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安深深看着沈立循黑了臉色, 不由微微後退了兩步, 一不小心說了實話,她要不要溜掉?
正當她想東想西的時候。
沈立循把人拉到懷裏,摟着她的腰,踏着烏泠河的湛湛河水, 繞過河面上幾艘載滿歌舞歡笑的游船,兩人最終落在一艘不大不小的游船上。
這游船比起剛剛路過的那些要小上許多,外面并沒有刷漆, 乃是原木的本色, 船上很安靜,窄小的船艙裏有暗黃的火燭光溢出來。
“這船裏沒有人嗎?”安深深站在船頭,覺得身體晃悠悠的有些不穩,又蹲了下去。
沈立循點了點頭, 把手中的糖人兒伸了過去:“幫我拿着。”随即走進裏面拿出兩根魚竿來,遞了一個給安深深:“要釣魚嗎?”
安深深愣愣地接過長長的魚竿,摸了摸魚線:“所以, 你叫我來就是為了大晚上在河面上釣魚的?”
沈立循已經自顧自的坐在船頭, 給魚鈎上挂上餌料:“我一個人釣魚無聊的很, 叫你過來, 兩個人說說話, 不止可以打發打發無聊的時間, 還可以趁着婚期未到好好培養培養感情。”說着這話的時候,沈立循回了回頭,臉上帶着笑意。
安深深咬了一個糖葫蘆, 酸甜夾雜的汁液瞬間在嘴裏蔓延,培養感情?這個可以有。
她見沈立循已經把魚鈎扔了出去,看了看手中的東西,笑着把魚竿遞了過去:“幫我也弄弄呗。”
沈立循将自己的魚竿放下,看了一眼安深深遞過來的魚竿并沒有接,反而是挑着眉回望着站着的安深深:“有求于人的時候,連別人的名字都不會叫嗎?”
叫名字?叫他沈世子?沈立循?阿……循?安深深腦子一懵,忽然想起那日在溫宜大長公主府的演武場邊上,她被美色所惑,‘恬不知恥’的叫人家……阿循!現在想起來都覺得丢臉,為什麽她覺得這兩個字叫出聲來……會很羞恥呢?
叫不出口……啊……
“感情的培養需要兩個人的共同努力,你也不想以後成了親,咱們兩人‘相顧無言’吧。”
安深深抖了抖嘴唇,費了好半天的勁兒才蹦出兩個字來:“阿……循。”
叫完人,渾身上下都起了雞皮疙瘩,仿若耗盡全身力氣的安深深刷的坐在沈立循旁邊,偏着頭看着河面龇牙咧嘴……這兩個字叫出來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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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立循嘴角微揚,也沒管兀自尴尬的安深深,動手幫着她上餌料,收拾好一切,兩人才算是正式開始釣魚。
兩人在船頭背靠着背,安深深一只手拿着魚竿,一只手握着糖葫蘆,沈立循一只手握着魚竿,一只手拿着糖人兒。
河面上時不時有清風攜裹着其他船上的歡聲笑語徐徐吹來,安深深又咬了一顆糖葫蘆,含含糊糊地問道:“京都難道沒有放河燈的習慣嗎?”這河面上幹幹淨淨的,一點兒也不像其他州縣,每逢十五,河兩岸俱是放河燈祈願的男男女女,河面上是一盞一盞的河燈。
“先帝在世時下過禁令,禁止在烏泠河中放河燈。”放了河燈之後要費大力氣收拾,他舅舅嫌麻煩,幹脆就下了禁令。
“這烏泠河面上黑黢黢的,冷冷清清的。”安深深癟了癟嘴,她是個喜歡熱鬧的人。
“這不叫冷清,這叫清靜。”沈立循看了手中的糖人許久,最後還是咬了一口,甜……太甜了,膩得慌。
一時之間兩人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沉默了好一會兒,還是沈立循開了口。此行目的本來就是為了培養感情,總不能真叫這麽安靜的過一晚上吧。
“你喜歡吃什麽?”
說到吃的,安深深眼睛一亮,舞着糖葫蘆已經吃完剩下的一根木簽子,語氣輕緩:“我喜歡吃很多東西,只要是好吃的我都喜歡吃。甜的,辣的,鹹的。我都不拘的。”
“……你的口味好像有些雜?”
“什麽雜啊?我這叫不挑食!”安深深輕哼了一聲,民以食為天,像她這種十幾年一直跟着貧困和尚走南闖北的小老百姓,有的吃就不錯,還挑?哪來的東西讓你挑?
“那你呢?你喜歡吃什麽?”禮尚往來,安深深也問道。
明顯察覺到安深深漸漸放松了下來,沈立循笑着說道:“我沒什麽特別喜歡吃的,在府中的話,廚房做什麽我就吃什麽。”口腹之欲,他不怎麽在意。
“你可真好養活。”安深深嘴裏叼着木簽子,又頗為得意的加了一句:“我也很好養活。”說來說去,反正他們兩人都不怎麽挑食就對了。
好養活?沈立循低了低頭,他發現安深深在措詞方面好像不怎麽在行。
“你喜歡吃糖嗎?”安深深突然冒出來一句。
沈立循搖了搖頭:“不喜歡。”糖這種東西,他妹妹半微倒是挺喜歡的,他一個男人,可不喜歡那甜膩膩的東西。
“那你肯定不喜歡吃糖人兒吧!”
這話說出,沈立循還未回答,安深深便轉了身趴在他肩膀上,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手上的糖人兒:“不喜歡吃的話就還給我吧,不吃掉的話多浪費啊!”
那目光太熱切,杏眸之中好像盛着萬千星光,以至于沈立循自己還沒反應過來,握着糖人兒的手便已經伸了過去。
安深深歡歡喜喜的接過糖人兒,心滿意足地轉回身體。小船順着流水飄飄蕩蕩,離得熱鬧的街市越來越遠,伴随着如練的月光,孤零零的在寬闊的河面上載着背靠着背的兩人不知道飄向何方。
沈立循目光動了動,耳邊傳來有一搭沒一搭吃糖人兒的聲音,剛剛忘了說,那糖人兒他吃了一口……一向臉皮極厚的沈世子,難得的覺得臉頰有些發熱,河面上吹來的風好像也吹不散不停冒出來的熱氣。
“咱們這樣真的能釣到魚嗎?”安深深扒着船沿上,探出腦袋,她雖然覺得這種江面平廣,一葉孤舟垂釣很有感覺,但是……上船好久,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沈立循正在走神,沒聽見安深深在說什麽,靜靜的望着毫無動靜的魚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叫了許久,沈立循也沒有理她,安深深有些惱,咬掉最後一口糖人兒,伸手舀了點河水灑到了他身上。突然襲來的水滴讓沈立循瞬間清醒了過來,以為下雨了,慌忙擡頭,卻見圓月當空,這才側身看向安深深,眉峰微動:“怎麽了?”
“你在想什麽呢?叫你好久都沒應。”安深深把手泡在河水裏,感受着流水穿過她的指縫,清清涼涼的,十分舒服,她一時竟不想拿起來。
“沒什麽。”沈立循回道:“你覺得無聊嗎?不妨說說這些年,你去過的地方吧。”沈立循突然就想聽她說說看外面的世界,他很少離開京都,畢竟其他地方的鬼魂可不會像京都這邊的這麽守規矩,上次去了一趟盛州差點就去了陰曹地府。
安深深有些疑惑,不過左右沒什麽事情,說一說打發時間也好。
…………………………
季九月僵坐在窗前,目光恍惚的看着外面的烏泠河,今日她新研制出來的夢魂香開始出售,來了不少貴家小姐夫人為的就是買這第一批夢魂香。
下面很熱鬧,她待的房間與下面不過一層之隔,偏偏像是隔着一個世界,外面熱鬧歡欣,她一個人坐在這裏寂寞冷清。
門突然被打開來,季九月應聲轉過頭,就見一合走了進來,衣襟有些散亂,發髻也有些松松的,看起來着實狼狽了些。季九月的目光落在一合的手上,神色難辨,聲音澀然:“沒送出去。”不是問句,是肯定,一合這個樣子很明顯是被趕出來了。
果然……一合有些委屈的摸了摸臉:“小姐,我被趕了出來,沒……沒有見到俞……俞……”
“當真是……無情的很啊。”季九月扯了扯嘴角,有些嘲諷地說道:“你說是不是,一合。”誰能想到當初那個清雅溫和的人會變成這般模樣呢?
“小姐……”一合握緊了手中的香料,有些心疼又有些憤恨,心疼自家小姐這些年來日日為了俞子晉費盡心思,憤恨那俞子晉一遭得勢便摒棄往日恩情。她恨不得破口大罵一番才好解心頭之恨,只是她區區一個下人婢女,勸上兩句尚可,多說了卻就不好了。
季九月撐着窗沿站起身來,腳步虛浮地往床上去,幽幽吩咐道:“一合,幫我把夢魂香點上吧。”
一合輕聲應下,揭開香爐蓋子,舀了一小勺夢魂香進去,瞧着季九月已經裹着衣服鑽進了被子裏,嘴唇動了動,終是一句話都沒說,吹熄了燈罩裏的燭火,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幫着下面的人招呼客人。
夢魂香裏帶着昙花的幽香,夢魂夢魂……夢中歸魂,夢魂香會帶着你在夢裏回歸那段心底裏最美好的歲月,在漆黑的夜裏,你能魂歸往昔,看看那至今都無法遺忘卻再也回不去恍若昙花一現的日子。
嗅着夢魂香,緊咬着被子,眼角噙着淚水,聽着屋頂上突然傳來的雨聲,季九月想着……她明天早上應該會笑着醒過來吧。
………………
安深深正與沈立循說着和普罰老和尚遇到過的趣事,天上卻突然下起了急雨。兩人急急忙忙進了船艙。
剛才安深深沒有進來,這進來才發現裏面寬敞的很,裏面的板子上鋪着紅色的軟毯,正中間擺着一個小幾,小幾上是燒的正旺的油燈。兩人分別坐在兩邊,理了理衣襟。
“這雨下的有些大。”雨打落在船上,噼裏啪啦的聲音聽起來還是有些吓人的,安深深皺着眉說道。
“這雨來的急,下不了多久便會停下來,待到雨停了咱們便回去。”沈立循仰躺在軟毯上,先是對着安深深笑了笑,随後便微瞌着眼:“躺着舒服些,你可以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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