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瞎了狗眼(捉蟲)

只因她這一世重生而來,好巧不巧,恰好選在了容清漆生辰一月後,而正是在那場生日宴上,她對大駕光臨的玄淩一見傾了心,從此萬劫不複。

當時真乃色/欲熏心瞎了狗眼啊...容七靠在門邊如是感嘆一聲。

咦,不對不對。

她迅速陷入惶恐

既然事情真是這樣,那她在過去一月間所做過的事也.....

姐妹間特有的心靈感應讓容寶金一瞬間察覺到了容七的尴尬,只見她好整以暇地理理弄皺地衣裙,氣定神閑地取笑:

“我們容家這情窦初開的老三啊,前段時間可為了心愛的七皇子做了不少‘好事’哩...”

容七嘿嘿嘿傻笑三聲,趕緊閉了眼收了嘴勿聽勿言。

心裏始終盤桓的一件事便是

怪不得方才容寶金會特地叫了她來倒那杯茶,怪不得皇甫靖會朝着她如此怪異地一眨眼還如此‘好心’地将她安置在玄淩身邊了!

只因這整個京城,怕都知曉了‘榮國公府裏有個容七,日不能思夜不能寐地癡戀當朝七皇子了’這件大事了。

當真極好,極好.... 好到容七險些臉色一黑沒當場暈過去。

那麽問題來了——

重生後勢必要遠離這朵帶刺高嶺花的容七姑娘

要怎麽不動聲色地讓早就領略過自己前世那死纏爛打式求愛的玄淩忘記那些個荒唐事,從此各走陽光道與獨木橋,你好我好大家好呢。

這....顯然是個棘手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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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力掀開轎簾一看,彼時正值夕陽西下近黃昏之時,太陽的餘溫沿着漫無止境的天邊勾出一條火紅火紅的線。路上行人漸少,偶有孩童哭鬧聲與大人斥責聲傳來。

按理說是鬧熱的,容七心裏,卻突地陷入一片空蕩。

兜兜轉轉,馬車終究進了國公府大院,一路花草繁盛,莺啼鳥叫,時光正好。

容七幾乎在馬車停下的一瞬間便已經匆匆下來,一路疾行,轉眼就不知拐到了何處,待到容寶金下了車,哪裏還有人影?

而另一邊的容七,一路腳步匆匆步履焦急,路上偶遇了幾個小丫鬟打了招呼亦不加理睬,臉色怪異,只徑直回了房,直挺挺躺在床上閉眼冥思。

這是她一貫的舒緩身心之習慣,每每遇上了什麽難事時只需這麽簡單躺上一躺,總能找到個法子,雖并非萬全之策,卻勝在及時有效。

但眼下,顯然這法子失效了,且還失敗地徹徹底底。

從不輕言放棄的容七很快便又找着個另一個法子。

忽地一聲似鯉魚打挺,她風風火火地下了床,又利利落落地鑽進了床底下四處摸摸找找,很快,她便摸出個長寬約七寸,高約三寸餘的鐵青色方正漆奁。

打開一看,裏頭的東西果然還在。

并非什麽鳳毛麟角的珍稀之物,相反地,盒子裏的,全是些日常小物件,其中較顯眼的,乃是幾封泛黃的紙信,在那之上,躺有一方暗青布巾,一脫落的紐扣,甚至于,還有一縷半指長的青絲。

那信,自然是她托人從玄淩府上偷來的,為的是那上頭蒼勁有力的筆墨字跡,當然,她都能搞到玄淩親手書寫的信了,那其他些個布巾也好,紐扣也好自然不在話下。

但搞到這一縷頭發的過程就要艱辛多了,畢竟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容七在下剪刀的時候還是對先皇致了歉的。

零零總總小半盒物件,将她癡戀玄淩這一月的荒唐事展現了個透徹。

所以這一盒子罪證是萬萬留不得的!

容七打定主意,首先遭殃的便是那幾封她寶貝了許久的信,刷拉拉幾下,已經化作一堆紙屑,即使這樣她還不解恨,立馬尋了把鋒利剪子來三兩下,剩下的東西也已經不成原型。

她靈光一閃,起了身走到那紅漆檀木雙扇櫥櫃前,拉開小巧的一扇門,果見角落裏安然躺着的雪白畫軸。

粗暴地扯了那上頭系上的細繩,挂在衣櫥上的畫幅悄然展開,一點點地,伴着容七平靜地心跳和鼻尖溢滿的墨香,玄淩那張迷惑衆生的臉漸漸躍出。

畫中人獨自坐在孤石之上,旁邊伴以一壺美酒,微風輕拂竹影婆娑,勾了那人如墨青絲悠蕩。

容七想,她最癡迷于玄淩的那段時日,是要将這副畫擺在床頭,每日晨起與晚歇前必煞有介事地拜上兩次的。

別人都是拜天拜地拜佛祖,唯獨她容七,把玄淩看地同那三物等同重。

可想而知,她上輩子是中毒多深,又癡戀玄淩到何等境界了。

這畫的确之于她意義非凡,因而容七手握剪子權衡掙紮了許久,終究還是沒能下的了狠手,只将細繩随意系上丢在桌上再作打算。

期間綠荷見天色已晚,便為她打來熱水洗淨手腳,容七這一天的确疲憊,并非身體上,卻是心上疲憊,因而在綠荷為她換上寝衣時已經有些睜不開眼皮,待到真正上床,不過片刻,已經沉睡不醒。

夢裏是不大太平的,因為玄淩擅自闖進了她夢中。

按理說容七重生也有好幾日了,一直清心寡欲無欲無求,夜夜睡地也安穩,只因今日猝不及防地同玄淩打了個照面後,竟生起了些激烈情緒來,這才讓玄淩入了夢,在夢裏折磨她。

夢裏的容七站在一旁宛若一身着長衫的說書人,像在說在說一段與自己無關的歷史般。

夢裏,玄淩在笑,朝她招手,語氣柔和,缱绻動人。

在告誡她,明日便是歸寧日了,告誡她既身為一國之母,他的皇後,便要注意些分寸,好好表現,萬不可再如平常般活潑。

玄淩語氣多溫柔啊,竟還細細撫着她粗糙的手将她攬入懷中在她額間印下一吻,

耳邊他細語輕柔,容七簡直受寵若驚到不能自持,在他懷裏又哭又笑地,後又趕緊點點頭,一下不夠,竟要一點再點。

玄淩在她耳邊輕笑,嘆一聲小傻子。溫熱鼻息在耳邊劃過途徑唇角停下,暧昧厮磨,空氣氤氲。

那一晚,絕對是一向對她十分嫌惡的玄淩最溫柔以待的時候了。

容七那時候坐在大紅鳳攆裏還曾天真地以為,皇天不負有心人,玄淩終要好好待她。

殊不知,這不過是玄淩念在她将死份上,最後留給她一點暧昧的肖想罷了。

只因他早就計劃好這一切,只等她出了宮,歸了府,将她容家一家老小都齊聚一堂,只盼着血洗容府一個不留了。

夢忽地一下變了,眼前是一片雄雄火海,火光閃耀,照亮半邊天。

院子裏整整齊齊地碼着百餘具屍體,容七呆站在一旁,就連親自去确認的勇氣也沒有。只因她一眼便瞧見了那虛弱躺在那裏的自己。

皇甫靖刺入她胸膛的一刀并未命中要害,因而容七在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內,是親眼瞧見身邊人一個個倒下的,鮮紅而刺鼻的血液不時濺在她身上,将她一身紅衣染地更甚,慢慢地,就連容七也變得麻木。

而後在那一片猩紅血海後,又是一片橘黃色的火光。

因而嚴格而言,容七是被活活燒死的。

她心想玄淩這人是真的嫌惡她啊,嫌惡到,明知她怕火怕到極致,還特地選擇了這麽個方式了結了她。

真是,極好的。

“七七.....七七!” 有人在喚她!這聲音歇斯底裏,尖利刺耳——仿若要将自己刻骨的怨憤傾注在這一聲聲的驚呼上。

是她爹!

容七面色變地慘白,開始急匆匆地後退,後退。身後有人步步緊追,她一回頭,只看到她爹披頭散發,滿身是血地在地上爬行着,指尖顫抖着朝向她,一遍一遍喊着:

“七七,七七!”

容七明白,她爹該是有多恨她了。

若不是她一意孤行非要嫁給玄淩,将整個國公府都做了嫁妝贈了他人,他們又怎麽會如此喊冤抱屈地,死地如此唐突呢。

“七七!” 那喊聲越見凄厲,容七身子亦顫抖地越來越厲害。

“七七!七七!” 她駭地縮在角落中,木着一張臉,身子劇烈抖動着。

“七七!!!” 一聲驚天怒吼。

容七“啊——”地一聲,抱着頭痛哭流涕,只一遍遍地說着‘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身邊沒有一個人,那從來都不曾寵愛過她的爹也好,一向都愛擠兌她的姐姐也好,一個都沒有了,因着她的過失,她那錯誤的執念,是她害死了他們!

她終究變成了孤身一人.....

“七七...” 這時,又有一聲傳來。

與方才完全不同的,溫和而耐心的呼喚。

她感受到有人來到她床前,一只略微冰涼的手撫上她早已汗濕的額間。同她灼人的熱烈肌膚相斥,卻又意外和諧。

那手轉瞬間離開,這使得睡夢中的容七不經意間皺了眉。

半響,又有什麽東西覆上來,只是這一次再不是那冰涼的手,而是唇間突然一陣溫涼觸感。

有人在溫柔地親吻她,用着小心翼翼地,誠惶誠恐地力量,一點點舔舐着她幹涸的唇,欲将那顏色慘淡猶如霜打過的的柔嫩花瓣重新滋潤,回複本真。

但那人未免太謹慎了,使出的力量也是微乎其微,好似吻在唇間的,乃是世間百年難遇的珍寶,這般小心呵護着...這種慢慢地,浸入她心底的暖意讓容七眉頭減緩,夢裏的火光,也好似變成了暖意。

這人竟能驅走她夢中張牙舞爪的惡鬼! 容七迷迷糊糊地想。

而後,唇上一涼,她失去了那股溫柔。

火勢忽地加重!那張布滿血液的臉在眼前痛苦閃現,那人張牙舞爪,叫她叫她——

“七七!”

容七忽地伸長了手,如同一個溺水之人般,迫切地将那欲離開的人勾住,用力将之按下。

在接觸到那冰涼的唇後更加變本加厲,宛若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施以唇舌,粗暴地撬開那人嘴唇,對方顯然怔住一下,這給了容七繼續得寸進尺的理由,竟不自覺伸出軟滑紅色膽大地探進去,勾住那猶豫不決的濕熱一同起舞——

這是她最後的屏障,風雨中最後一方港灣,容七唯一能做的,便是抱地再緊些,再緊些....

這一夜, 注定不得安寧。

容七再次醒過來時,已經是晌午。

桌上放有一覆了幾層棉布的竹籃,意在保住竹籃裏頭那碗放置了許久仍冒着熱氣的白粥。

綠荷顯然已經來過了,見她睡地死便沒管。

“唔——” 容七痛苦捂住頭,低吟出聲。

窗外忽地一陣微風吹過,略微緩了緩她漸深的頭痛。再然後,她終于發現了不對。

只因這屋子裏還有另外一人。

因着背着光,又加之那人是背對着她站在門前,容七看地并不清楚。

但依照那瘦削的身子骨和那不符合年紀的出挑的身高,她也七七八八地将他認了出來,于是半是無奈半是虛弱地喚了聲:

“阿呆。”

站在門邊的人聞聲轉過身子,露出一張稚氣未脫的臉,沖着她癡癡一笑。

“七七。”

作者有話要說: 恩.......吻上了。 這一章也略微提了下七七死當晚的事情,不虐不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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