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昭元帝急急趕到翠微宮的時候, 剛好碰上被宮人拉着跑來的一群禦醫, 足足來了七八人,昭元帝看着他們跑進翠微宮的身影,腳下一頓,叫了這麽多禦醫來, 難不成真出了什麽大事兒?
昭元帝一顆心直直的往下墜,也沒管行禮的宮女太監,步伐匆亂地往裏去。
一踏進正殿, 他就聽見一陣接着一陣痛苦的聲音, 免了禦醫們的行禮,連忙握住床上不停捶打自己腦袋的女子的手,女子的長發散亂,大汗淋漓, 牙齒緊緊地咬着下唇,唇上已經出血,她的模樣看起來十分痛苦, 目光發直好似呆傻。
“阿楚, 阿楚。”昭元帝輕輕的喚了兩聲, 加大了手中的力氣困住她。
餘楚未現在覺得自己很不對勁兒, 腦袋好似針紮般的疼, 渾身發寒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塊寒冰, 她一向引以為傲的自制力竟是一點兒用都沒有,這種疼痛竟是比起她生睿兒的時候更可怕。
她能明顯的感覺到身邊有人,想要說話但愣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你們還愣着幹什麽?還不快上前診脈!”禦醫戰戰兢兢地在昭元帝的幫助下給餘楚未診脈, 昭元帝抽出空擋望向邊上急的面紅耳赤的宮女。
“舜英,這究竟是是怎麽回事,朕今日早晨離開的時候不都還好好的嗎?”
舜英噗通一聲直直的跪在地上:“奴婢也不知道啊,陛下,吃早膳的時候,娘娘就說頭有些不舒服想要卧床休息,奴婢還使了禦醫來瞧的,禦醫也說沒什麽事兒,哪曉得剛才就這般模樣了!”
這就像是突發急症一般,只是她家小姐自小身體就不錯,這病怎麽突然就來了?
禦醫把了半天的脈,有些遲疑的後退了幾步,對着昭元帝作了作揖,面帶惑色:“這淑妃娘娘,脈象平和有力,不像是……”
“你瞧瞧這樣,哪裏像是脈象平和?你把朕當傻子嗎?”
“陛下,臣怎敢亂說,行醫這麽多年怎麽可能連脈象都把不準?陛下若是不信,可叫其他同僚一試。”
昭元帝點頭應允讓其他禦醫挨個把脈,得出的結論與第一個禦醫的并無相差,皆是:脈象平和,無甚大事。
這邊禦醫皆說脈象沒有什麽問題,但是自己懷中人卻越發痛苦,昭元帝臉色發狠,語言冰冷:“朕再給你們一次機會,再查不出問題來,你們禦醫署恐怕得來次大清洗了。”
幾個禦醫連連告罪,心中發苦,幾人湊在一起商量對策,這看病講究個望聞問切,他們切出來的脈相十分平和與正常人無異,可這看起來确實不像是正常啊,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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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淑妃娘娘不會是撞邪了吧?”剛剛進入禦醫署的年輕禦醫突然發聲,吓得帶他的師父一抖,反手就給了他一巴掌:“胡說八道些什麽呢,閉嘴!”
撞邪……昭元帝一愣,他自然是知道世間存有鬼魂之事,聽見年輕禦醫的話并沒有露出什麽不虞的表情,心裏反倒是生出了點點猜測,難不成真是撞邪了?
正當昭元帝胡思亂想的時候,被他緊緊抱在懷中的餘楚未慢慢安靜了下來,腦袋一歪昏睡了過去。
昭元帝急急将人放下,喚了舜英過來伺候,自己則是背着手站在床頭面無表情地看着禦醫商讨法子。
屋內除了禦醫低低的讨論聲外,聽不見一丁點兒的其他聲響,南霜将自己剛剛放在餘楚未懷中的地府令牌抽了出來,只見原本已經昏睡過去的人立馬又開始渾身顫抖了起來,眼看着又要開始痛苦呻吟了,南霜連忙又把令牌塞了回去。
真是奇怪,她什麽都沒感覺到,這個翠微宮裏一點兒也沒有厲鬼的氣息,這個淑妃的身上看起來也沒有什麽不大對勁兒,可是,她的地府令牌居然可以壓制淑妃的痛苦,現在這種情況看來,有兩種可能,一種可能是,有人做法使邪術害淑妃,另外一種就是……在宮中作祟的鬼魂很厲害,厲害到讓她也無法察覺。
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都算不得好,她在皇宮之中生活了多年,看着一代又一代的紅顏走過,在諸多後妃之中她最有好感的有兩個,一個是幾年前病逝的太後,一個就是眼前的淑妃餘楚未。
南霜打心底裏喜歡這個姑娘,她希望她能好好的活着。
南霜飄在窗前嘆了一口氣,見門外鬼影飄過,揮了揮扇子飄了出去,正是急急趕來的幻蓮。
“套出話了,她們是從晉州來的,奉晉州一名五百年厲鬼的命令,來京見一位大人,為這位大人奉上十名兩百年鬼魂的魂體。”幻蓮從出現到現在一直皺着眉:“我們在她們身上搜出了一個收魂罐,裏面确實有十名兩百年的鬼魂,被折磨的不像樣,傷勢很重,我已經使鬼去京都最近的千葉山鬼城裏請鬼醫去了。”
“大人?什麽大人?”南霜突然一呆,握着扇柄的手瞬間握緊:“等等……她們的意思是此次來京為的就是進獻鬼魂給那什麽大人?”
“是的,這三個女鬼我們是分開審的,得出的話都是一樣的,應該沒有說謊。”幻蓮起先覺得南霜小題大做,現下看來,确實好像牽扯出大事了。
南霜站在翠微宮的臺階上,來來轉轉了好幾圈,心中兀地冒出幾許慌張:“幻蓮,信送往南江了嗎?”
“已經送出去了,現在可能已經到盛州了,快一點的話明天便能到南江了。”幻蓮回道。
“甚好。”南霜微微松了口氣,指了指裏面:“正如我所料,皇宮裏出事了,你現在随我在皇宮裏逛一圈吧,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麽。”
………………
敬國公府的人正忙着接聖旨,好在昨天安正喝醉了酒,今天嚷嚷着頭疼沒出去鬼混,不然還得花力氣叫人押回來,安李氏瞅了一眼跪在地上昏昏欲睡的安正,暗暗擡手揪起他腰間的軟肉一個狠勁兒下去,安正一個激靈,這才清醒了過來笑着接下了王福子遞過來的聖旨。
“這有勞公公特地跑這一趟了。”
“哪裏的話,國公爺客氣了。”照往常啊,這王福子要是見着安正絕對是眼一斜鼻一哼,昂着頭随意的問聲好便罷了,哪裏還能這般客氣?
王福子一直跟在昭元帝身邊,多多少少還是知道昭元帝對敬國公府的态度的。這先敬國公爺倒是個有真本事的,時人贊其能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那可不是說說的,當時的戰亂,若是沒有那一位在至少得延長十年。
先帝給封賞一向大方的很,又加之安良确實有才有功,大手一揮,國公爺這號就扔給了他。
王福子暗暗搖了搖頭,這安正是個沒本事的,吃着先國公爺安良留下來的老本,現在安家的獨子安晏南不算差,但也絕跡不是個驚才絕豔的,這安家向陛下不知道奏請了多少次想要封安晏南為世子,全部被陛下給壓了下來,這就很明顯了,陛下是不打算繼續讓他們襲爵了。
只是現在這位的女兒搭上了溫宜大長公主,待到沈世子繼了忠信王位,以後她女兒絕壁就是正兒八經的忠信王妃啊,他啊,還是把表面上的姿态得擺足了。
“茶就不喝了,這宮裏久離不得,雜家就先走了。”王福子拒絕了安正想要邀他進去的動作,搖了搖手中的拂塵,帶着浩浩湯湯的扳聖旨隊伍回了皇宮。
敬國公府的大院裏,只有被顫悠悠扶起來的老夫人和安菁菁一臉高興,安深深只是有點驚訝,原以為只是兩家商量婚事便罷了,沒想到沈立循還去請了聖旨。至于其他人嘛……安正腦子正常的時候都不一定會把這些事情放在心上,更何況現在昏昏沉沉的更加沒心情了,把聖旨遞給了安李氏,打着呵欠慢悠悠回房補覺去了。
看着安正那一副渾渾噩噩的樣子,安李氏恨不得擡腿就是一腳,只是礙于安老夫人小輩們都在,也不好就這麽給安正沒臉,恭恭敬敬地請了聖旨進祠堂。
至于安晏南覺着沒什麽他的事,揮了揮手中的折扇回房不知道搗鼓什麽去了。這裏最心慌的便是安許許,她袖中的雙手緊握,望着安深深和與她一向交惡的菖黎郡主竊竊私語,她咬了咬嘴唇,還是一句話都沒說,帶着絨兒轉回了她的涼星院。她還是不要多事了,所有的事情都變了,你看……在她記憶裏一向孤立獨行的沈立循居然親自去向陛下請了賜婚聖旨……陛下親手寫下的賜婚聖旨,真是好大的顏面!
一股酸澀從心間湧出,她應該開心才對的,沈家是被黴神垂愛的地方,她離得越遠越好不是嗎。可是為什麽還是有那麽點點的不高興呢?
“小姐,你怎麽了?”絨兒被突然停下的安許許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問道。
安許許轉過頭再次看了一眼在安深深身邊笑得開心的沈半薇,眸色漸濃,沈半薇與她相差不大,快到十八了吧……也不知道熬不熬的過去呢。
安許許深吸一口氣,應該沒問題吧,畢竟祖母不都熬過來了麽,有三妹在,誰又說得準呢?三妹,三妹……
安許許輕輕掩了掩雙唇,望了望在陽光下好似與光明合為一體的安深深,真是奇怪,為什麽她會覺得自己這個三妹的身上帶着一股讓人無條件信賴的氣息呢?明明照這些日子觀察看來,也不是多聰明啊更加說不得沉穩了……
“師父,那我等一下把你給我的那些書搬回去好好研讀!”沈半薇撩了撩額前的碎發,順着手搭在安深深的肩膀上。
“好,對了這幾日你多曬點太陽,昨天晚上你拿了寒玉牌許久,體內必定是進了寒氣的。”安深深提醒道。
“我知道了,對了,師父,那寒玉牌是到底是什麽東西?我看那幾個女鬼好像挺害怕那玩意兒的。”沈半薇想起昨晚那玉牌上發出來的白光,疑惑的問道。
“這千山通行寒玉牌是初代捉鬼天師薛寄容的随身物,沾染了薛寄容的氣息久經多年不散,世間鬼魂對薛寄容多存敬畏之心,所以那幾個厲鬼不是怕寒玉牌,她們只是初初接觸到這玉牌被那上面存留的薛寄容的氣息唬了一跳。這玉牌本身是沒有什麽用處的。”安深深解釋道。
南江……九曲巷書坊。
書坊中人很少,只有一兩個穿着寒酸的讀書人,這地方位置偏僻,少有人來,這兩個讀書人來此還是因為這地方的老板娘大方的很,在此地看書一分錢不要不說,還提供糕點茶水,有時候老板娘高興了還會送上他們一兩本難得一見的珍本。
坐在書坊門口藤椅上的美貌婦人理了理身上繡着暗雲的道袍,對着裏面的兩人說道:“兩位公子,天色已晚,小店要打烊了,不好意思了。”
兩個讀書人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确實已晚,太陽都要下山,兩人對着老板娘道了謝連忙告辭。随着兩人的離開,原本就冷清的九曲巷書坊更顯清冷。
那書坊老板娘靠在門框上,接過那小鬼戰戰兢兢遞過來的書信,細細看了一番,沉吟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你回去告訴南霜,叫她別擔心,若真是出了什麽急事便去找安家的三姑娘,有那位在,京都的天塌不下來。”
那美貌婦人揮了揮手,送信的小鬼連忙跑了出去,他來時還在想此處怎麽一個鬼魂都沒見着,原來此處竟是捉鬼師住的地方,這地方可真不是什麽鬼魂的好去處。
美貌夫人關了書坊的門,打開室內的暗門。這暗門通向的是一條幽深幽深的小巷,這條小巷很長很長……她走了許久才走到盡頭。
看着眼前的宅子,笑着走進了進去。
“娘親,你回來了,今天書坊這麽早就關門了麽?”迎面跑來的小姑娘手中握着桃木劍,身上穿着白色的練功服,小臉兒粉嘟嘟的當真是可愛至極。
“今日有事,我便提早打烊了。”婦人的指尖輕輕點了點小姑娘的額頭:“如兒,你哥哥呢?”
“哥哥在練習畫符呢。”薛如如蹦蹦跳跳的說道。
“這樣啊……,你去喚了你哥哥一起到祖祠來,我有事情與你們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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