臉上一直帶着笑,看起來溫溫柔柔的模樣讓人很容易心生好感。第三位的姑娘一直低垂着頭瞧着地面,安深深也看不大清楚,直接把目光移向了最後一位小姑娘,十歲模樣,模樣還未完完全全長開來,噘着嘴一臉的不耐煩,只能說渾身上下處處都體現着女兒家的嬌氣。

“深姐兒快些過來。”安李氏沖着安深深喚了一聲,皺着眉看着安深深上下的着裝:“今日日頭這般大,怎的出門不拿把傘?女兒家的容色可經不起這般蹉跎!”

安深深搖了搖手中的扇子,羨慕地瞥了瞥邊上那高挑的個子,輕言道:“多曬太陽好長高。”

安李氏戳了戳她的額頭:“這是聽的哪個半吊子郎中胡言亂語的?再說了,你也不矮啊!”

安深深扯了扯嘴角,半吊子郎中啊,嗯……就是現代那一大群‘半吊子郎中’胡說的,她當年曬了那麽多太陽就沒見有什麽鬼用,當然她是絕對不會承認是基因的問題……畢竟她那早死的爸媽都是大高個,負負得正有可能,正正得負可沒聽說過。

“來……你好好見見,這是你二姐,名喚許許。這邊是咱們府中的四姑娘,叫菁菁,低着頭的那個是你五妹染染與你四妹菁菁皆是王姨娘所出的,至于最後一個……”安李氏說到這兒語氣有些淡,臉上笑意也收了收:“叫做秀秀,家中最小的姑娘,是李姨娘所出。”

安深深一一見禮之後有些疑惑:“娘,這是二姐,四妹五妹六妹,那……大姐呢?”

安李氏挑了挑眉,說不出是個什麽表情,有點兒像譏诮又有點像不屑:“你大姐前年入了宮,現在是宮裏的美人,你一時半會兒是見不着的。”

瞧着安李氏不大想提這個話題,安深深閉上嘴不說話,瞅着閉目不言的老夫人。老夫人似有所感地睜開來:“深姐兒這麽站着可是無聊?”沒等安深深回答,老夫人又接着道:“二姐兒,這裏你最大,帶着妹妹們到裏屋去說說話。”

安許許本就不想在這外面曬什麽勞什子太陽,安老夫人一發話,她立馬便點了點頭,一個字也沒說,舉着傘姿态優雅,徑自往裏屋的方向去。

其他人也尾随着她而去,只安菁菁笑着用自己的傘幫着安深深擋住了陽光:“三姐,我們也進去吧。”

進了裏面,寧興院中的婢女們手腳極快地擺上了茶點,安菁菁笑着将桌上的點心往安深深那裏推了推:“二姐,這是棗泥酥餅,祖母這兒的棗泥酥餅是最好吃的,你試試看。”

安深深輕輕咽了咽口水,這些年她跟着老和尚走南闖北,吃穿皆是不講究的,眼前這糕點做的十分精巧,實在是有些勾人,安深深放下手中的茶杯,随手撚了一個。

“三姐你這些年過的是什麽日子啊,不過一個棗泥酥餅罷了,竟讓你高興成這樣……”安菁菁撐着腦袋瞧着安深深那一副滿足的模樣,不禁嘆息。

“什麽日子?不就是鄉野村姑的日子呗。”安秀秀噘着嘴哼了一聲,理了理自己的有些微亂的衣襟:“吃個點心這般粗魯,沒學過規矩禮儀的果然都是這樣的,我說二姐,你和那宋錦玉還真沒什麽差別。”

“六妹!”安菁菁低斥了一聲,安秀秀見此又對着她哼了一聲。

一個十歲的小姑娘,這話說的可真是不怎麽好聽,安深深笑着将手中的糕點全吃了,拿着手帕擦了擦嘴角:“六妹你的規矩禮儀學的真好啊,竟是直接喚我這個做嫡姐的是一個什麽規矩都不懂的村姑了,不知道你的規矩禮儀是跟誰學的,來日三姐好讨教一番。”

“呵……,六妹的規矩能跟誰學?不就是李姨娘嗎,三妹還是別向她讨教了,免得惹了一身騷氣也成了狐貍。”一直沒說話的安許許總算吱了聲,手指輕描着自己袖口上的花紋,嘴角帶着嘲諷,她安秀秀還敢說什麽規矩禮儀,她那親娘可不就是最不懂規矩禮儀的那一個嗎?

“安許許,你什麽意思!”安秀秀直接站起身來,怒瞪着一派悠閑的安許許,她最讨厭的便是別人說起她親娘那些事情。

“字面上的意思,六妹不是早就啓蒙了嗎?怎麽這麽淺顯的話都聽不懂呢,看來六妹還比不上五妹呢。”安許許端起茶盞呷了一口,不急不忙。

“你拿我和安染染比,你罵我是個傻子!”安秀秀跺了跺腳,眼中滲出絲絲惱恨:“安許許,你不要總是擺出這幅優雅清高的樣子,京都雙姝之一的名號有什麽了不起,你出去問問哪個人不覺的餘淺偌比你強!”

安許許将茶杯咚的一聲放在桌上,走到安秀秀面前俯視着她,目光冷淡:“餘淺偌?安秀秀,你少拿她來踩我,不過一個庶女,你有什麽資格在本小姐面前大呼小叫的?”

安許許的氣勢太過吓人,惹得安秀秀有些慌張:“我要告訴爹爹,你欺負我!”

“噗……”安深深本來正瞧着好戲,聽到後面,剛灌進嘴裏的那口茶再也包不住了,一口噴了出來,她剛剛沒聽錯吧,京都雙姝……餘淺偌,安許許?

起始聽到安許許這個名字的時候并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只是再加個餘淺偌和京都雙姝的名號,這不得不讓她憶起一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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